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莜然急了,小跑了几步之后扬手又是拦在了那黑衫女子的身前,“如若不是姐姐你方才仗义相救,我早被那些人制住了,姐姐可以觉得方才的举动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然而我却无法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一辈子最不愿意欠人人情,如今还请姐姐告知芳名,下榻何处,日后我也好登门造访以示感谢。”
“都说了不必——”那黑衫女子睨了眼莜然,抬眸的那刻恰是瞧见了莜然耳垂上的耳洞,于是仔细地打量了莜然一番,微扬了眉问道,“你是女子?”
“哦。”莜然见那黑衫女子这般地打量自己,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的确是女子,只是姐姐怎么知道的呢?”
“你的——”
黑衫女子指了指莜然的耳垂,恰时弄堂口刮起一阵疾风,那女子因着迎风而立,又是几记轻咳。
她的病当真是越来越重了呢,如今又是到了服药的时辰,她要赶快回去服药才行。
如今的她不能倒下,在还没有见到自己想要的结局前,她柳素衣不能死!
“姐姐怎么了?”莜然见着柳素衣剧烈地咳嗽起来,立时搀着她坐到了一旁的茶摊前,斟了杯茶水递到柳素衣手中,之后又是腾出一手轻拍着她的背替她顺气。
“咳咳……不碍事的……咳咳……”
因着猛烈的咳嗽,柳素衣本是苍白若雪的脸上,如今已是泛起了一丝病态的殷红,她还在咳着,那急促的呼吸,叫人见了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便会死去,茶摊中的其余吃客已是尽数离席而去,连着茶摊的老板亦是走过来赶人,直到莜然扔出了一张百两的银票时,这才兀自咕哝了几句转身离开了。
“他们都走了……咳咳……你也可以走……咳咳……咳咳……”
柳素衣勉力起身,她想要推开莜然,只是如今她哪儿还有什么力气,一起身便是叫席卷而来的晕眩逼得眸前一黑,之后又是径直跌坐在长椅上。
“我不会走的。”
如今的莜然见着柳素衣这般病态模样,心中对她的感谢又是加深了几许,原来她身患重病,那她方才还这般地出手帮着自己,这样的女子倘若自己不报答她,那良心可真当是过意不去了。
“你竟不怕……咳咳……我的病会传染?”
柳素衣勉力抬手指着那些离去的人,眉眼间竟是戏谑之色,之后兀自展颜轻笑起来。
世间的人们都是一副德行,没有谁会真正的待自己好,即便是曾经最为亲密的人,也一样不会!
“姐姐的病会传染?”
瞧瞧。
因着莜然的问话,柳素衣脸上的那抹笑意更为深刻了些,只是那抹笑容似是瞧尽了世间百态,已是对人心,对当今这个世道不抱任何想法了。
方才口口声声说着要报答自己的这个姑娘,如今一听到自己的病可能会传染,还不是与那般俗人一般的惊慌讶异?
“若是怕……咳咳……你大可不必留下来……咳咳……咳咳咳……没有人会逼你。”
柳素衣冷哼了一声,握了佩剑,双手撑着桌面摇晃着身子离开了茶摊。
“我不怕。”莜然紧跟上柳素衣的脚步,之后又是眼疾地搀住了险些摔倒地上的她,“方才是你救了我,如今我为你做些小事儿也是应该的,若姐姐的病真当会传染,那权当我方才是大难不死,又多活了几天好了。”
“你——”
柳素衣抬眸,极是惊诧地瞧着莜然。
那么纯粹干净的面容,那般清澈柔软的双眸,这般美好的女子竟然为了自己说出这般的话来,是眼前的女子太傻了,抑或是自己将人心想得太过险恶了?又或是——
恰如自己方才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一般,那个娇小的女子身上自有一层叫人无法忽略地光彩,那种光彩夺目耀眼,似是由心而生,因为没有怨,没有恨,她的眸子瞧起来便是极为清澈透亮,因为心中点点小爱,便是对人世充满了信心与博爱……
过了些许时候,柳素衣的气息已是慢慢恢复了些,咳嗽也不似方才那般猛烈了,她微抬了头,恰好迎上莜然急切担忧的眸光,一下子心中的某个地方变得极为柔软起来。
她从未想过能让自己再次感动之人竟会是来自于一个弱小的女子,而那女子竟然认识了还不到半盏茶的功夫。
“瞧瞧人家夫妻恩爱的模样,再瞧瞧你!”
路旁有对年轻的夫妇经过,瞧着模样似是正在拌嘴,如今瞧着莜然与柳素衣,那少妇竟是眼拙地抛下了这句话,而那年轻男子听了之后竟与了莜然一记愤恨地眼神。
待那两人走远之后,莜然与柳素衣怔愣地互换了一记眼神,而后——
莜然因着没有忍住,噗嗤地掩嘴笑出了声。
再之后——
柳素衣亦是抿嘴浅笑了起来。
原来,她还是会笑的呀。
弄堂口又是一阵疾风掠过,吹起柳素衣右脸颊上覆着的一大丛发丝,鬓发飞扬间,莜然竟是自柳素衣的右脸颊上瞧到了一抹异样,“姐姐,你的脸——”
似是有几道血痕,又好似有着几道疤,不待她瞧清楚时,柳素衣早已是急急地将发丝锊了下来,重新将右脸颊遮盖地密不透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