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过人间烟火无拘无束,我看过街头巷末煮酒煎茶,我看过世间百态人性苍凉,我看过血流成河百鬼夜行,幸而遇到你,替我挡满目疮痍。”
——妆和亲笺
京都还如那日秦妆和第一次来时那般繁盛,却已是不知经历了多少风雨,院角的红梅开了又败,到底无论是谁都逃不过宿命的牵扯。寒冬腊月的风呼啸而过,卷起满地飘雪,也扰了一室尘埃,冷冽地自骨髓侵袭,便再也不愿离开。
这是京城最繁华也最安静的地方,因为秦妆和不喜闹但小姑娘又闲不下来,所以谢临恣选了这地方,在皇城外的承朗街上,封了半条街不让闲杂人等靠近,煜华王府一旁紧挨着的就是云轩县主的府邸,倒是方便了两家三两日就要见一面的习惯。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秦妆和极依赖姐姐妆成,几日不见便就心慌,该是早些年发生的那些事儿导致的。
秦妆和坐在后院的凉亭里发呆,眼神毫无焦距地落在早已被冰封的湖面上,愣愣怔怔地不晓得在想些什么,衣角张扬地掠起层层涟漪。肩上忽而一沉,温暖随之降临,妆和回过神却也不回头,但嘴角的笑意是无论如何也藏不住的。
“天寒地冻的,做什么在这里吹风?”
谢临恣牵起秦妆和的手放在掌心里捂着,男人炽热的温度自双手暖到心脏,一如他初见时那般雪中送炭。妆和还没来得及回他,便错开他瞧见远处跑得欢快的小姑娘仰着明媚的笑,那是他们的女儿,此生唯一的孩子——谢秦。
谢临恣给她取了个小名,那时,秦妆和刚刚生产完,谢临恣跪在床榻边望着她的眼睛,温柔又坚定地说,他们的女儿乳名叫念念,因为,念念不相忘。转眼间,女儿已经这般大了。
“阿娘,我饿了。”
小姑娘双手轻扯着秦妆和的衣袖,撒娇似的左摇右摆。谢秦如今恰才五岁的年纪,爱闹又贪玩,却还仍旧秉承了大家闺秀的仪态,那是刻在骨子里的一脉相承。
“好,我们今晚去姨母那儿吃饭。你言玉哥哥和慕溪妹妹都盼着你去呢。”
明言玉是明安和秦妆成的第一个孩子,明安自嘲说他只是个双手染血的江湖人,这取名字的活儿就全交由秦妆成了。那时,秦妆成恰好读到一句诗,说是“言念君子,温其如玉”,于是便定下了,就叫言玉。现如今已然也七岁有余,一早便被明安送去京城数一数二的私塾读书了。
女儿明慕溪才刚过两岁生辰,这回是明安自个儿翻遍了书房里的史书典籍给取的名字,因为“我心切慕你,如鹿切慕溪水”。那段时间,明安整个人都有些神神叨叨的,之后秦妆成同妹妹闲聊时还说,他晚上睡觉嘴里也不安分地嘟囔着那些诗句。那时谢临恣还玩笑似的说,咱明楼主可算是做了回书生。
这三个孩子每天都得碰面,哪怕是像明慕溪这样尚还只能咿咿呀呀说不了几句整话的,都不愿意被落下。这也正巧成全了妆成和妆和,三天两头腻在一起的时间有时竟会比跟自家夫君待在一起的时间还要多。
谢秦早就按捺不住了,催着就要往旁边的云轩县主府去,秦妆和无奈,只得被小姑娘牵着去,又留下谢临恣在身后一脸不情愿,他攥了攥手里妻子的余温,便也任命地跟上去。
“阿姊。”
秦妆成早在门前候着了,她微笑着,一如当时秦妆和回到京都时见到的第一个笑容,端庄又亲近,像莲,可远观而不可亵玩。谢秦乖巧地叫了声姨母,软软和和的,而后便跑进院子里去找她的言玉哥哥。
“进来吧,外面冷,屋里沏好了你爱的江南茉莉。”
秦妆成勾着妹妹的手,熟悉的冰凉温度让她嗔了秦妆和一眼。秦妆和倒也无奈,刚被丈夫捂热的手,这才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又打回原形。谢临恣跟在两姐妹身后,一边吃味儿一边羡慕着,这是多少人都盼不来的温柔。
终是到了温暖的屋子,明安带着三个孩子不知道在玩些什么,听着声响笑着先看了自己的妻子,这才转过头招呼谢临恣和秦妆和。
和睦又温馨的画面已将那尘封已久的黑暗景象埋藏在记忆深处,又一年盛放的红梅安抚了焦躁许久的内心。这盛世,如我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