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梨莺坐在椅子上批阅各地的公文奏报,一边看一边朝曲南江问道:“南江,最近几日,各个城池和西国都有什么消息啊?”
曲南江想了想,说道:“回禀夫人,前些天盱阳城那边的密探送来了信。”
落梨莺笑了笑,问道:“哦,盱阳城又出了何事?”
曲南江笑道:“密探来信,说是城主夫人高泽慧为了两个质子大动干戈,把盱阳城闹得人心惶惶的。”
落梨莺听后,不由得笑了笑,低着头说道:“这个高泽慧啊,为人偏执阴狠。看似柔弱不堪,内心却十分狠辣。这些年来,她的事我亦是有所耳闻。”
曲南江想了会儿,又问道:“夫人与她曾是少年时的至交好友,对这高泽慧,不知夫人有何评价?”
落梨莺停下笔抬头望了望前方,有些难过的说道:“她啊,这一生都是求而不得,一直在委屈自己。想要的东西永远也得不到,而得到的东西却又是自己憎恨的。唉,她也是个可怜人啊!”
这日傍晚,白承谦特意来到白临峰的府上探望,跟着一个家丁笑意盈盈的一路走着,在心里预想着,一会儿见到峰哥哥以后要如何恭贺他这次出征西戎立了大功。
走到后园的不远处,家丁行了一礼便告退了。
白承谦向前望了望,却看见了白临峰一个人独自坐在凳子上饮酒,似有些闷闷不乐。
白承谦顿觉疑惑满腹,刚立了大功加官进爵,按理说应该是笑意盈盈的,绝不会是现在这般满面愁容。他赶忙走了过去,坐在一旁问道:“峰哥哥,你怎么了,为何闷闷不乐的啊?”
白临峰见白承谦来了,便笑着倒了两杯酒,开口说道:“谦儿,你终于来了。唉,来来来,咱们哥俩喝几杯。”
白承谦端起酒杯一饮而下,又看着白临峰问道:“峰哥哥,你似乎有什么心事啊?”
白临峰放下酒杯叹了口气,低下头轻声说道:“唉,最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老是梦见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躺在一堆尸体里看着我笑,她这眼神分明是在告诉我,她与我关系匪浅,望着我的时候,就像在望一个久别重逢的故人。梦醒后,我又仔细想了想,明明与她不熟啊,仅是那次在与西戎部族交战时见过一面,可我为何一直对她念念不忘,为何啊?”
白临峰揉了揉脑袋,百思不得其解。
白承谦想了想,又问道:“难道,峰哥哥与那个女人亲自拿剑对阵了吗?”
白临峰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当时我本打算放她一命,可她却追着我不依不饶。我一时恼怒,便拿剑刺了她的心口,将她杀了。”
白承谦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笑了笑,连忙看着白临峰宽慰道:“峰哥哥,谦儿以为,一定是你第一次拿剑杀了一个弱女子,心里不安才会这样。你且放宽心好了,我过几日便派人前往须灵山上的道观,给那个女人上一柱香,祈盼她早日脱离苦海投胎转世。”
白临峰面带疲惫的笑了笑,说道:“谢谢你了。谦儿,从小到大,也只有你肯一心一意的替我着想了。”
白承谦笑道:“诶,峰哥哥不必如此,你我之间说这些就客套了。”
他拿起酒壶又倒了两杯酒,看着白临峰说道:“峰哥哥,咱们可是说好了啊!我将来继承王位,你便做我手下的大将,一生一世的守护我。”
白临峰也端起酒杯,点了点头笑着答应道:“好,峰哥哥答应你,做你手下的一员大将,一生一世的保护谦儿。”
今晚的月色澄澈明亮,照着两个慢慢醉倒的少年,带着方才信誓旦旦的诺言飘向一望无际的碧空之上。
清闲午后,高泽慧躺在榻上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一个家丁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禀报道:“夫人,琅嬛城的高城主派人给夫人送了封信。”
高泽慧想了想,抬头说道:“哦,快拿来我看看。”
家丁小跑着上前,把信交到高泽慧手里便走了。
高泽慧拆开信封看了看,信上说,高城主命不久矣,临死之际想见她最后一面,望速归。高泽慧叹了叹气,轻声抽噎了一会儿,扭过头赶忙吩咐道:“来人。”
一个婢女连忙走了进来,行礼道:“夫人有何吩咐?”
“叫人备上一辆马车,我要去琅嬛城一趟。”“是,夫人。”
不一会儿的功夫,家丁们便备好了马车停在苏府门前。高泽慧轻轻搭着婢女的手走上马车,紧赶慢赶的前往琅嬛城。
几日后,终于到了高府门口。高泽慧连忙走下马车,步履匆匆的往府里走去。
管家见她来后,便在一旁行礼道:“小姐,您可算回来了。”
高泽慧十分着急的问道:“爹爹如何了?”
管家叹了叹气,摇了摇头十分难过的说道:“唉,小姐还是自己去看看吧!”
高泽慧心头骤紧,赶忙喊道:“快带我去。”
“好,小姐请随我来吧!”
管家一路带着高泽慧来到高城主的卧房,站在门外行礼道:“小姐一个人进去吧,城主吩咐过了,他说他现在只想见小姐,有些话要和小姐单独说说。”
高泽慧流着眼泪,哽咽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是,小人告退。”
管家走远后,高泽慧便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令她十分奇怪的是,爹爹明明在信上说自己命不久矣,期盼着要见她最后一面。可是现在,爹爹分明是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出行将就木的模样。
高泽慧想了想,走到高城主的身旁问道:“爹爹这不是好好的吗?为何要写封信骗我回来?”
高城主望着妻子的灵位惨淡一笑,闭着眼说道:“泽慧,你觉得我这样算是好吗?”
高泽慧慢慢坐在凳子上,看着高城主问道:“爹爹这是何意?”
高城主回过头来看了她几眼,笑着说道:“唉,你嫁去盱阳城这么多年了。如今,又是两个孩子的娘亲啦,这模样却还是没什么变化啊!”
高泽慧笑了笑,说道:“爹爹别拿我取笑了,在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不会变的,又何况是人呢?”
高城主叹了口气,自嘲道:“是啊,也就是爹爹傻了。成日里守在这间空屋子里,期盼着从前的美好时光,哈哈哈,竟然忘了今夕何夕了。”
高泽慧低下头想了想,有些不耐烦的问道:“爹爹费尽心机的叫我来此一趟,到底有何事?若只是让我来听爹爹在这多愁善感的感慨,那就请爹爹恕女儿无礼,告辞了。”
高泽慧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刚走到门口,高城主忽然大声喊道:“等等。”
高泽慧立马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也不说一句话。
高城主想了会儿,只好硬着头皮说道:“泽慧,爹爹知道你这些年心里委屈呀!可你别再折磨你身边的人了,行吗?他们,他们到底是无辜的啊。”
高泽慧转过身来看着高城主笑了笑,正想开口说话,却被高城主抢先一步说道:“爹爹知道,你对公孙问有情,当年若不是盱阳城率兵进攻琅嬛城,你和他,也许就不会错过一生了。这些年来,爹爹虽然久居深宅大院,但对于你的事,我全都知道啊!你苦心孤诣的做这一切,不就是为了让公孙问也同你一样,跟一个不爱的人朝夕相处吗?你要看着他被苦痛折磨,看着他生不如死,这些,你不否认吧?”
高泽慧嘴角微微一笑,又慢慢走回高城主的身旁坐下,似有些嘲讽的说道:“唉,还是爹爹懂我啊!看来坊间传闻有误,爹爹本是个大智若愚的人,并不糊涂呀!”
“哈哈哈,这世上的聪明人有两种。一种是锋芒毕露,让人一见便知的。另一种,便是众人眼中的痴傻,却善于伪装,任谁也无法察觉。”
高泽慧微微一笑,接着说道:“这么说,爹爹特意叫我回来一趟,就是为了公孙问?”
“哈哈哈,你还是这样冰雪聪明啊!没错,你姑姑为了此事特意来到高府,求我帮她向你说说情,求你高抬贵手放过公孙问他们夫妻二人。”
高泽慧大声笑了笑,说道:“哈哈哈,唉,女儿刚才还夸赞爹爹聪明呢,怎么这下又糊涂了?爹爹,您觉得可能吗?”
高城主望着她摇了摇头,闭着眼说道:“我不想知道你与公孙城主在密谋什么,但公孙问的确无辜呀!泽慧,就算爹爹求你了,放过他们夫妻二人行吗?”
高泽慧面带嘲讽的笑了片刻,大声说道:“哈哈哈,哈哈哈,他是无辜的,那我也是无辜的啊!可这世上,又有谁觉得我高泽慧是无辜的?当年盱阳城兵临城下,整个琅嬛城差点就灰飞烟灭了。唉,想想真是可笑啊!大敌当前,你们这些堂堂男子,竟把我这个女子抛出来挡住盱阳城的千军万马。而你们,却一个个龟缩不前,只想着逃跑。哈哈哈,什么深明大义,什么舍己为人。爹爹,你可知道我每天陪伴在这个老男人左右,心里是何滋味吗?哈哈哈,他可是和您差不多大的年纪啊!嗯,所以呀,我天天盼着他死呢。可是,他的身子偏偏强健得很。直到那一天,我拿着剑亲手杀了他,哈哈哈……”
高城主眼眶里泪光盈盈,看着女儿十分心疼的说道:“泽慧,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如此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高泽慧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无所谓的说道:“哼,我高泽慧这辈子也就这样了,随便爹爹如何看我。现在的盱阳城是我说了算,谁敢说一个不字,我就将他碎尸万段,让他全族人不得好死。哈哈哈,那些诗书礼仪有什么用啊,还不如紧紧的握着权利让人觉得舒服。”
高城主十分自责的跪在地上,捶足顿胸的哭喊道:“老天爷,老天爷啊,你让我去死吧!何苦要让我眼睁睁的看到这些,让我生不如死啊……”
高泽慧起身走到爹爹身旁,伏在他的耳边大喊道:“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怎么不去死啊?去死,快去死啊,哈哈哈……”
高城主低着头痛哭流涕,傻愣愣的僵在原地。
高泽慧神情落寞的走出高城主的卧房,正想快步离去,高城主忽然在她身后大喊道:“泽慧,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高泽慧鼻尖一酸,眼眶里的眼泪簌簌而落,捂着嘴连忙跑远了。
夜深了,高城主支开了管家和几个家丁,悄悄关上屋门上了锁。他拿着一盏蜡烛四处照了照,最后望了这间屋子几眼,淡然一笑,又拿着蜡烛在屋里四处点燃。
高城主慢慢走到榻上躺着,闭着眼十分安祥的睡过去,在心里默默念道:“泽慧,都是爹爹没用,保护不了你,让你受苦了。爹爹这一生啊,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我的女儿呀,你放心,若是有轮回转世,爹爹来世一定给你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泽慧啊……”
尽管屋外人声鼎沸,众人惊呼叫喊着城主,还有那些抬水灭火的声音,砸门撞击的声音纷纷传来。但他似乎听不见了,也不愿再听见了。
第二日清晨,众人合力才扑灭了大火。管家一脸哀伤的在火堆里寻觅着,不久后,终于发现了高城主被大火焚毁的尸首。
虽然早已是面目全非,但跟着高城主多年的管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高泽慧闻讯赶来,看着这具被大火烧得黑漆漆的尸首,真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的爹爹呀!昨日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一夜不见便变成了这么个狰狞可怕的东西。
她不由自主的跪在地上,忍不住的哭喊道:“爹爹,爹爹……”
高泽慧心里懊悔极了,她叫爹爹去死,只是一时气话罢了。却没料到,爹爹果然就点火自焚了。
高泽慧颤微微的站起身来,和府里的家丁一块料理爹爹的后事。爹爹走了,高泽慧渐渐发现,自己的心突然活了,也能感知道那些苦痛和曾今的美好。春天来了,百花齐放,爹爹会拖着贪睡的自己去郊外踏青;夏天来了,草木虫鸣,爹爹会带着自己下河摸鱼,捡颗最漂亮的鹅卵石送到自己手上;秋天来了,万物丰收,爹爹会爬到树上去摘个又大又红的柿子;冬天来了,白雪皑皑,父女俩欢欢喜喜的跑到院子里堆雪人,玩雪仗。这些日子多么美好啊,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自从听闻高城主的死讯,高旭云悲从中来,才几日的光阴便生出了许多的白发。人也比从前更加忧郁,成日里把自己关在屋里拜神礼佛,再不愿见任何人。
公孙城主悄悄来看过她几次,却不愿意走进去,只是呆呆的站在屋外望着她,一直望着她。
这日傍晚,卓千秋走到自家府里的后园散步。随意望了望,忽然瞥见了碧珠正蹲在地上,聚精会神的鼓捣着什么。好奇之下,便走近一些仔细的看了起来。
此刻,碧珠在地上点燃了一个小火堆,慢慢看着它燃烧殆尽。
待木柴全都化成木炭,碧珠又徒手将一块被烧得通红滚烫木炭拿起来,围着一个酒杯转了三圈,再轻轻的放在地上。
卓千秋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制止道:“碧珠,你这是在干什么,快放手啊!”
碧珠连忙缩回了手,看着卓千秋傻笑了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没,没干什么。”
卓千秋一脸狐疑的走了过去,抓起她的手看了看,全是被木炭烫伤的疤痕。
他看了碧珠几眼,十分不解的问道:“你为何要在这儿徒手拿木炭?还绕着酒杯转了三圈,这是何意?”
碧珠笑了笑,说道:“这是我北羌部族的一个习俗,凡是自己的夫君在外征战,妇人们便会做这个。据说,若是连续做上七七四十九天,以此祷告上苍,便会保佑自己的夫君平安顺遂,从沙场上安然无恙的回来。”
卓千秋有些心疼的看了她几眼,责备道:“你怎么这么傻呀?这种鬼话连篇的习俗也相信?你看看,你的手已经被木炭烫成这样了,下次莫要如此了,知道了吗?”
碧珠点了点头,哭着说道:“千秋,我真怕哪一天你会突然离我而去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卓千秋笑了笑,抬起手给她擦掉眼泪,十分温和的宽慰道:“碧珠,你放心好了,我不会离你而去的。好了,咱们回屋吧,我给你拿瓶伤药擦一擦。”
碧珠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和卓千秋一道回了屋。
屋内烛光盈盈,两人相互靠近的坐着十分温馨。
碧珠靠在卓千秋的肩上笑了笑,柔声说道:“千秋,今晚就睡在这儿,别走了,行吗?”
卓千秋抱着碧珠笑了片刻,点了点头说道:“好,今晚我哪也不去了,就在这儿陪着你。”
碧珠十分高兴的笑了会儿,伸出手给卓千秋宽衣解带。二人相视一笑,终于相互吻着,慢慢躺在榻上。
第二日清晨醒来后,卓千秋有事便先走了,碧珠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目送他离去,坐直了身子仍在欢喜。
贴身侍女走了进来,看着碧珠一脸笑意的模样也十分高兴,却故意问道:“小姐,奴婢今晨见将军是从小姐的房里出去的。莫非,昨夜你们已经……”
碧珠微微一笑,红着脸说道:“行了,你别问这么多了,快给我梳洗打扮。”
她连忙下榻,慢慢走到了铜镜前十分用心的梳洗装扮。回想昨夜种种,还是抑制不住的笑意盈盈。
贴身侍女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道:“唉,小姐终于得偿所愿,难怪会如此开心。您放心好了,卓将军现在是小姐一个人的了,没有人会把他抢走的。”
碧珠低着头笑了笑,暗暗想道:“是啊,从今以后,他就是我一个人的了。”
至此后,夫妻二人终于夜夜同床共枕,卓千秋也对碧珠变得温柔了许多。
虽然仍能察觉到卓千秋的心里还有着碧玉的影子,但碧珠并不害怕,卓千秋已经是她的枕边人,她又何苦去和一个“死人”计较?
这日清晨,刚到了四五更天的时候,天还没亮,府里众人也还在昏睡着。落梨莺一时兴起,便带上几个随从坐上马车前往碧河边的翠芽山。
一个婢女想了想,跟在一旁问道:“夫人为何这么早就来了?”
落梨莺笑了笑,说道:“嗯,这是羽清城最高的山了。站在山顶上便能看朝阳初升,俯视山川大河,哈哈哈,最是痛快了。”
婢女摇了摇头,有些感慨的说道:“唉,夫人真是豪情壮志,所喜所想都与常人不同。”
转眼间,众人来到了山顶上。
落梨莺盘腿坐在地上,抬头望了望天,忽然吩咐道:“去把曲南江将军请来。哈哈哈,你们可得记着嘱咐他,务必给我快马加鞭,在日出之前赶到山顶。”
婢女笑了笑,连忙行礼告退。
不久后,曲南江便赶到了山顶,陪着落梨莺慢慢走着,边走边问道:“夫人特意唤我前来,所谓何事?”
落梨莺笑道:“哈哈哈,看日出呀!嗯,曲南江将军还算守时,在日出之前赶到了这儿。”
“哈哈哈,夫人真是好兴致啊!”
他又看了落梨莺几眼,问道:“诶,夫人忘了戴上面纱吗?”
落梨莺看着即将破云而出的朝阳,扭头笑道:“其实我并不害怕我如今的样子,若不是怕吓着那些小丫头们,我真想就这样走到白启明的面前,让他仔细看看,我这个要与他争夺天下的女人究竟是何模样?唉,他会不会也和那些人一样,一见我便吓得半死呢?哈哈哈……”
曲南江低下头笑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说道:“唉,夫人当年曾说过,一个方士预言你与那位西国南帝同为二日,二日争辉,逐鹿天下。依我看,夫人就是这个即将破云而出的太阳了。”
云雾逐渐散去,耀眼夺目的太阳终于冲破了重重阻碍破云而出。转瞬间,光芒四射,普照苍生万物。
落梨莺浸润在阳光下,闭着眼睛想了想,忽然又睁开眼睛看着太阳说道:“南江,是时候了。”
曲南江想了想,上前行礼道:“夫人尽管吩咐。”
落梨莺转过身来甩了甩衣袖,高声道:“走,回去吧!”
曲南江只好跟着落梨莺一路回到了落府,坐在书房的椅子上问道:“夫人,夫人是要对何处发兵进攻了是吗?”
落梨莺看着桌上的地图笑了笑,说道:“是啊,明日点兵三万,进攻璐茵城的奉天。”
曲南江想了一会儿,又问道:“可是,咱们有何理由发兵进攻奉天?这,这总得师出有名啊!”
落梨莺大声笑了笑,说道:“哈哈哈,你放心好了,咱们这位额风大人不是还在璐茵城好吃好喝的待着吗?哼,公孙城主竟敢私自容留我羽清城通缉的要犯,这是什么,这就是对羽清城的蔑视,不把羽清城放在眼里啊!璐茵城如此欺人太甚,羽清城也是忍无可忍,必须给璐茵城一点教训,才能让天下人信服啊!”
曲南江低下头笑了会儿,也看了看地图,忽又问道:“西国现在占着璐茵城的颍川,咱们又在进攻奉天,万一这两个地方同仇敌忾,再加上一旁的寒谨城,咱们又该如何是好?”
落梨莺笑道:“兵法云,以不变应万变,方可立于不败之地。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你的对手也在揣摩着你的意图。哼,那我索性就按兵不动,随他瞎猜好了,哈哈哈……唉,比起璐茵城,我更关心的是白启明会如何应对?”
第二日清晨,羽清城的三万士兵火速赶赴商丘,在边境上虎视眈眈的注视着璐茵城的奉天。
按照落梨莺的部署,几个将军分别领兵进攻,几个时辰后便已占领奉天一半的领地。
消息传到公孙城主这里,他心焦不已,在屋里走来走去,不停地念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意图啊?她究竟要做什么?”
慌乱之下,公孙城主只好下令其它几个地方的驻军火速支援奉天。双方打了几次,璐茵城这边仍就是损失惨重,几个将军也纷纷战死。
就在大家皆以为奉天就要被羽清城攻占之际,羽清城却又按兵不动,甚至主动率兵撤回了原先占领的一半领地,与璐茵城的守军对峙。
各个城池十分不解,纷纷猜测着羽清城这位女城主到底意欲何为?
白启明和几个大臣也站在通明殿里思索着,西国该如何应对?要置身事外,显然是不可能。不说别的,就因为一个颍川之地,西国也不得不卷入其中。
陈大人想了想,上前说道:“陛下,微臣以为,此乃千载难逢之机。趁着羽清城这次进攻璐茵城的机会,咱们完全可以派兵从上虞郡和颍川进攻,逐步蚕食璐茵城的领地。”
白启明想了会儿,又看着问道:“寒谨城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王相笑了笑,说道:“回禀陛下,一切皆在我西国的预料之中。据探子来报,寒谨城果然趁机出动,派来了几万大军想夺回颍川,不过却又被我西国的守将率兵打退了。微臣以为,陈大人此言有理啊!”
白启明认真思索了一番,却一脸严肃的说道:“不,西国这次不能进攻任何一个地方。”
陈大人和王相一脸疑惑的想了想,上前问道:“敢问陛下,这是为何呀?”
白启明还未说话,幽谷先生便走上前几步,行礼笑道:“微臣以为,陛下说得对。这一次,我西国确实不能进攻任何一个地方。”
幽谷先生话刚说完,白启明便坐在椅子上笑道:“哼,表面看来,这的确是个千载难逢之机。可若是仔细想想,就不难发现了,这实际上是有人给咱们下了个套,百般引诱咱们往里边钻呢!”
几个臣子相互看了看,低着头不再说话。白启明起身吩咐道:“来人,传我召令。颍川的驻军不可擅自进攻璐茵城,只需好好守住颍川便行了。”
负责此事的一个内侍急忙写下了白启明的召令,急匆匆的往殿外跑去。
身边的几个亲信守在公孙城主的身旁焦急不已,一个人想了想,上前劝道:“城主,咱们拿这个鄂风和羽清城做个交换如何?”
公孙城主想了想,连忙问道:“这,这能行吗?”
“城主,据在下所知,这次羽清城打的就是捉拿鄂风的旗号。咱们主动抓住鄂风交给羽清城,先止住这场兵戈再说吧!”
公孙城主闭着眼想了想,有些犹豫的问道:“可是,人家不远千里的前来投奔我。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地道?”
这人叹了口气,急忙说道:“城主,都什么时候了,现在哪还管得了这些?此事可是事关璐茵城的生死存亡,城主啊,您千万别再犹豫了。”
公孙城主捏着拳头狠下心来,闭着眼说道:“好,就按你说的去办。”
“是,城主,我这就带人去。”
书房外的一个家丁听得明明白白,他赶忙跑出府去,来到鄂风的住处和里边的一个人小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儿的功夫,这个家丁又佝着头走远了。
鄂风的贴身侍从想了想,急忙进屋说道:“大人,大事不好了,公孙城主他们商议着要拿你做交换,以此说服羽清城退兵。”
鄂风吓了一跳,连忙起身说道:“你说什么,这,这可如何是好?”
贴身侍从急忙说道:“大人,咱们还是赶紧逃吧!公孙府已经派人来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可是,咱们现在这样,还能逃到何处?”
侍从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大人,璐茵城是指望不上了。唉,看来咱们也只能逃往西国了。”
鄂风闭上眼睛叹了叹气,赶忙跑出屋去,与几个侍从一道从后门逃走了。
他们一伙人前脚刚走,公孙城主派来的人便赶到了此处。几个士兵急忙把门撞开冲了进去,却发现早已人去屋空,鄂风早就不见了踪影。无奈之下,这个亲信只好下令收兵返回。
公孙城主听后,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有些惶恐的问道:“你说,这次西国为何按兵不动了?这个白启明,他又在打着什么主意呀?”
这个亲信想了想,颇为忧虑的说道:“唉,这个西国南帝,还有羽清城的那个女城主,皆不是好惹的。依我看,二人各怀鬼胎,各有各的如意算盘罢了。”
公孙城主叹道:“现在,这个鄂风已经不知去想,咱们还有什么条件来和羽清城谈判啊?”
这人想了许久,走上前几步,看着公孙城主十分小心的说道:“城主,而今之计,只能忍痛割地了。”
公孙城主吓了一跳,连忙起身问道:“你说什么,颍川之地刚被西国占领,你现在又让我割让奉天给羽清城,这,这如何使得?”
这人想了想,再次劝道:“城主,这只是权宜之计啊!现在咱们处于劣势,不得不向羽清城低头,但来日方长嘛,咱们总能找到机会向羽清城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公孙城主愤恨不平的捏着拳头,闭眼道:“好,你们几个负责下去办吧!”“是,小人遵命。”
几日后,璐茵城掌事以及其他几人动身前往羽清城,交接奉天的一应事宜,璐茵城的守军也后撤了几百里,把奉天全境让了出来。
落梨莺拿着消息看了会儿,心里暗笑道:“哼,占领奉天只是个开始,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呢!”
这一局的博弈,落梨莺全胜而告终。由此后,天下人更是对这位女城主敬畏不已,无人再敢轻视半分。
夜深人静了,白启明又站在窗前望月,低下头想了想,心里的那个念头忽然又冒了出来。
穿扬看了他几眼,忙走过来问道:“陛下想到了什么,脸色如此难看?”
白启明笑了笑,十分疑惑的问道:“穿扬,羽清城的那个女城主究竟是不是落梨莺?”
穿扬想了想,说道:“陛下,您为何又问起这个来了?先前不是说过了吗,那不过是您心里忽闪而过的一个念头罢了。微臣已经多方派人打探,可就是找不到这个女人的任何消息,这,这真是太奇怪了。”
白启明闭着眼想了一会儿,自顾自的轻声念道:“难不成,真是落梨莺托身转世了?”他不由得笑了笑,暗怪自己真是异想天开,竟然会有这般奇异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