抿紧的唇,冷硬的面部表情,死水般的眼神,这般拒人千里的态度,斐红已见惯不怪。
只有三十岁的青壮男子,原本步态自由轻松的腿脚方便,变成连上厕所都要借助工具帮忙的不灵便,谁都会懊恼。
斐红默不作声地,拿起拐杖递了过去,今天要到医院去做复健。其实这半年来,他已进步很多了,一开始整条腿是完全无法支力的,现在已可以倚着拐杖慢慢踱步了。
看着他一手用力撑起自己,另一手用拐杖支地平衡,离开轮椅时有点晃动。斐红本能地伸手要扶,被他一个冷瞪而退缩了。
收起双手,斐红有点皮皮地对着他笑了笑,“今天的复健师是陈医生,他很幽默,想到能见到他,就好开心。”
季安没接话,他没有心情说话,右膝盖因着地而刺刺生痛,每一步的弯膝动作都让他痛出冷汗。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没点进步?心里咆哮的都是这一句。
他不甘心,这一生执着的东西不多,想要得到的也不多。他只想能有那么一天,到想要去的地方走走拍拍,携手那人,走向日出,走过日落。如今,如今这样的破脚,要实现那样的理想,已是不可能了。
娶斐红,尽心栽培季伦,逐步交手弟弟,一步步地安排后路,全身心投入地清肃翔宇,为着两个弟弟容易点接手。花尽心思,算计多年,却,落得可能终身不良于行的残疾,叫他如何甘心?如何甘心?
咬牙放轻拐杖的支撑,让脚更着些力,却一个趔趄,眼看要跪落地面,身侧被一个蛮力缠扶。
斐红用尽全力把他的手绕搭在肩膀,还好,还好她够灵敏,吓出她一身冷汗了。如果让他跪跌地面,受伤的膝盖肯定又要受磨难了,那里装的是人工关节,可经不起这一摔。
“季安,别心急,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这条腿,可不完全是你自己的,它可是属于四季屋的,求你好好爱护一些好吗?”
急出一眼泪光,但她不会哭。季安需要的是旁人耐心相待,他自己如此气馁,她能做的就是让他尽量放开胸怀,只有心情轻松,在接下来的复健才能有进步,身体是他的,所以他的精神状态很重要。
见他依然不理人,但也不再抗拒她的搀扶,斐红急忙与他同步速地向门口走去,一出房门,刚好碰见珍嫂从她房间里出来。因为季安腿脚不便,季妈妈收拾了一楼的客房,给他们两人暂用。
珍嫂见斐红有点吃力,正想过来帮忙,斐红连忙递了个眼色,让她止住了动作。以现在季安的脾气,珍嫂一扶过来,怕是又会生气。
“珍嫂,帮我看看威叔准备好了没,我们现在就过去,让他在门边上候着。”使了个借口支开她,抬头瞄了眼季安,见他面无表情,也就继续扶着他出门去了。
不是不感叹的,对待生人,他是有点清淡的,不过一旦能与之混熟,他就会显露温和的个性。有点内向,有点闷骚,腼腆时很可爱,工作时很专注,是一个有担当又阳光的男人。她认识季安那么久,也只是在他出事后才知道,他原来有这么冷硬的一面。
想起程丞,又是另一个让人担心的主,一去肯尼亚,就完全断了音信,那地方还不至于无法通信,为什么就不来个电话呢?或是让人带个口信也好呀,现在能给予季安动力的,怕也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