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语冉没好气地看着他:“你还好意思说呢?要不是我起床第一时间就下来问你要吃什么,不然你死那都没人发现!”
说到这,她又后怕似得拍了拍胸:“真是,还好我下来看了,真是吓死我了。”
陈奕雄无奈地笑了:“语冉姐,到底什么情况?我不就睡着了吗?”
赵语冉脸气得鼓鼓的,手指头指着他,一副想要弄死他的眼神。
“睡着!你那是睡着吗!你那是整个人都晕了过去!好家伙,发烧39度你竟然还不给我打电话,还起床到沙发上睡觉!”
“不会那么高吧?我还有劲去烧开水呢。”
“烧开水!你是想把自己也烧没了吗!还好意思狡辩!我打救护车电话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慌吗!啊!”
赵语冉破口大骂,丝毫没有她平常那副人民教师的模样。
陈奕雄也知道自己错了:“对不起啊语冉姐,让你担心了。”
“担心!我也想是担心!但那是担心吗!那是害怕!害怕你懂吗!”
说到这,她竟有了几分哭腔,“我下来开开心心地跟你说要吃什么,就看到你躺在沙发上,叫也叫不醒,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处理好的。”
赵语冉深吸了口气,稍抬起头将泪水拭去,随后又看向床上的陈奕雄。
“奕雄,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怕吵醒我,所以没有打电话叫我?”
陈奕雄低垂着眼,没有回答。
“你这样子,应该是我猜对了吧?”
声音静了下来,只听得到点滴的声音。
好一会儿,她才接着说道:“奕雄,你真的很懂事,懂事到让我都没法把你当孩子看。”
“但你又太懂事了,不,不应该说是懂事,而是像个没有了童心的大人,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看似融入了群体,却一直自我防备着。
不说别的,奕雄,你真的有拿我当姐姐看吗?
如果真有拿我当姐姐,怎么会发烧了还不跟我说呢?”
她叹了口气:“我也有问题,昨天你都表现得那么明显了,我竟然还没察觉。”
她苦笑了一声:“知玉生病的时候可不会一声不吭的,药还得我给他去买,本来还觉得麻烦,现在看来,这点麻烦算得了什么呢。”
话音落下,房间又恢复了安静。
陈奕雄没有说话,但他仍睁着眼,安静地躺在床上听完赵语冉的话语。
闭上眼会比较舒服吗?
也许吧,但他没办法那么任性地闭上眼睛。
语冉姐看到他闭上了眼,估计会更伤心吧。
虽然语冉姐已经对他失望了。
陈奕雄并没感觉到难过,不,也有难过吧?
但也说不上是难过。
他不伤心、不内疚,反而有一点释然。
都是失望,那与其是被揭穿了真面目,现实与想象感到反差,那还不如像现在这样。
因为一场意外,而缘分尽散,说不定也挺好的。
只能说有些遗憾吧。
陈奕雄看向赵语冉的侧脸。
说起来语冉姐不只是身高像小孩子,脸也挺稚嫩的啊。
就拿素颜相比,王诗文和她走出去,外人看来谁是姐姐都说不准呢。
他随意地想着,顺便还在思考自己现在该说的话。
又这样沉默了一会儿,赵语冉侧过头来,面对着躺在床上,好像毫无动静的陈奕雄。
从侧边看还看不出来,这是陈奕雄第一次见到赵语冉露出这样的表情来。
失望?
不是的,失望的眼神不是这个样子的。
这眼神,更像是在自责。
就好像是有一年暑假,他和老妈在餐桌上吃饭,他夹菜时看到的,母亲看他的眼神。
我为什么给不了你更好的环境……
以及,如今的:
我为什么没法让你信任我……
明白赵语冉的表情的那一刻,陈奕雄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止也止不住。
明明不是你的错啊……
是我不敢承受这样的感情,是我不敢奢求太多,是我生怕毁了这么美好的时光……
是我自己没出息啊!!!
泪水很快流满了整个脸,他第一次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了。
就像是尘封已久的水龙头,突然用力拧开,就再也没法关上了一样。
赵语冉看着他,眼泪也流了下来。
房间里,除了点滴那千篇一律的滴水声,又多了两道几乎没有声音的哭泣声。
……
打破这份寂静的,是算好时间来换输液瓶的护士。
护士看到两人相视着哭泣,楞了一下,才装作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地说道。
“这瓶打完就没有了,睡一觉之后应该就退烧了。有什么事按呼叫铃,护士会立马过来的。”
换完药,她生怕打扰到他们一样,立马离开了。
陈奕雄从被子里伸出手,抹去了脸上的泪。
头顶的天花板有些模糊。
“语冉姐,是我错了,对不起。”
尽管仍是些道歉的话语,但此刻,陈奕雄却感觉到了一些不同。
心痛、后悔的滋味总算是从身体里涌了出来。
虽然基本上不可能了,但陈奕雄还是动了动喉咙,侧头看向赵语冉:
“语冉姐,你能原谅我吗?”
赵语冉眼角的泪水仍在滑落,但她却露出了笑来。
“当然,我是你姐啊…”
听着这如同天籁的话语,陈奕雄的泪水再一次溢了出来。
赵语冉从口袋里,抽出随身的纸巾来,如蜻蜓点水般吸去了他眼角的泪水。
“好了,继续睡吧,睡一觉烧就退了。”
陈奕雄听话地闭上了眼睛。
……
再睁开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陈奕雄转过头去,输液架上的点滴已经不见,陪在身旁的人也变成了陈国良。
“老爸,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时候,喉咙里那种不适的堵塞感已经减少许多了,头疼的感觉也消失不见。
“你们老师打电话给我,说你发烧住院了,我就赶过来了。”
陈国良解释道,“上一次你发烧的时候,还是在八宝区的时候吧?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多大的人了,也不照顾好自己。”
父亲的话语,唤醒了陈奕雄的回忆。
他记得那次发烧,是在半夜的时候。
父亲连忙起床,打车送他去的医院。
“可能就是太久没生病了,才发烧了吧。”
陈奕雄用肘撑起自己,屁股向后挪,坐了起来。
他摸了摸口袋,以及床的周围,没找到带在身边的手机。
这时,他才想起来,早上煮水的时候,好像他就把手机落在了床上,没拿走。
于是他转身看向陈国良:“老爸,你手机带没?”
陈国良还正纳闷陈奕雄在找什么。
他拿出手机递给陈奕雄:“给你,你肚子饿不饿,我去超市给你买点吃的。”
陈奕雄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烧都退了还留在这干吗,一会儿就可以走了。”
他打开通话记录,最近的一条就是赵语冉的电话,他拨了过去。
电话还没通的时候,陈奕雄又问道:“对了老爸,医药费你付了吗?”
“当然付了,你老师一开始还不肯收,是我说了好几次她才收下来的。”
刚说完,电话就通了。
于是陈奕雄冲陈国良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喂,语冉姐,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一如平常的声音:“奕雄啊,你烧退了吗?”
“退了退了,那个……”
“晚上的表演的话那你不用担心,安安已经过来替一晚了。你就直接和你爸回家吧,明天周一也要上课。”
“那就好……语冉姐,谢谢你了。”
“嗯,对了,你今晚的工资可就因为旷工没了,有问题没有啊?”
赵语冉的语气有几分威胁,像是一个占着理时、就算你说什么也没用的万恶姐姐形象。
你要是不听我的话帮我拧开瓶盖,那我就拧开你的天灵盖(笑)。
而这种形象,也是他经常在赵语冉和赵知玉互动时所看到的那样。
于是陈奕雄露出笑来:“当然没问题。”
“那我就挂了,有什么事明天课下再说吧。”
“嗯,拜拜。”
随即赵语冉便挂掉了电话。
陈奕雄长呼了口气,把电话还给了陈国良。
“那现在回家吃饭吗?”
“嗯,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