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这水鹤……”无忧子疑惑着。
白夜了然地点点头,示意他不必再问下去,继而答道,“是子笛死前托我照顾它的,我怕它因子笛的死而催灵自焚,便将它封印了。”
这一声起,水神鹤像是忽然得知了什么巨大的秘密一般,焦躁地咆哮起来,目光哀伤而幽怨,身体不时冒出滚滚水气,霎那之间,整个墨云阁竟被浓雾重重弥漫起来。
白夜抬手化出神光,来回抚摸着水神鹤漂亮的羽毛安慰着,“水鹤,不要这样,子笛只是暂时离开了,他还在的,还在。现在要靠你,才能把他找回来。”随后他又贴在水神鹤的耳边,悄悄说了些什么,不久,房子里的雾气终于渐渐消散,而水神鹤也像是收到了什么重要的任务一般,展翅飞离,瞬间不见。
“到底怎么回事?”花隐望着水神鹤消失的方向,喃喃念着,“方才,它好像很痛苦。”
“嗯。”白夜侧过脸,声音轻缓,“水神鹤是绝对忠心的仙禽,在天界有三万年的寿命,是神兽中寿命最长的,速度最快的,也是灵力最厉害的,极其稀有罕见。而且它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当自己的主人仙逝后,它便会自杀——方才,那只水神鹤就是要自杀。”
花隐听得心中一阵悲悸,“自杀么……”
“嗯。”白夜心不在焉地应着,“只是,他不能像其它神兽那样开口说话,也不能变成人形,一生都只能陪着主人出生入死,永远无法交谈。”
“怪不得它方才一句话都没说。”花隐顿了顿,又问道,“它去哪儿了?”
白夜有些迟疑,懒懒地倚在榻上不言语,似是在考虑着该不该在此时说出口,片刻过后,终于微微垂下眼睛,“它去地府探路了,过些时候,便会将小墨的情况告知于我。”
花隐的一颗心就这样被生生提了起来,半悬在那里,忐忑不安的情绪一阵袭过一阵,“为什么突然把它放出来,又让它去地府,莫非师父他……”
无忧子面容一凛,和花隐一起定定看着白夜,等待他的解答。
小云和蛇君也凑上前来,内心踌躇不安。
白夜却没有再言语,只一心静坐在那里催动神力调息内气,俊逸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波澜,薄唇紧闭,高雅而淡然。
没错,他确实是因为担心小墨,才不得不将水神鹤放了出来。
此时此刻,他已经来不及向神界传命,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一来一返之间,只是白白浪费时日。无忧子虽身在墨云阁,但他只是一介仙道,疏影若联合魔界大将来袭,他终究是敌不过的,墨隐临行前将小妖交他保护,他不能抛之不管。
只要他还在小妖身边一刻,妖子疏影和魔界定不敢乱来。
但他担忧的却是墨隐。
墨隐始终是无邪眼中的一根刺,此番他孤身入地府,白夜的身份又不慎暴露,所以无邪必会查出墨隐的下落,即便此刻的墨隐对他没有丝毫威胁,他也会想方设法除掉他。
正因如此,白夜才需要利用水神鹤极致的速度赶去地府保护他。
也许,时机将至了吧。
子笛,你的局再大,也终有收网之时……可你真的不会后悔么。
白夜默默想着,眼神动也不动地盯着手心上空悬浮的一滴水珠。
这滴水珠,是自水神鹤的羽毛中抽取,很快,便会传回他的消息。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重新坐下来,望望白夜的眼神,又心照不宣地将目光紧锁在那微微跳动着的,透明而圆滚的水滴上,都在紧张地等待着什么。
整间屋子是死亡一样的静寂。
终于——那滴水珠渐渐发生了变化,开始剧烈地上下浮动,周遭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红雾,而那红雾又缓缓地加深,像是充斥在水珠内里一样,最后,变成一团小血球,“砰”地一声爆裂,发出淡淡的血腥味。
白夜的眼神变成了从未有过的凝重。
“这……”花隐感到一股莫名的惊恐。
白夜忽然起身,面容冷峻如冰,“我去地府。”说完便开始执手画决。
“夜神!”无忧子紧紧拦住白夜,“此行太过冒险,您此刻神力未复,魔气入脏必须闭关调养!地府有阎罗和鬼差,还有水神鹤,他们绝对会誓死保护神尊!妖子魔障潜藏在人间,不到必要关头,您不可轻易动身啊。”
白夜抬起脸,用不容置疑的冷漠目光看着无忧子,坚定不移地说:“我必须去。他曾被无邪的魔力震伤,伤未痊愈便入地探查,此番若是又遇无邪,阎罗和鬼差本就不是无邪的对手,就连水神鹤都传来了血讯,我若再继续枯等,恐怕……恐怕就再也见不到子笛了。”
无忧子叹口气,无奈地松开了手。
“我……”花隐轻轻跨前一步,声音虽小,却没有丝毫畏惧,“我也要去。”
“地府归神界所管,是不允许小妖进入的……所以,我一个人去。蛇君,道长,你们务必把她保护好。”
说完,白夜身影一晃,化为一股白烟飞入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
墨云阁很久不曾这般清冷了。
白夜走了三日,至今没有消息,花隐已经完全没有了玩闹的心情,她心知可能此刻师父正在生死一瞬承受着巨大的劫难,可她依然倔强地不想再流眼泪。
他在身边的日子里,她从来都帮不上什么,只会吵着要他带自己去游山玩水,吵着不让他安睡,吵着不肯练法术,吵着要去戏弄学堂里的那位教书老先生。
就像是夏天时候老槐树上传来的蝉声,聒噪而急切。
而他呢,会把小草吹成人偶哄她开心,会把墨点儿变成她映在宣纸上的明眸,会在生死关头动也不动地站在她面前,会在她任性吵闹的时候浅浅一笑,然后温柔地伸开手去抚摸她的发角,说“再吵下去,可没有人家敢娶你了。”
而每次这样说完之后,他还习惯再加上一句,“不过没人娶也好,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