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瘴内,楚九歌和敖枭身影穿梭不停,两位武道宗师正在协助幽州将士飞快的收割没来得及撤出的女真骑兵性命,不到一炷香时间,烟雾中留下的百十余骑兵也都通通毙命,只留下浑身浴血的几百幽州将士,校尉杜谯的身上甲胄,已经有了几处刀砍枪刺的破损,身上也多了几处伤口,看到身边没有了女真骑兵的身影,杜谯终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并没有马上休息恢复体力,而是提着战刀穿梭在烟雾中指挥着剩余的将士们收拢阵形,为了迎接女真骑兵的下一次冲锋做准备
当龙王敖枭扭断了最后一个在烟雾中吓破了胆到处乱跑的女真骑兵的脖子的时候,杜谯也提刀而立的出现在敖枭面前,敖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伤痕累累的杜校尉,表情凝重的说了一句
辛苦了
杜谯摇了摇头,终于把战刀插回刀鞘,然后一屁股坐在一个女真蛮子的尸体之上,叹了一口气说道
我们身为幽云边军,杀蛮子只不过是分内之事,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
敖枭神色自若,点点头示意杜谯继续说下去
杜谯坐在尸体上,朝着敖枭伸出了自己张开的右手,开口说道
从女真骑兵冲阵,到现在还不到两炷香时间,就这么短短两炷香,我就已经阵亡了五百多个兄弟,我就是想知道,你家主子还要用多少条人命填进这老狼山谷,真想堵死这股骑兵,我一千天水关将士恐怕不够啊
说道这里,杜谯已经语气十分不满,张开的手指从新并拢,然后指着敖枭说道
没关系,一会儿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我杜谯不怕死,我们天水关将士也都不怕死,不过用我们天水关将士性命来换取箕子口将士性命的事情,要是换成老王爷,可做不出来,总不能因为箕子口士兵亲近于他,所以他们的命,就更值钱吧?
敖枭默默的站在原地,没有替安良解释,也没有替安良反驳,只是朝着杜谯身后示意了一下,说道
这些话,你不如亲口对他说
坐在铁甲之上疲惫不堪的杜谯转过头朝着后面看去,身后被弥沦搀扶着每走一步都要承受莫大痛苦的安良慢慢的从后面走了过来,走到了杜谯身边
安良没有和杜谯一样坐下,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挪动身体的任何部位都是一种痛苦,虽然玉虚心法正在自己体内飞速运转帮助安良消化并融合那些庞大的内力,但是楚九歌踱过来的内力实在是太多太多了,一时半会根本难以消化的完,安良因为疼痛而微微躬身站在杜谯身边,缓了缓浑身上下带来得痛楚这才开口说道
杜校尉,不管你相信与否,让你们一千将士去死磕这么多的女真骑兵,并不是本王的本意,否则我也不可能就派你们一千人来老狼山,我原本的打算只是让你们堵住呼延硕的几百败兵而已,至于山口外的那些骑兵,是个意外
杜谯并没有抬起头去看安良,只是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然后伸手摘下屁股底下那个女真士兵身上挂着的水囊,拔开囊口的堵塞抬起头把水囊送到自己嘴边,咕嘟咕嘟的豪饮了几口,喝完水的杜谯随手扔掉水囊,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目光直视着前方,随意的说道
反正不管怎么说,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如今我们死守老狼山孤立无援,安公子你有那几百骑兵护卫自然想走就能走,可我手底下这帮兄弟就凭自己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女真骑兵的战马,横竖都是一死而已
说到这里,杜谯双手扶着膝盖站起身来看着身旁的安良,语气洒脱的说道
安公子,你尽管放心离去就是,这山谷中有我们天水关将士守着,保证帮你们争取到足够你们逃出生天的时间就是了,我们幽州将士,能死在幽州以北,也算死得其所,不过我希望你能记住,这一千人,是为了什么而死的!
安良看了一眼身边浑身浴血的杜谯,两人都沉默无言
过了好久,安良这才慢慢转身步履蹒跚的朝着后面走去,就当安良和弥沦两人的身影就要消失在浓浓烟雾之中的时候,两人突然站住,安良没有转身,只是声音颤抖的说道
杜校尉,本王跟你保证,一定替你们天水关一千将士报仇!
背对着安良的杜谯并没有转身,也没有答应,只是轻轻抬起右手,再锤击在自己的左胸上面,盔甲碰撞之声,铿锵有力,震荡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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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史书记载,老狼山一役,天水关校尉杜谯,仅凭千人之力,阻挡女真两千余骑兵整整一个多时辰,女真骑兵先后四次冲锋,也同样没能冲破老狼山隘口,天水关一千将士。用血肉之躯垒起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为陈子云的白袍军赢得了足够时间迂回赶到战场,最终配合五百凉州铁骑前后夹击,全歼了山谷内的所有女真骑兵,新任幽云王安良也凭借着亲身经历的这两场关外大胜,正式进入天下所有人的视野,也开始被幽州军民逐渐认可与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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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切都尘埃落定,安良没有忍心去看杜谯已经残缺不全的尸体,只是对着身旁刚刚走下战场的弥沦吩咐道
所有天水关将士的尸体都要带回去,他们战死在幽州以北,我们要让他们死后,能安眠在幽州以南
弥沦点头允诺,女真骑兵留下一千多匹还能用的战马,足够带大家回去了
安良亲手砍下慕容副官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又亲手把这最后一颗头颅,扔在了老狼山口第二座京观之上,看着面前用头颅垒成的“小山”,幽云王安良沉默无言,身后的弥沦,狄青,陈子云,同样沉默无言
女真蛮子作为死敌,自然是和元启王朝不共戴天,但是战场之上的女真战士,绝对是可怕也可敬的对手,这一点,在跟女真死磕了三十年的幽云边军中,没有任何人质疑,即使是在大势已去的情况下,腹背受敌又所剩无几的女真骑兵也全部毫不犹豫的朝着白袍军发起了几乎自杀一般的冲锋,没有任何人退缩,没有任何人胆怯,有的只是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坦然赴死的决绝
看到这一幕的安良似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父亲要把他的一生都耗在这东北苦寒之地,也明白了这么多年,父亲率领的幽云兵马,他们所面对的,是一群何等可怕的对手
安良握着杜谯临死前也不愿意松开的战刀,刀鞘早已经找不到了,刀锋也已经有了几处卷刃,整个刀身上都是干涸的暗红色血迹,安良郑重的将这把战刀用女真的将旗包裹,然后放在了自己的马背上
杜谯,一路走好,你且在天上看着,本王是怎么带领这幽云边军战胜这可怕的女真蛮族,让我们再也不用遭受这被动挨打的境地,总有一天,我会率领铁骑踏破女真六州,然后把这把战刀,插在女真最北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