夏微寒还是忍不住,低头在她耳朵轻轻印上一吻,唤醒她:“若儿,回家再睡。”
这个寒冷的冬天,她在车里睡,毫无置疑,会影响他开车的视线。
因为想到她的面容,他会一直不停的望向她,是否睡得安稳。
他会给她安恬的睡容吸引得不想开车。
是的,在他的内心深处,尽管他是很想很想,在这个夜里,在这台车里,在这处路边,静静地抱着她过一夜。
不管沧海桑田。
只是,孩子们在等她,如果遂了他的心愿,就会使孩子们失望。
他们,是个大人了,而且是个成熟的大人,不能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那种在车里过夜的浪漫,是不成熟的幼稚的行为。
况且,真正过一夜,满足了浪漫的心理,而那身体上所承受的,却一定是酸疼难忍。
谁能有那么大的耐力,真能坐一夜?那醒来之后,全身的骨骼歪扭了一夜,都不知道有多难受?
所以,要回家的,必须回家。
“嗯……嗯………”小若被推摇得依旧醒不来,眼皮好沉重,打架得厉害,睁不开来。
只想睡,只是想睡。
她的身子靠着的地方,温暖踏实,又柔软如丝。仿佛枕着一床温柔的云朵,扑面都是姜花的清香,以及悦耳天籁之音,像到了美丽的天堂,不愿醒,只想睡……
“若儿,醒醒……”夏微寒稍微用点力摇了摇她的胳膊,又捏她鼻子,她眉一蹙,呼噜一下,露嘴呼吸。却还是不醒。
她实在太困,多少个夜里也不曾这样睡得这么踏实了。
小若整理了一下睡姿,继续睡意沉重的低咕:“唔,灿儿……别吵妈咪……妈咪打你小屁屁…………”
夏微寒一听她在梦里犹不忘训孩子,便捏起鼻尖,学夏灿的声音:“妈咪,我肚子好饿,我要吃饭!妈咪!灿儿肚子饿饿饿!”
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灿儿灿儿,她沉重的睫皮才缓缓睁开来,眼帘之上是他幽黑的眸,却闪烁着注视的光芒。
一瞬不瞬,直直的盯着她,像是要盯进她的心里。
这样如钉的目光不得不叫她脸红心跳。
他的脸在慢慢往下,对准的方向,恰是她的唇,小若甩了甩头,正想别开,下巴一热,却是他的手指抚上来,轻轻托着她与他相对,视线灼热之处是他的唇落了下来,先吻她的眼睛,其次是睫尾下的香腮,慢慢移到鼻尖,唇……
嘭嘭的心跳声在胸膛响起来,已然听不清是他的,还是她的。
她感觉自己在回应他的吻,生涩的,让自己找不到出口,也不知道退。只是木木的随着他带领,他向左,她便不敢向右,他进,她便不敢退。
夏微寒手指插她长发,紧紧抱着她脑袋,加深了吻,紧紧纠缠着她。
他也紧张,甚至都忘记了另一双手的相关动作。大掌僵硬的放在她胸口,隔着香软的丰盈,也没有想要去揉抚的玉望,只是吻着,纯洁的吻。
没有任何杂念。
这一刻的紧张让两人都有些激动,并不是第一次吻,却感觉,比第一次吻还要美。
吻得时间有多长,似乎只得去问时间老人了。
稍稍离开她的唇,想要喘一口气。
夏微寒握了握她的手,依然冰凉,却在他的掌心中慢慢有了温热的感觉,他的手温输进她手心,给予她的是一阵阵的暖,再凉的身体怕也会渐渐的升温。
一时之间,两人感觉火烫火烫的,那种高温都使两人微微有些气喘,夏微寒伸手扯扯了领带,一边灵活解开了外套的第一颗扣子,另一手腾出来,从大衣里探进她的胸口,去抚她的胸衣。
小若的脸腾得又是一红,像秋天的苹果,呼吸本来就是很紧张了,却在他的手伸过来,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大气也不敢出……
夏微寒伸手到她腰间,一握,带起来放在自己腿间,车厢的距离不太宽,小若一坐到他腿上便知他想干什么,惊得瞪大眼睛说:“不行!”
“不能这样,不能在这里……”
小若按住他不断探往腿侧的大手,终于清醒,大声提醒道,“这是在车里,不要这样乱来,夏微寒,住手!”
夏微寒面孔一红,停止了往前的所有动作,喘着粗气,只是紧紧抱着她,把头抵在她胸前,久久的不离开。
小若以为他是生气了也没敢动,任他的头埋进前胸,过了不知有多久正想推开他,突听低低的笑声从怀里传来:“唉……真是忍不住……难受哎………”
“别老不正经了,起来,坐好,快开车!天好晚了!”小若想要离开他的腿上,却被他双手按住肩膀无法动弹,她挣了挣,他使的力更加重了一层。
“让我下去,我不下去你怎么开车?夏微寒,别闹了!”小若心想怎么还有这么赖皮的男人?
“都说别闹了,夏微寒……”她发现他的手抚上来,穿在她腋窝下,痒痒的使劲在挠着。
小若怕痒,更别说现在还在他的腿上,一面咯咯的笑着,一面甩头挣扎。
她扭动着身躯,夏微寒怕她掉下去,抱得她更紧了些,丝毫不想放她下去有意思,突然“滴”的一声,像是碰到了喇叭,那叫声尖利而刺耳,响在夜里,八千里似乎都能听得见!
两人这才安静下来,气吁吁的看着对方。
小若喘了一口大气,嗔道:“你想干什么,夏微寒?”
他嘴角泛起令女人失魂落魄的笑纹:“你说,和若儿在一起,还能干什么?我想和你,做人世间最快乐的一件事情。只是可惜,天时地利,人不和……没办法啊,谁叫我是这么这么的……”
“滑嘴!”小若哼了一声,微微噘嘴,“夏微寒你这张嘴,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还可以如此如此的……”
“老油条。”夏微寒居然脸不红,气不喘的一口道出,也不觉得很不要脸。
“好,来,坐好了。”他扶起她肩膀,轻轻将她整个人,放置在旁边的座椅上,系好安全带。
亲也亲了,闹也闹了,该是回家的时候了。
清凉的风吹过窗外,摇响树叶,风与叶纠连所发出的的声音如情人之间甜蜜的情话,低低喃喃,说不尽的情意绵绵。
车子开到西郊,驶上小桥,渐渐的离那座大院,近了,近了,更近了……
驶下桥坡底一条大道时,中控台上有手机响起来。
在这夜里特别静的车厢空间里,虽然声音不大,但异常清晰。
夏微寒往那看了一眼,回头一见,小若也正盯着那部手机,随后,两人面面相觑,各自都没有说话。
小若抓了抓膝盖上的裤子,低眉看着自己的鞋尖。
这情形就像多年前,那个夜里,他开车送她到便利店买药,返回时的路上,他的手机也在响,他看着手机时的神情,和那晚,如出一辙。
她已经从他的神色看出,或猜出,那是谁的电话打过来,一定是与他密切相关的女人,而不是男人。
他眉宇间的关切,以及黑眸里那抹担忧,是她身为女人最敏感的担心。
只有在面对女人时,男人才会有那种表情。看似漫不经心,淡淡的,却带着无以言说的柔情。
而且,那个女人在他心里位置并不低。
“谁的来电?”小若问他,自认为口气很平和了,那流露出来的酸意却是连自己也不曾发觉。
虽然清楚,他不会说真话,但是心里的疑问还是使她毫无顾忌的问了出来。或许,只是想遮掩一下,两人之间此刻所存在的那份淡淡的尴尬。
果然,夏微寒小小沉默了一会,换了一个挡,方道:“不是什么重要的来电,不要紧,我关掉就是了。”
说着,伸手中控台,便拿过来,轻轻关机。
依然开车,若无其事的开车。
但明显的精神有点不集中,老想着刚才那个电话,夏微寒的眼睛时不时往那中控台上瞟去。
小若飞快瞟见他眼底的淡淡忧郁,一把抓过来,替他开机,随后道:“不放心的话,还是开着吧。免得有重要的人士找你,找不到会失望一晚上。”
“谁找我,不过是公司的事,私下,还会有谁……”他依然淡淡然,娴熟的转弯,目视前方。
瞧他那样儿,反倒是她多心了?
小若撇撇嘴,他的手机已经到了手里,便不想轻易放下去,胡乱翻着手机里的讯息,东看西看。
夏微寒的手机是不随便让人拿着把玩的。
这个小若历来是最清楚的,一个堂堂总裁,怎么会让人玩他的手机,但是此刻,见小若拿着把玩,也没敢再说二话。
他反觉得有一种坦坦荡荡的君子情怀。
自己的手机,能让心爱的人拿着,看得津津有味,能让她这么专注,当宝贝一样,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嘛。
但是他哪里知道,小若盯得紧紧的却是存在他手机里的名字。
她在想,夏微寒不是这么喜欢她吗?
那在他的手机里,她这个人,是以什么样的称呼存在的呢?
就是带着这样的好奇与窥探的心理,迫使她翻看着,一遍一遍找寻自己的人名,但在那满满的名字中,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名字。
小若有点失望,手指胡乱地乱按着,然后无意间,调到一个不知道是以什么命名的文件夹。
只是出来一大排的英文字母。
她英文不太好,看是看不太懂这么复杂的字母,况且,看起来,又不太像英文。倒是西班牙语。
只是后面存着的名,让她心尖儿拔凉拔凉的。
杜!
仅仅只是一个杜!
好简单的,省略了名字。
手拿着手机微微有些抖,小若侧脸盯他一眼,夏微寒依旧若无其事般,好整以暇开他的车,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那双怨怼的目光。她都有些咬牙切齿的了。本来是以为,她是亲爱的,小若,或是他嘴里甜蜜的若儿,存在他手机里的。
却想不到,只翻到了一个杜字!
天下之大,小小手机,他只把她浓缩在一个杜字里。
正在小若失望地准备把手机放下,手已伸到中控台了,突兀的又一个来电!带着震动,激烈的异常。
手一缩,那手机还在小若掌心,震得发烫又发疼,她整个人都似吓了一跳。
一看来电,那上头的名称——
小若心头一揪,侧过脸去,淡淡的责问望向那张俊气的脸孔。
“接吧。”她好心的替他打开,还举手给他,但是那个名字使她心里纠结,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把头转向一边去,再不看他。
他所存的那个名字,是如此亲切,如此暧昧:
卿妹!
卿妹,卿妹,他的卿妹,他永远的卿妹!
如果小若刚才没有看错,她的名字在他的电话薄里,只是一个代号,单一个姓。
“杜!”
这个“杜”字,与他的“卿妹”而言,相差悬殊!
真的是一个天,一个地!
小若平复了一下心绪,静静的听着他在耳边不远的距离,轻声说:“好,我马上赶去。”
简单的挂了机,有所察觉似的往边侧了一眼,笑问:“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花吗?”
小若淡淡一笑,声音平静的问道:“怎么了?你脸上没有花,就不让人看么?难道要长了花,才显得你帅么?”
夏微寒换了一档,前面就快到了,眼看着目的接近了,他轻轻的把车子停了下来,柳树下,枝条轻垂,有几条细细的搭落在车顶上,随风飘曳,清冷的月光洒在车外,他的声音在这么清凉的夜色下,也变得有些迷离:
“是疗养院那边打来的电话,说纪小姐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小若依然平静的面容,并没有看他一眼,也望着前挡玻璃。
夏微寒注视她一眼,说得非常艰难:“不太清楚,我要回去看看,才能知道,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那,若儿,今晚我就是不能过去看孩子们了,非常抱歉……”
非常抱歉,好客气呵!
小若笑了笑,看着他绝美无伦的侧脸,非常大方的道:“嗯,你去吧。没事的,反正孩子们又不知道,你今晚会来。你有急事,去办事好了。我下车了——”
一只手按过她的手,捉住正要打开的车门柄,夏微寒侧俯过身子,拦住有些生气的娇躯,“若儿,你在生气?”
“没有,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吐出的话已经是气急败坏了,但面容之色还是宁静如月光,就像让人看不出破绽,但那配溜溜的语气,岂能满得过眼前那位像是长了一对火眼金星的男人?
“若儿,你真的在生气,我不能让你这样下去。否则一晚,我都会心神不会的。如果是我让你这么生气,我能心里踏实么?”
夏微寒说话时,眼睛一直未曾离过她的眼睛,仿佛要把他的深情种进她的瞳仁里,从此生根,发芽,拔也不让她拔出来!
小若侧着身,紧紧靠在车门内壁,斜眼目视着他,不冷不热的说道:“人都有生气的时候,我如果真的生气,你是怎么哄都哄不好我的。夏微寒,你该去做的事情,该去尽的义务,我又有什么资格,好来生气?再说,我生气,你也未必能留下。我生我的气,你办你的事,咱俩又有什么干系?”
牙尖齿俐!
夏微寒定定的注视着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生起气来,也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坦率而真诚!白肤胜雪的脸庞此时微微泛出红光,令人眷恋得不想移开眼睛。
夏微寒瞬间又失神在她的美丽里,良久,喃喃的道:“若儿,我是真的想留下来,去看你和孩子们,我想跟你们在一起。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想跟你们永远在一起。如果实在没有办法在一起,我们一家人就离开这里,去别处好不好?我会带着你和孩子们,去到最美丽的地方,去过最幸福的生活。那是属于我们一家人的幸福,永远的幸福……”
幸福,他一连说了许多的幸福。
这么美好的字眼,组成的一对词儿,让小若的眼底微微绽放开幸福的光芒,似有金色的光晕围在头顶,围在整个身体。
那种向住的表情,是夏微寒所见过的最迷人的,最令人眩目的神情。
他也跟她一起向往。
这段小小的沉默,两人呼吸萦绕着彼此,暖的,热的,每一分钟都不想分离。
让呼吸让彼此包围,融化……
冬天来了,春天已经不远了,不是吗?
夏微寒深情的在她唇上印下一个吻:“若儿,相信我,一定要相信我。”
手臂一伸,推开了车门,让她出去。风吹过来,她的头发飞舞成妖娆的姿态,只是静静立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从后排搬出一堆一推的购物袋,像小山似的推在地上。
隔着袋堆,他立在那端,她立在这端,两两相望,这么近又这么远。
“已经到了家里,你不如进来喝杯茶再走?”
小若突然开口,他本已转身,准备上车时,拉开的车门倏地停顿,手扶在车门上,轻轻转过脸去看着她,嘴角泛开最优雅的笑:“谢谢若儿,天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去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他是知道的,她一定会站在这里看着他走。
从前很多次,都是他站在她后面看着她走,目送着她娇美的,走过自己身边,走出自己眼帘,渐渐化成一个让人想念的小圆点。
但这一次,她决计要看着他走。
夏微寒再留恋的望了她几眼,一闪身,坐进驾驶室,启动引擎,马达声载着他远去。
飞快驶离!
像火箭一样,从她视线远离。
他不能再停留,这一刻,越快越好,他怕自己会舍不得,会突然留下来,会从车里冲出去,抱着那纤弱得在风落瑟瑟发抖的身躯,大声而热切地喊出:“若儿,今晚我不走!”
“还没找到吗?是什么时候不见人影的?”到了那边,问院方负责人,他们也说不清楚。
据有人回忆,看护换班的时候,有人去纪玉卿房间一看,就不见了人,当时探探被窝还是热的,料是没有走远,并顺走廊下楼去一路寻找,前后花园都找遍了,只不见人。
不晓得,是还在医院,还是到了街外。
不过,院方负责人说:“到了街边的可能性会比较大一些,因为上次,夏先生你曾带过纪小卿外出,她回来后好几天情绪都很兴奋,并不时吵着要出去。”
了解清楚情况后,夏微寒眉心纠结,沉吟良久,说道:“找人再把前后院子仔细搜索一遍,另找人去附近街边看看,如果找不到,三天之后,登报寻人。”
院方接收到他的命令,不敢怠慢地忙传唤下去,展开了一系列紧张的寻人活动。
夏微寒看到她房里还有几个未吃完的桔子,拿起来看了看,又放在鼻尖嗅了嗅,突然随手一摔,那桔子登时便被他摔得汁水四溅,稀烂!
“谁买的桔子?”他叫过几位护士,厉声责问。
她们浑身吓得一颤,低低的弯着腰,谁也不敢轻易作答。
“我再问一次,是谁买的桔子?”他的语气,已经是怒气十足了!
“夏,夏先,生,今天早上有一位小姐来看过,过……”
“谁?”
护士们瑟瑟发抖,天气冷,不如他此刻的表情更冷,那双眼睛就像侵在水里的刀尖,口气更如冰窖里吹来冷风,直叫她们哆嗦得不像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