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风玦。
九岁时,母亲去世。
流落街头的我被凌馆主带回了镖局。
他说,“帮你的从不是我,是你对武学的天赋。”
他说,“倘若沁儿有你一半天赋,我也不至于日日为她操心。”
不过两年,师傅便没有功夫可教了,师傅让我同凌沁一起读书。
那时读书的皆是男子,整个学堂中,只有凌沁一个女子。
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凌沁算是众多女子中最特别的。
那时,总有男生变着法的同凌沁搭话。
凌沁每次都是回两句便不再答话,倒是同我讲的话日益多了起来。
直到一日,先生请一位叫李离的人读了一篇文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先生,这句话不对,凌沁就是女子,而且是德才兼备的女子!”
先生摇摇头,便请他坐了下来。
我分明看到,从那刻,凌沁看着他的眼里闪烁着别样的光辉。
我很生气。
那一刻开始,我总是有意无意暗示着,凌沁配不上李离,我以为这样凌沁就可以放弃李离。
李离是官宦子弟,也是个天生聪明的,但凡先生讲过的他能倒背如流,只是总爱装作不学无术的浪荡子弟,硬是将所有有名号的教书先生气的从此不再踏入李府的大门,所以才沦落到和我们在一个学堂学习。
两年后。
李离说他同刘家的女儿定亲了。
凌沁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
“刘家女儿很好吗?”有人问道。
“粗鲁得很,跟我这种不学无术的人正好门当户对。”他笑的很开心,比任何时候都要开心。
坊间说李离不学无术,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刘家女儿是个出了名的粗鲁,曾当众手撕《女则》,本来李家看不上刘家,刘家也看不上李家,但现在却成了和和美美的一家。
李离说,他不在乎门楣,更不在乎传言,只要她钟意,钟情。
这件事最大的受益者是我,最大的受伤者是凌沁。
她隐忍着,却是越来越难受,终是在李离成婚的那天痛快的哭了一场。
“我以为他夸我德才兼备是喜欢我的……”她眼眶红红的,眼睛也红红的。
我的心揪了起来。
我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热的触感温柔了我的心。
明明心疼着,却是说了一句:“李离是官宦子弟,极讲究门当户对。”
凌沁只是把头低了下来,用手抹去眼角的泪,没有说话。
不过一晚,凌沁便回到了之前的那个凌沁。
“昨天是真的伤心,今天也是真的不在意了,大抵,我没有想象中的喜欢他。”
后来听说刘家的女儿逃婚了。
“你可不要像李离一样没眼光。”
嗤,我眼光一直很好。
不过两三天的事,再踏入学堂之时,竟有人问凌沁:“凌沁,你是不是喜欢李离?”
那语气中分明带着笃定。
“不喜欢。”
“现在不承认了?你喜欢李离就罢了,偏要你的好姐妹知道了,如今刘珚选择了逃婚。你放心,毕竟咱们是在一个学堂,论情分我不会说出去的。”
他用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对于凌沁来说最恶毒的话。
我和他撕打了起来。
“风玦,是你吗?”凌沁冷冷的看着我。
她这是在质疑我,她认为是我说的?!
我忽然就笑了:“怎么,你敢说你不喜欢李离吗?”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凌厉的眼神。
不过几日,我被接进了宫,滴血认亲,之后便成了二皇子,风玦。
回宫那日,馆主送我出了大门,我以为,凌沁会来送我,哪怕看一眼。
可是没有。
在宫里,到处都是尔虞我诈。
大多关于我的传言便是,母亲是个下贱的丫鬟,即使我是皇子,也高贵不到哪里。
我呆在一个没有人情的地方,整整三年。
这三年,我变得雷厉风行,学会顾全大局,在众多皇子中崭露头角。
我不记得有多人将我踩在脚下,不记得有多少人对我嗤之以鼻,至少现在他们眼里只剩下尊敬。
我越来越想凌沁,只是我无权无势更无人庇佑,踏不出这皇宫一步。
然,从我被接进宫里的那一刻,我便清楚,只有坐上那个冰冷的位置,才能拥有我想拥有的。
因为我是皇子,只能迎娶门当户对的女子,有太多我必须忌惮的,我的命运掌握在那个被我称为父皇的人甚至天下人手中。
我不像风钰,有一个得宠的母后撑腰,事事可随心。
我只能随世事。
我用了三年,建立了八方楼,利用朝臣的罪证使得大多数朝臣归顺于我,迎来了可以自由出入的机会,我可以日日去找凌沁。
只是凌沁对我只有冷漠,疏离。
“看着我!”我用力的捏着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
“为什么避着我?”
“那你要我怎么做?活该被你践踏吗?”她的眼里都是恨意。
我浑身一震。
八方楼上至皇宫,下至百姓的的消息在这里可以轻易得到,他们要用等价的消息来换他们需要的任何消息,或者用我满意的价钱来交换。
而她的身边,也重新出现了一个人,冧洌。
冧洌点亮了她眼里的光芒。
他带着她看世间万般美好,教她活的轻松自在。
我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看着凌沁把自己的懂事和关心通通给了一个突然出现的人,我知道,她在用自己的努力来经营这段她自以为圆满的爱情。
可是偌大的消息库,没有一丁点关于冧洌的消息,那个人完全像凭空出来一般。
但此时凌沁和冧洌越走越近。
就在我不知如何要使凌沁远离冧洌时,我得到消息,凌馆主会走一批镖,那批镖中有个册本,记载着德明皇后去世的真相。
我清楚,德明皇后的事定是有贤贵妃的参与。
我唯一没想到的是凌馆主竟让凌沁带着册子同冧洌一起去走镖。
我更未想到的是,这批镖的目的地竟是八方楼!可我未曾接手过这样一批货。
这册本牵连甚广,谁会将这样一个册本给我呢?
贤贵妃不会以身犯险,其他人也并不可能有这么重要的册本,很可能是那个名义上被我称父皇的人,不,那根本不可能。
我派人在最短时间内建了一个客栈,派影手宁蒂扮作老板娘保护凌沁一晚。
我则在暗中偷偷跟随。
晚上果然有人动手,我只好加入这场混战,借此来保证无人伤到凌沁。
我欲将凌沁带走,另一个女人竟上前将凌沁护在了怀里,我停手的同时却听到人喊“不可!”,不等我思考,安隐便冲上去同我打了起来。
“撤!”
我急忙逃窜,他并未跟随,不能伤害那个女人吗?原来,是你啊,风钰!
次日,宁蒂将名册带给了我,她声称是自己无意捡到的,我怕凌沁有危险,便匆匆赶了过去。
恰巧看到冧洌的手抚了抚凌沁的头。
无名火莫名的升至胸腔,我射穿了他的肩膀。
他叫嚣着将箭拔了出来。
我很佩服他,但我不会手下留情,下一次我也还是会这么做。
如今,凌沁同冧洌没有疏离,对我倒是陌生了起来。
我这种人,也许生来就不配拥有钟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