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美人,这是安若对演彻的第一印象。
是个干净的美人,是安若对演彻的第二印象。
“前辈认识鉴真前辈吗?”这是安若和演彻说的第二句话。
“师父让你来找我,何时?”演彻反问。
“半年前。”声若蚊蝇。
寸步不让,“为何此时才见。”
安若有些委屈,不是她不想来找,是她没办法离开墨山,但她没法说出口。
宋铭夫妇对她放松了许多,半年来她一次都没有尝试逃跑过,她总想着等个更好的机会,或许往后推一些,便有好的机会,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的等待到底是为了一举成功还是因为…恐惧,恐惧下山后的方向,恐惧演彻是否真能让她得偿所愿,她不敢试,哪怕一次。
“生机是自己争的,不是别人赠的。”演彻站起身,“莫旭受身世所累却活得真诚,而你,真诚少有多是虚假。”
她只是想要活下去,虚伪一些有什么错,不能为了真诚命都不要吧!安若想要反驳。
“你自负,狂妄,自以为骗过所有人,殊不知,唯一受骗的只有你自己。”安若的一切,演彻都知道,从小花跟在安若身边开始,她的一切对于演彻都不再是秘密。
这是藏山秘法,经藏山弟子超度亡灵,生前所历之事皆可查录。
鬼修亦然。
演彻知道,她魂体不稳,知道她拜莫旭为师,甚至是与林子吟为友,他都知道。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这话十分过分,但演彻希望安若能明白,不要因为宋铭夫妇此时不动手便是放过她,安于一隅。
安若低着头,不言语。
演彻说的对,她自欺欺人,宽容的原谅自己不为生存努力。
她半年来按照莫旭的安排锻炼身体,却再也没有试图离开,她忘记了时时刻刻魂飞魄散的危机。
温水煮青蛙,宋铭夫妇做的很好。
一边让安若觉得自己在墨山上充实度日,一边潜移默化的让她放弃出逃。
安若站着原地,一动未动,是她懈怠了,或者说,她真的不认为自己会死。
是的,不认为自己会死,来自一个人权受到保护的世界,她不能接受别人随意剥夺她的生命,总以为还有靠山、屏障。
演彻的话总算是打破了她最后的幻想。
站了一夜,演彻何时离开,她没有察觉,她想演彻一定对她失望至极。
东方,天渐清明,鸟鸣,鸡叫。
莫旭来叫她起床,强撑笑意,活动了下站酸的腿,去给莫旭开门。
安若走路姿势怪异,眼眶发红,莫旭也不问,女孩子有自己的秘密,莫旭尊重她。
就像安若也没逼问过他的事情。
“你先洗漱,中午下来吃饭。”莫旭体贴的退出房间,关上了门。
刚放开手,就遇到正要出门的演彻。
“一起?”莫旭态度随意。
演彻点头,让开身子。
莫旭也不客气,走在前面领路。
“你知道莫家的事吗?”莫旭主动引起话题。
莫家,本是他不能提起的痛。
大仇将报,他也没了那么深的执念。
待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便是那人偿命之时。
一个小孩从巷口窜出来,带领着其他的小伙伴,在巷子里疯跑。
一如曾经的莫旭,那天的莫宅,过了晌午,吃完午饭,一如往常大家各自散去,除了他,多吃了些,不肯乖乖午睡,瞒着大人悄悄溜出府和小伙伴狂奔在别的巷道。
提心吊胆地玩了许久,始终不见家里人来寻他,悄摸着回去,却看见此生不会忘记的场景。
顺着原路悄悄摸回去,血延绵了能走的道路,莫旭不知道是怎么走回了房,怎么被母亲护在身下挡住他,他只记得母亲的身体慢慢变的冰凉、僵硬,护着他的动作却是半分未变。
他只记得,那天日头很高,阳光很暖和却怎么也晒不热母亲的身体,他记得血洇湿了他的衣服。
以及,仇人。
一番交谈,莫旭没听清内容,但他认识那个声音,那个会给他糖吃,安慰他带他回家的声音。
莫家的管家,莫康。
不要出声,不要动。
这是母亲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等到半夜,杀戮终于结束了。
抽出剑,莫康回头四顾,“莫旭呢?”
“说不定死在哪个角落了。”
莫康心下生疑,想要去找。
恰好此时,宋铭的父亲宋行道赶来。
莫康大惊,指挥一众人速速撤离。
后来,宋行道收养了莫旭,隐瞒了他活着的消息,除了宋家人世上再没人知道
莫家还有一个孤子。
除了,演彻。
莫旭眼神凌厉,“故事讲完了,我很好奇,尊者是怎么知道的。”
“藏山秘法”演彻一顿,“当日,是贫僧超度的令慈。”
收敛了敌意,莫旭抿唇。
“多谢。”
演彻:“无妨。只是你的身体为何会再不生长。”
“莫康小人在午饭中下毒,逆行倒长,中毒的人在一刻内失去所有灵力,身体在短时间内更新变强,紧跟着就会变的容易受伤,难以承受伤害。”
“类似于,返老还童。”
“当时我没灵力,中毒较浅,在宋宗主帮助下只是身体生长受到限制。”
莫旭很感谢宋行道救了他,这么多年答应宋行道不外露剑术,就是为了隐藏身份,方便调查。
如今他查出来莫康就在这个镇子上,血海深仇,他必报。
莫旭:“昨日尊者说,和我目标一致?”
演彻也不遮掩:“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受谁之托?”莫旭倒是好奇了。
“莫家主母,以及贫僧的师父。”
听到演彻这么说,莫旭板正态度,抱手朝演彻行礼。
莫家的事时隔多年,除了他没想到还有人记在心里。
演彻坦荡受礼,“你准备何时动手?”
莫旭答到:“明日午时。”
演彻:“知道位置?
“知道。”
说来讽刺,莫康居然在这个城镇相似的地理位置上也建了座莫府。
演彻:“可进去看过?”
“未曾。”莫旭怎么可能去看。
演彻滚动着手里的念珠,“莫康娶妻生三子,三男一女,女儿早些年外嫁,大儿子的女儿也已怀胎九月,等待临盆,老少加起来十多口人。”
“你要如何?”演彻望向不远处的青楼,“你应该知道,斩草不除根,春分吹又生。”
莫旭没给他答案。
“或许,你的仇人,不止一个。”演彻凝眉看向青楼。
白日的青楼,少了些夜晚的欢乐,稀稀落落的几个客人,门口的姑娘仍然不遗余力的招揽。
和他从前所见的仿佛并无不同。
可他总觉得,这个地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