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若本想让他出去坐着等,再又想到夏微晨曾经说过,夏微寒在美国所经历的那些事,朝九晚五地忙生活,打散工赚钱。
本来还有些顾虑,却在见到他手上动作熟练而灵活时,微微笑了。
他手心捧起一张饺子皮,捏得很细心,很专心,仿佛面对的不是饺子,而是世界上属于他的最珍贵的心爱之物。
两个孩子也跑进来,包围着他们爸爸的腿,从小没有爸爸,有了就一天也离不开了。
“爸爸包的饺子好漂亮哇!”夏灿踮着脚尖,张着可爱的小嘴,一个劲夸奖他爸爸。
“妈咪包的也好看的。”夏辉是与妈妈同一战线的。
煮熟的饺子,弥漫出来的那股香味,教人感受到浓浓的团圆气氛。
云婶还在盛呢,便听见外面夏灿又来报告:“妈咪,妈咪,阳叔叔来了,晨叔叔来了,还有,还有……”
这个孩子兴奋的眼睛亮晶晶的,夏微寒蹲下去,一把抱起她来,点着她的小鼻尖问,“灿儿,告诉爸爸,还有谁来了?”
孩子摇摇头,认真地在说:“不认识,有一位阿姨,哦不是,是有两位阿姨。”
小若只当是夏微雨来了,走出厨房一看,立时间愣了在那里。
朱颜!还有纪玉卿!
小若没有想到朱颜会来,而且,还和刘俊一起,看似很亲密的样子,两人之间有种默契配合的神情。
她的目光移过纪玉卿,她一直以为纪玉卿是在装,可是她的表情,真的像一个不谙人事的孩子,原先充满了恨意的眼睛渐渐变得清澈如洗,她看着小若,像看着一个陌生的人,平静得,仿佛从来不认识。
“小若……”朱颜将惶惶然的小若拉至一边,让她一个人在那玩,小声说道,“实不相瞒,她以前的确是在装疯卖傻,可是,我还是把她带了,因为看她实在太孤单……”
来的都是客,她只有欢迎。
小若朝后望了一眼,夏灿正在给她挽围巾,小模样可爱而认真的说:“阿姨,你的脸好冻好冻,来,我来去屋里暖和暖和,把手给我。”
孩子牵了她的手,她木枘般的跟着孩子走,一张脸孔平静的没有任何心机。
至少,在现在的小若是看不出来的。
将他们请进屋里坐下了,夏微寒抱着夏灿从后花园走来,见到朱颜与纪玉卿来了,也微微有些一惊。
但在看到朱颜身边的男子时,刘俊正好抬头相望,两人目光交汇,不由会意一笑。
幸好饺子包得足够,不然,突然来了这一大群子人,要怎么招待。
吃过饭,大家都在吃茶,聊天……
沈花妹默默的到房间去,这是年轻人的世界,她不便也没有什么话题参与,只说有些累了,要先去休息。
那时,天还阴着,但别墅区所有彩灯都亮了起来,照耀得这富人别墅区里华丽无比。
有人在对岸放烟花,而夏微寒也带着两个孩子在院外前面大大的一块空地上点燃烟花,烟花爆炸,带出来一团团艳光四射的花朵,瞬间开放,瞬间凋谢。
可小若觉得,那是世间最美丽的景色。
“爸爸,给我放,我要点。”夏灿胆子大,直吵嚷着亲手去点火,夏微寒怕伤着她,便一直让她一边呆着去,可夏灿就是呆不住的小百灵,自己拿了一发,用打火机点了,捂着耳朵,跑得快快的,居然也让她放着了。
她哈哈跳着脚大叫大笑,孩子的笑声感染了小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优美的弧度。
边上的夏微寒,看得有些痴了。
许多年了,一直没有看到她笑过,而这时,她美丽如花的笑容,与他相识那一刻所见到的一样那么美丽,那么漂亮,好像一切美好的又重新回来了。
“若儿……”他忍不住,伸出双手从她身后拥入怀,将脸搁在她瘦弱的肩上,轻声说道:“对不起,我让你受尽了委屈……”
小若敛下眼,“这么喜庆的日子,怎么老说那些伤心的事情?”
夏微寒呵呵一笑,温柔地吻了下她脸颊侧,然后执起她纤柔的手说,“天冷了,回屋吧。”
“灿儿,辉儿。”他回过头去喊孩子,小若一转脸,竟然看到他脸上滑下了一片晶莹。
她的心微微一疼,那是泪水吗?
他们都说,男人流血不流泪。
他回来这么多天,为了孩子,他不止一次伤心绝望的泪流满面……
安排孩子睡下了。
大屋里静静的,只听见外面烟花开放的声音。
“很晚了,我明天再过来。”夏微寒整理了一下,爱不释手地再摸摸两个孩子安睡的脸庞,直起身来说。
小若跟出去,“那我送你出门。”
他在门口回头说:“外面冷,还是不出来了,我会小心驾驶的……”
她忽然紧紧抱着他,扑进他的怀里,却一句话也没有。夏微寒正等着,她会不会说:“晚上不要走,留下来吧。”
可是,她却始终不说话,只紧紧抱着他,她的呼吸温热,但她的身体却有些僵硬,离开这个怀抱很久了,如今再回来,这么抱着,紧紧抱着,依然感觉到像是幻觉一样,随时都可能灰飞烟灭。
夏微寒背靠着门框,也没有一个字,他不敢用手去触摸那温软的胳膊,与她柔软的头发,怕一接近她身体的某一物,他就会沉沦……
沉默良久,柔声说:“若儿,好好休息。”
小若只是抱着,没有出声,时间静静的,空间里只有两人的呼吸,却是那么熟悉那么压抑,可以清晰地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五年,还是太久了……我等不了……”小若终于开口,轻轻的,轻到让他以为,只是梦呓。
“我可以等。”夏微寒终于抬手揉上她的头发,“不管多久,只要有希望,我都愿意等。”
“五年确实太长了。”他轻叹了口气,望向里边的孩子,熟睡的他们是这样无忧无害,令人怜惜,拼尽一生去爱,只怕来不及。
正在温存的拥抱里,突然夏微寒的手机响起,小若见他目光闪烁,便知是为了谁。
那一定是纪玉卿吧。
“嗯,好,我马上赶去……”一接到是他卿妹的电话,夏微寒就走了。走时表情复杂,似想要跟小若解释点什么,但最终,在她忧伤的眼眸中,还是没有留下只言片语。
他把车工得很快,换挡,离合,加速……
冷风呼呼的从车窗户外飞过,不知道超过了许多车,直到前方只剩下一条金灿灿的大道,再也看不到一辆车,夏微寒才略减了车速,换挡换到手软,开得这么快只为赶去见那个纪玉卿。
该死的,竟然跑到楼顶上去了!
她这是要干什么?跳楼吗?自杀?
打电话给他的是朱颜,她纪玉卿回疗养院,前脚刚走,就见她已从楼顶跳了下来,而下面的人早已铺盖了一层气垫,没伤到什么,还在病方的人赶过来拉她起来时,纪玉卿奋力地甩开几个人,疯狂的跑了出去。
朱颜一路跟去,她一路跑,跑到了一处医院,坐着电梯,一直升到高高的顶楼。
“你不要过来,不要——”纪玉卿站在医院高高的大楼顶端,这上面没有一个人,只有朱颜。
她追着她跑,只想跟她好好说说话,或者让她放手。不要再装了!
可是,纪玉卿怎么可能会放手?她处心积虑,才让自己装得疯疯狂狂的,又怎么能自己揭穿自己的面具呢?
她毫无意识地疯狂地跑到这家医院的顶楼来,却不知,这医院,这楼层,包括她所站立的这地方,都曾经是以前的肖婷婷站过的。
“你不要再装了!”朱颜见劝不住,也就直言坦白,“纪玉卿,你不要再装下去了!夏微寒都已经知道了,他不明说,是为了照顾你的面子。当年你杀了婷婷,是怎么逼死她的,夏微寒全都知道了,你再装下去,他更加不会原谅你!”
“不,他不会知道的……”纪玉卿疯狂的摇头,在夏微寒没有亲口说出之前,她根本就不相信,她瞒得这么好,还能被人看出破绽来?
朱颜叹道:“你想想吧,小若有多苦?为了夏微寒,她有多苦?你又何必这样处处与她作对?”
纪玉卿满脸惊惶,不觉往后退去。
她不会不知道,今晚,在西郊吃馆子,夏微寒的眼神柔情如水只锁定在小若身上……
“如果夏微寒爱你,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你,你或许还有机会,但是,他是真的没有爱过你,他只爱杜小若。在他的心里,一生一世的爱都给了杜小若,又怎么可能分得出来给你?”
朱颜力劝不住,只好捡最伤人的话来说了。
“现在人家孩子都有了,你什么都没有!而且今天白天杜小若带着儿子在夏家呆了半天,老爷子高兴得不得了,这就算是接受她了。你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难道你不知道吗?”
纪玉卿如木头似的定在那里。
她说:“他不爱你,更没有喜欢过你,人家现在孩子都有了,老爷子也很喜欢,你真的没有一点机会了。没有一点机会了……”
是不是每个人心里都有最脆弱的一处,容不得别人揭露。
朱颜站得离她很近很近,只不过一个拳头远,可是那一刻,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似乎麻木不仁,她只觉得苍白,像死人似的苍白得让她心里阵阵发冷。
朱颜还想再要说话,却听到:“啊”的一声尖叫!
楼下的世界,飞下一抹黑影!
那个黑影后来成了朱颜一生中最可怕的梦魇。
她没有意识到,那一情景,相对于多年前那个黑夜肖婷婷坠楼瞬间,真是有一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效果。
很快,警察就来了。
朱颜报的警,她觉得是自己的责任,说了太多不应该说的话,从而造成了她的死亡。
夏微寒赶来时,欧阳已经叫人给她上了手烤,冰冷的锁住她两只手腕,而刘俊还没有赶来。
她看到夏微寒投来关心的眼神,只淡淡一笑,从容地坐进警车。
纪玉卿被送往医院……
夏微寒在外守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小若闻讯赶来。
见他眼圈红红的,有些心疼,又想着他还没有吃早餐,便下去给他买了面包和牛奶。
夏微寒没有胃口,只放在一边,拉过小若坐在身侧。
“她怎么样?”小若问。
“终生残废……”夏微寒闭上眼睑。
静了一刻,随后说:“若儿,她是真的疯了………”
小若望着他,医院很安静。
“你怎么知道,她是真的疯了?而不是装疯?”小若问夏微寒。
他指尖轻轻摩挲在她手背上,轻声的说:“一开始,她是在装疯,装着装着,就真的疯了……”
这此年,她很少去打听过纪玉卿的事情,只隐隐听余丽说,纪老爷子在公司董事会长公开地解雇了自己的女儿纪玉卿,并且,发表声明,以后公司将不寻用!
他为了阻止女儿再去行凶作害,不得已,便作出以下决定。
只是,连小若都不知道,纪玉卿真正发疯的是不久前,纪老爷为了以防意外,提早预备的遗言上,特别注明了,旗下所有遗产都归沈花妹,也就是小若的妈妈,而自己的纪玉卿竟然没有得到一份。
或者,就是在那一刻,纪玉卿才真正疯了!
夏微寒不要她,不要紧,她有的是头脑和计划,纠缠住夏微寒不放,可是听到自己的父亲那么绝情的决定,她所有的一切希望都落了个空,不疯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