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一场噩梦！
蜷缩在急诊室门口冰凉的椅子上，王国盛瘦小的异常，惨白的灯光下活像个无家可归的游魂！
吴越知道对王国盛来说，这无疑是一场致命的打击！由悲转喜，再由喜转悲！这短短的一天他遭遇了太多！自王国盛从王平安推出病房后，差点瘫倒就能看出一二。
幸好自己眼疾手快，要不然这对父子估计没一个全活的。长叹一声，吴越走了几步坐到王国盛旁边，拍拍他的肩膀，给予新朋友无声的帮助！吴越甚至觉得王国盛正肉眼可见得在苍老！
花甲老人，结伴而坐，一时之间，寂静弥漫！夜越发的寒冷，不知何时，窗外飘起了毛毛细雨，维安地处南方，若是北方这个季节该是下雪了，洁白无瑕的雪！
不知过了多久，久的王国盛都觉得过了一个世纪。“咔嚓”一声，急诊室的门应声而开。“哒哒哒…”急促至极的脚步声响起，“谁是家属！”
“我！我是家属！”循声而起，王国盛迅捷的像个蜂鸟。
“病人现在急需插管，家属签个个字！”
“好，好…”慌乱的签过字王国盛着急的询问道，“护士，我儿子现在怎么样了？”
“刚刚脱离危险期，正在抢救，您别担心，我们会尽最大努力的！”
“哒哒哒……咔嚓！”护士来去如风，争分夺秒！
“呼！”王国盛深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像个没了气的气球！
“放心吧！老王，张医生是急诊科技术最优秀的医生，一定会没事的！”看着瘫靠的老王吴越好言安慰着，虽然他明白这或许收效甚微。“你得看好你自己，这样才是对大侄子最大的帮助。老王，你想想，如果平安看到你这个样子，他会好受嘛！就算为了平安，你也得坚强啊！”
“我都懂，老吴，道理我都懂！”王国盛身子不动只转过脸冲着吴越，异常的麻木。
“老王…”张了张嘴，吴越欲言又止。目睹王国盛的作为后，他仿佛看到了一条上了岸的咸鱼，挣扎无望后平静的等待自己命运。
就像之前的自己！
吴越也瘫靠在了椅子上！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大抵相似！
“其实，我一个人的时候，想过这样的情况，但是想像跟现实真的不一样！就像那些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过不好一样！”王国盛扭了扭头无神的看着天花板。
吴越安静的听着。
“平安出生后，他妈妈就走了，难产。他妈拉着我的手，要我坚强，让我好好照顾孩子！”王国盛很平静！
“然后，我就哭了！其实相比较孩子，我那时候更希望活下来的是他的妈妈！我知道这个想法不对，但那个时候我就想，我要怎么面对这个孩子呢，是高兴还是痛恨？后来，当我抱起孩子时我才体会到之前的想法都是妄想，那个时候我就只剩下一个想法，照顾好小平安，用尽全力！”
“然后，平安长大了，活波好动，聪明伶俐，跟他妈妈一个性子，我开心啊！是真的开心！再后来，就上了学，开始嚷着要妈妈，要妈妈。”
“我打了他！那是平安第一次挨打，他哭的像个泪人，我心里疼啊！可是我能怎么办，我怎么跟他说，说他妈妈不在了？再后来平安不吵着要妈妈了，可也变了个性子，安静内向，懂事乖巧！可是我心疼啊！”
“我也不想这样，可事情偏偏就这样了！再后来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心思，有时候还没说上几句，脾气就上来了，这孩子也不顶嘴也不吵，就安静的坐着，也不知道心里想的什么？我这父亲做的是真不称职！在后来，我们之间的话就更少了！”
“不怕你笑话老吴！”王国盛充满了自嘲，“医生问我孩子有没有肺病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说我这还配做个父亲嘛！”
“我也不知道，老王！”安静听老王宣泄完后吴越接过了话茬，“我也无法回答你，我也不知道怎样做才配做一个父亲！”
“不过，”吴越坐直了身子看着王国盛，“我知道，小王觉得你是个好父亲，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
看着王国盛盯着自己，吴越继续说道：“晚上你去接茶的时候，我跟小王聊了会。其实他一直都知道你的难处，他乖巧懂事就是怕你多操心，不合你吵就是怕你生气，他知道你大男子主义长辈风气太重，才和你交流少，因为你一说话就是浓浓的说教味！”
“可能你自己从未意识到，但我这个外人也能看出一二。平安其实很心疼你的，怕你负担重，自己勤工俭学打零工，生病手术都没敢告诉你，就是怕你担心！”
“我真是奇了怪了，你们这对父子，就从没好好的谈一谈聊一聊吗！明明都心疼对方，却偏偏都装傻充愣！演着苦情剧！”
“答应我！”说到重点处，吴越唰的一声了站起来，拍着王国盛的肩膀，“答应我，老王！平安康复后你们一定要好好谈谈！”
看着激动莫名的吴越，王国盛说不感动那是假的，虽然才认识短短一天，这位老友却给了自己莫大的帮助，“我答应你！”
“这才对嘛！男人，有什么敞开了说。就像现在，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就舒服多了。你这心态好才是对平安最好的帮助，我相信，平安绝对会化险为夷的。好人长命，大侄子那么懂事，一定会没事！”
“嗯！”吴越的鼓舞起到了作用，王国盛感觉内心的阴霾消散了许多，“是啊，一定会过去的！那么艰难的过往不都过来了嘛！”
“其实，我下午做了个噩梦！”王国盛话明显多了些。
“之前因为害怕，你问得时候也没敢说，不过现在我想通了，有些东西不会因为不说就忘记，我们总要面对的！”
“是呀！是总要面对的！逃避虽然有用，但是可耻啊。”似乎想到了什么，吴越插了句话。
“有些道理。”王国盛回应，“梦里，有人问我信神嘛，还说我有罪，还梦到平安…”顿了顿，王国盛继续说了下去。
“平安毫无声息，被沁在水里，面目狰狞，扭曲着变成熟悉的人，喊着我有罪，这是我的代价，诡异恐怖！”
“现在呢，还恐怖吗？”
“好多了，一说出来感觉好多了，仔细想想就是一个梦，没什么可怕的！”
“没错！鲁迅说过，消除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现在你……”
“咔嚓，哒哒哒…”护士突兀的再次出现，直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家属看下，然后签下字！”
“什么？”有东西递在眼前，王国盛定睛一看，双腿一软就要倒下去。
“哎，小心…”护士发出了惊呼，而吴越动作迅捷，第二次扶住了王国盛。
翻开蓝色的文件夹，几个大字映入吴越的眼中，他呢喃着说出口，“病危通知书！”
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王国盛双眼一翻，晕了过去，内心发出了绝望的祈求！
“神啊！我有罪！救救我儿子吧！我愿意用任何东西去换！”
刹那间，王国盛黑暗的意识空间响起了窃窃私语，有哀嚎、有引诱、有惊叫、有梵音……，无穷无尽，最后来自遥远的虚空，宏亮的响起了一句话，那是王国盛从未听过的语言，宏伟嘹亮响彻世间，难以言喻却能深切领悟，直击灵魂！
“ㄟθз??ヾ，??！”
“如你所愿！凡人！”
虚无的黑暗瞬间变成了璀璨星河，流光溢彩，星星点点的光芒点缀其间，如同夏日飞舞的萤火。绚烂，美丽而震撼！王国盛从未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色！
然后有流星划过星河，一个、两个，漫天飞舞，像节日盛开的烟花，五颜六色，灿烂炫目，它们出现在天上、在地上、在身边，王国盛有时能抓到流星划过的冰蓝色尾焰，甚至可以看到流星湛蓝色的星体，里面星罗棋布，像个银河！
“漂亮！”王国盛贫瘠的词汇只能如此形容！
然后，王国盛的意识被漫天的流星吞没，消失不见！
黑暗再临！
………………………………
“张主任！放弃吧！”
李钊半夜被从家里吼醒参与了这场抢救，作为王平安的主治医师他有资格站在这里！可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王平安明明是胃癌为什么会患上肺炎，更难以理解的是病情迅疾的异常残酷！明明下午还一切正常！
李钊是怎么也无法把现在躺在床上毫无声息的患者和下午欢乐说笑的王平安联系在一起！
一定是在做梦！
“新成，放弃吧！”
“张主任！”李钊也如梦初醒。
张新成却置若罔闻，执着的可怕！“我既然能抢救他一次，就能抢救他第二次！”
“120焦，除颤！嗡…”除颤仪发出刺耳的蜂鸣声！
“没反应！”
“让开！”
“180，再来！嗡…”
“没反应！”
双手用力的按压在王平安的胸部，张新成开始不断的做着心肺复苏！
“张医生？”
“新成！”
“张主任…”
“闭嘴，都安静！”张新成暴躁出声。
急诊室瞬间安静，只有张医生沉重的呼吸声！
“醒啊！”
“200焦，再来！嗡！”
“给我醒！给我醒！给我……”
“够了！新成，不要胡闹了，放弃……”
“滴、咚、呼，呼，呼……”
“钟主任，有心跳了，病人有心跳了！”
“快！右旋糖酐、碳酸氢钠静脉滴注，随时注意病人血压…………！”
“奇迹啊………”
轻快瞬间冲散了压抑，急诊室开始再次忙碌。
深沉的夜已经褪去，黎明悄然的来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