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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这是李鸿堃留学回家乡后的第二个春节。而上一个春节,他记得很清楚,腊月二十几,付完了各家商号来往的最后一笔应付款后,“东豫丰”的账上就所剩无几了。他叫谭管家把柜台里仅剩的几个钱买了十几斤大肉,就着七八个白萝卜,点着个木炭炉子,和“东豫丰”上上下下十几号人围着大锅吃了顿火锅,那时的情景虽然很融洽,但基本上就叫一贫如洗了。

今年不一样,腊月二十九这一天,他差手下人去东正街和城内的各个杂货铺,把他们那里过年到现在还没卖完的所有炮仗全部搬了回来,按他的话说:我们要让这个喜庆的鞭炮声从腊月三十直到正月十五一刻都不停息。

大年初一这天,按祖制毫无例外要到大祠堂祭祖拜宗。

祠堂内外一共悬挂着五十五盏两人合抱的大红灯笼,每个灯笼上都有个大大的“祖”字。今年拜祖有些特殊意义,按家谱上记载的日子,今年应该是始祖李邦化——李宙来天门定居五百五十周年。

五百五十年前的大明朝洪武初年,一个名叫李宙的官员奉朝廷旨意来天门上任,遵旨收取棉花税。几十年后他告老闲赋在家,可这时他依然忘不了江西南昌府南昌县板溪里的老家。最后他留下了三个已经在天门成家立业的儿子李崓、李嶒、李峻,自己带着一个儿媳、一个孙子叶落归根、衣锦还乡去了。

如今这位先祖的后人在天门已经繁衍至第十七代,共三千六七百人。仪式在卯时开始。听得礼仪官一声“拜天拜地、祭祖祈福”后,大门外鞭炮声立刻响成一片。

昨晚下过一场小雪,天气寒冷,地上那些雪花已经变成了雪子,均匀地铺在大地上。街上的人、特别是孩子们,都故意套着厚重的木屐,“踢踏、踢踏”和着鞭炮声行走。看着门前白色的地面很快就被鞭炮的残红遮盖,李鸿堃想起了那年蒙着破棉袄去抢电光鞭的情景。他有些奇怪,如今这些孩子怎么就跟自己那时不一样?都只是捂着耳朵、眯着眼睛远远地躲着看。

神案中央摆放着一个很大很大、一张很喜庆笑脸的猪头。

都腊月二十六了李鸿堃才嘱咐下人跟着他,亲自去了趟县河南岸的牲畜市场。这市场平时多以交易牲口,骡子、马、驴、牛、羊为主。快过年了,各乡里贩卖鸡鸭鱼肉的也都集中到这里来。

这天是过年前最后的一个大集市,李鸿堃他们进了市场就被川流不息的人潮和嘈杂的叫卖声搞晕了。谭管家让东家先坐着等候,然后吩咐大家按东家要求的分头去寻找。很快烟锅巴就来报告:“那边有头生猪,我叫人看守好了,东家您去看看行不。”

果然这就是李鸿堃要找的今年祭祀牲畜。

只见这头肥猪脊背就有半人多高,近两米长短,耳大遮眼,翘嘴隆腮。来之前一定是被卖家仔细洗刷过,浑身白里透红,看着十分喜人。

“卖家,您这‘喜面’养了多久,这有多少斤啊?”谭管家问卖猪者。

“这猪啊,我用精细饲料养了两年四个月,现在应该有四百多斤吧。”

李鸿堃二话没说,示意谭管家马上付钱,上秤,晚了怕别人一下拽走。

一称秤,好家伙,真的有四百八十余斤,很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生猪了,真是个好兆头。

仪式开始,首先净手,焚香。按辈分“继”字辈在前,而后是“韵”字辈、“延”字辈、“鸿”字辈、“德”字辈,轮流敬香、跪拜。

现在居住在竟陵镇的李氏家族,都是始祖李邦化的次子李嶒的后裔。

如今竟陵在世能来行祭拜大礼的李氏家族“继”字辈算是最高辈分了。能颤颤巍巍来此祭拜祖先的还有三位,他们都只是李鸿堃的远房老祖,在后人搀扶下,老人们好不容易完成了行过一辈子的祭祖礼。

接着是“韵”字辈的上前。在竟陵,李家“韵”字辈现在还有二十多人。韵琮二叔爷是这辈人的代表人物,他这次身体欠佳,自己虽不能来,但人活着,就执意要求由下人老哑巴来代替。老哑巴跟了韵琮爷三十多年,对这每年的拜祖大礼程序了如指掌。现在他头上比旁人多了一个红布条,说明他的辈分低或者是下人,是替上人来行大礼的。

李韵阳也在此列。按说他不是“东豫丰”或“南豫丰”的人,祖上是从李湾出来的。这李湾是李氏先祖邦化公三子李峻的后代,也是李氏最小的一支。即便如此,现在李湾也有六七百人之众。李韵阳的先辈出来得早,到他这已经是第四辈了,所以他们也养成个习惯,碰到这种必需行的大礼时都是就近实施。

“延”字辈也就是李鸿堃父亲一辈人,等他们礼毕,“鸿”字辈上场时,场面就有些乱哄哄地热闹起来。

“鸿”字辈的人在当下正是旺年,孩子居多,孩子在这碰到孩子,哪有不高兴的。连渔薪来竟陵的本房头后人加在一起,偌大一个祠堂大厅被近百号人挤了个满满当当,水泄不通。很久才排位妥帖。李鸿堃是长房的长子长孙,当仁不让地站在前排最当中,两边则是那些年纪稍长的同辈人。

依次敬香、鞠躬、叩头、许愿……

李鸿堃注意到,在他们后面“德”字辈行完大礼后,今年还多了个“兴”字辈,两个襁褓中幼儿的上场给族人们增添了许多喜庆和欢乐。如果算上那个已经卧床多年、近九十岁的“道”字辈老太,现在竟陵镇的李氏家族可算是“七世同天”了。

东豫丰商行如今已经一改百年来的经营模式,不再像原来那样前店后厂,靠自己榨油房榨出来的油做生意,不再每天派人根据季节去乡下收黄豆、油菜籽、花生、棉籽、芝麻,因为老式的榨油方式已经使这个行业不再有利润。

榨房榨油原来是个利润很丰厚的行业。“东豫丰”柜上如今依然贴有老旧的兑换标准:

四斗(100斤)黄豆兑换10.5斤豆油;

一斗(25斤)芝麻换7.5斤麻油;

20斤油菜籽兑换4.5斤菜油;

四斗(100斤)棉籽兑换棉油7—9斤(根据棉籽质量决定)。

所有榨油所剩下脚料归榨房所有。

这是老祖宗们百年前就定下的标准。在前清乾隆嘉庆年间,李氏家族就曾因榨油榨出过一个商界奇人——李孟致。是他首创了“豫丰三香油”这个贡品品牌。“东豫丰”也就此迎来过家族商业史上第一个黄金高峰。

那是乾隆帝下江南期间,各地都在征集珍品名品,以备给已到江南的皇上献礼之用。“东豫丰”的“三香油”被当时的安陆府选中,它们是“东豫丰”自创品牌,即杏仁油、白果油、核桃油。最早也叫“三树油”。

白果油味甘,性平,无烟无味,是上好的滋补食用油;核桃油则很特别,有着和其他油类不同的一些特点:香而不腻,油而不过,清口滑爽,补心养脑;杏仁油更是奇特:它稠不沾舌,舒不黏喉,经久不奤,香延数年。

“三香油”因原料金贵,不易收集,所以被百姓尊为餐桌神品。它是经过原料筛选、小磨精碾、配以天然香料、偏方压榨而成。那时,送往京城皇宫的香油都是由宫中专门送来的琉璃瓶装盛,看着晶莹剔透,宛若仙品。

据传说,有一年乾隆爷过生日,宫中各种开销都很大,各种油品也是用量惊人。有一天御厨们忽然发现今年定制的“三香油”用完了,这一下可了不得,没有油如何制作相应的点心、菜肴,要是没有制作,万一乾隆爷兴趣一来,点着要吃怎么办?想要调油进京那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别的油又根本无法替代。突然,御厨们发现库房里还有几瓶几年前未用完的陈年“三香油”,抱着试一试的侥幸心理拿出来一尝,呵,跟才出的新油没有任何区别,最后做出的点心一样香脆清口,好像还多了一些特殊的延绵醇香。自此,“豫丰三香油”的更是声名远播。

之后很多年,这安陆府竟陵镇的东豫丰“三香油”都是皇宫中必备之物,每年都得按时按量供给京城,成了名副其实的“贡油”。到了嘉庆朝,因油量供应渐渐变大,又得到嘉庆帝的赞许,并特为此御笔题字“豫丰三香”。

天门李氏祠堂今有宗嗣族谱,卷一内有一则《十一世孟致公传略》:

一等公仲成,讳孟致。兄弟四人,公居其次。幼年有志言商,因先业薄廉,财产轻疏,故公至而立方自启业……

翌年,自创豫丰三香油,得先帝欣宠,一举成名,蔚成贡品,蜚声海内。

乾隆朝时赐爵一等公。

公乐俭持家,勤奋好学,立志始躬,卒成大器。为本族后人承业之表率。

“东豫丰”现在经营的全部都是从汉口洋行里批发进来的各种食用油料,除此之外还有船用和作坊使用的桐油,最重要的经营品种就是点灯用的洋油了。

洋油,也就是煤油,用这煤油再配上新型的专用玻璃灯,点燃后可调亮度,它清洁、光线稳定,不怕风吹,油烟少。这比沿用了千年的碗台式菜油灯实用许多。原来的油灯就是在台碗里放一根棉芯,加上一些不能食用、劣质的菜油或豆油,点燃后照明。这种油灯亮度低,油不经熬,怕风,烟大。常常是黑黑的一缕烟子直冲屋顶,所以那时读书人的书房墙壁都是黢黑黢黑的,一晚上读书下来鼻子里都是黑乎乎的油烟垢,让那些读书人很无奈。

这洋油点灯就没有了这些弊病,所以很受人们欢迎。

柜台已经被修葺一新,货架上一排排整齐码放的大号、中号、小号玻璃洋油灯和马灯,还有汽灯,十分抢眼,靓丽美观。

“东豫丰”现在与汉口的德国施耐特洋行关系不错,批发的货量大,所以进货更便宜。施耐特洋行甚至不需要“东豫丰”预先付款即可以整船的往天门发货。这使不少邻近乡镇,甚至沔阳、潜江的商贩都驾着船、赶着大车来竟陵镇的“东豫丰”批发油品回去贩卖。

每天鸿渐关码头上都有“东豫丰”进来的大批大批油桶卸货。洋油全部都是用洋铁皮桶装着,三百六十斤的包装,这跟以往油坊里用竹篓子外面糊几层油纸的油篓不同,它经摔,分量一致,干净,便于搬运。

看着码头上、大门内外、柜台前后人来人往,一片繁忙景象,谁都不怀疑百年“东豫丰”的生意正迎来又一个黄金高峰时期。

柜台上,李鸿堃接过谭管家递来的几件新近准备购买的物产、契约。

“这是房契,这是地契,这还有一些钱庄的股票,您看看,满意了我们就约他们来签约、办理过户手续。他们都等着要钱用,催得比较急。”

李鸿堃仔细看着手中的契约:

立永卖水田约人傅天斌,今因不便,愿将祖遗田地计十五亩零九厘八毫(坐落于横林乡北)良田凭中出笔,卖与东豫丰之李溪缘本堂为业。当日三面言定,堂出备实价现大洋二十二块整。自后,任从买主管业耕种,阴阳自便,百为无阻。恐口无凭,立此约为证。

陆地梯形横十八弓,中直二十六弓。验契:七万六千零四十三号。

民国十六年三月 日

契约人:傅天斌、李溪缘 凭中人:何为中

立永卖房屋基地约字人谢保树。今因不便,愿将祖遗房屋基地(坐落在竟陵镇堂子街109号)两进五屡请凭亲中说合,出笔卖与李溪缘本堂为业。当日三面言定,堂出备现洋一百五十三块,系保树亲手领讫。寸砖片瓦、楼板门窗自卖之日任凭管业租赁过户。恐口无凭,立此卖据为证。验契:七万六千零四十六号。

民国十六年三月 日

契约人:谢保树、李溪缘 凭中人:方东其

这个谢保树李鸿堃是认得的,魏姑娘给的那个小账册中欠账的也有这个人。他问谭管家:“这个谢保树是怎么回事,卖祖屋干吗?”

“听说是赌博赌输了,先是在一个汉口钱庄拿了些高息印子钱,到期很久都还不上,钱庄找的一帮人早已经住进他家去了,他也知道这房子留不住,早卖早点脱身。”

“天门有这么大的赌家,可以叫人倾家荡产?”

“早年有,这几年确实没有了,听说这次来的是汉口什么‘帮’的人,在堂子街设局子,搞了半个月,场子才被警察局给冲掉,就这样估计已经有好几家都完了,倾家荡产。”谭管家边说边摇头,“多大的家产也经不起这一折腾啊!”

李鸿堃这时仔细看着手中一些票据:“永昌恒钱庄?那不是桂老板的吗?怎么会有他钱庄的股票出卖?”

“这人说是家里等着钱有急用,又不好意思去桂老板那兑钱,哪怕少点都行,只要有现钱。所以就来我们这了。”

“谭管家,这些钱庄的股票你先不要动它,放在那看看,看到底是持股人自己等钱用拿出来贱卖,还是钱庄本身出了问题。这股票卖得太便宜了,比票面都少了这么多,要是确定是他个人缺钱用就不要犹豫,一次全买进来。”

“好的,少东家。”

李鸿堃转身刚准备走,又回过头来:“谭管家,您以后就别老再‘少啊少’的叫,也不看看我现在都多大了。还‘少’什么啊,当小孩子叫?”

“是,是,这从小叫习惯了,以后就叫‘东家,东家’。”谭管家笑着,不好意思地重复了好几遍。

人要是在走运时,好事坏事都有可能往身上靠。好事自不必说,谁不想借你的鸿运给自己带来点好事;坏事则是当事者也想找个红炬冒顶的人给自己一点庇护,扫扫晦气。

这天,多年都很少来往的“南豫丰李和记”掌柜李鸿平来找李鸿堃,说遇到难事了。

“南豫丰”和“东豫丰”本来就是一家人,供着一个祖宗牌位,相互也都很熟悉。李鸿堃知道“李和记”是个茶叶铺子,也就是“南豫丰”家里一支人自己做的一个算不上大的生意。

“溪缘啊,你看这事怎么办?”李鸿平年近四十,戴着一副深度眼镜,五官都向下耷拉着,一脸苦相,没啥愁事的看着他了就发愁。

“鸿平大哥,么事啊?看把你愁的,不急,坐下喝口茶。”

李鸿堃一边抿着茶一边听着李鸿平慢慢道来。

原来他开着茶叶铺子还带着有个小茶庄,每天都得烧几壶茶招待客人,而他这沏茶用的水却很有讲究,只用城北外墙根下的一口叫“文学井”的井水取回来沏泡,不光他这辈人是这样,上几辈子的人也都是这样。

李鸿平:“原来有人在那收费,虽贵了点,但还可以维持咱们的生计。可最近连给钱他们都不让打水了,说是和别人起了纷争。这不是断了咱们的生路吗?”

“那你就别那么多讲究,就用咱这县河里的水不是挺好吗?这水是活的,又清澈,喝着甜啊。”李鸿堃故意跟老哥打趣。

“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咱们天门懂喝茶的人都只喝那井水泡出来的茶,你给他别的水喝,他吐,喝不进去啊!”

“这我知道,不就是陆羽他老人家一千年前掉进去的那口‘三眼井’吗?”

“哦,正是。可现在有人想霸占它,不让大家去取那井水了。”

“哦,咱竟陵有这等人?这井水竟陵人都用了一千年啦,谁不让大家去取水?没理由吧?”

李鸿平:“有啊,他说那井是在他的名下,是他私人的,那井周边的十几亩地都是他的。”

鸿堃:“这谁啊?如此霸道!”

李鸿平:“此人姓胡,因排行老三,江湖上人都叫他胡三爷,胡三。”

“噢,我说是谁呢,是胡三啊。”李鸿堃一下子明白了。

说起这口“文学井”,就不得不说一下天门的一位唐代名士、后被世人尊称为茶圣的——陆羽。

陆羽,字鸿渐,自号竟陵子、东冈子。唐开元二十一年(公元733年)生人,因著有《茶经》而被世人推崇为“茶圣”。也因曾被唐德宗诏拜为太子文学(未应诏),而被后世敬称为:陆文学。

据说陆羽幼时遭遗弃,一次,独自在井边饮水时,一不小心落入井中,几只大雁看见纷纷飞来井边相救。这正巧被路过此处的龙盖寺僧人智积禅师看见,就将小陆羽救起,并带回龙盖寺收养。

史称陆羽年幼时长得十分丑陋,说话结巴,因从小被遗弃所以性情古怪。可自那次落井灌了一肚子水后,不但人慢慢开窍,性格变得十分随和开朗,随着年龄的增长人也长得貌比潘安,并不再口吃。

此井因此而声名远扬。

众人慕名而来,有的甚至刻意效仿陆羽落井,想喝上一肚子水后改变自己的命运。后人无奈,只得将井口用一块巨型石板封盖,上面仅留三个品字形、只有小桶般大小的井眼,供人取水。并称此井为“文学井”,以纪念陆羽。

另外还有一说法。

因为那井面天生就有一块一丈有余的八方五彩巨石,石上有三个呈“品”字形的井眼,所以那井也叫“三眼井”“品字井”。而这三个井口分别为天眼、地眼和人眼。据称,这三个井眼的名称并未固定,饮水者可随意打水饮用,但取出的水一定是味道各不相同,有甜、淡、苦三味之分,它们分别代表取水者今后生活的方向:取来甜水是幸福美好;取来苦水则痛苦多难;当然,多数喝过此井水的人都称井水平淡无奇,并无甜苦异味。这也说明大多数人一生本是平平淡淡。

也正因为这口井有些神奇传说,几百年来竟陵的商家无论是行“水路”还是“旱路”,都认定这井水能旺自己的生意,由它做出的产品质量绝对上乘。

做酒的说这水做出的天门黄酒堪比琼浆玉液;染布的说用此水染的蓝色印花布之所以千年驰名,就是因它永不褪色;中医说开出的药方子无论如何都得用此水煎熬方有功效;制香的认为天门制香业源远流长就是得益于这仙水有灵;甚至泥水匠都要求盖房的东家:如能用竟陵城北之三眼井水泡砖洗灰则可保此宅百年永固;炒坊本是地地道道的“干”货、走的旱路,可他们都强调,炒货必须先用“文学井”水浸泡一夜,其瓜子、栗子、蚕豆等炒出后方能甘甜酥脆。

泡茶者自不必说,有道是:具是茶之父,水是茶之母。

有品位者皆饮好茶;茶好还需好水;水好更需好茶具;茶具虽好也还需泡茶人,这能用好水好具泡出好茶的,千古还就只有陆羽这一人。

陆羽遗憾自己到晚年一直都未能再回故乡,就对竟陵这井水写下《六羡歌》,赞其贵在诸物之上:

不羡黄金罍

不羡白玉杯

不羡朝入省

不羡暮登台

千羡万羡西江水

曾向竟陵城下来

如此这般,简单地说只要在天门这块地界上,做啥生意都得依靠这三眼泉的水,有则发,无则衰,历代商家百试不爽。

而自古以来围绕着这口井发生的事件也层出不穷。小则伤及肌肤,大则死伤无数。就为那一口水有人甚至可以舍去身家性命。

李鸿堃记得十分清楚,早年他第一次喝这井水时,打上那水饮后,立刻感觉一股清甜顺喉而下,一直往丹田去了,那种神奇的感觉让他惊异万分。人对于美好的事情从不肯善罢甘休,他接着又打了一桶继续喝下,可这第二桶水喝着却感觉忽然变了味,不敢说是苦涩,可也很有些涩口。因为事出蹊跷,李鸿堃也从未敢跟他人提及此事。

李鸿堃:“哎,大哥啊,你要说起这事没准我还真能帮上你呢。”

李鸿平:“是吗?溪缘,我就知道找你准有办法,你脑子好使,又有‘水漩’罩着,我们李家现在就数你气足运大了。”

“这都听谁说的,乱七八糟的,哈哈哈……”嘴上说,可人心里总是喜欢听好话,“那就过几天吧,等我这几天把手头的事办完就过去看看。”

“你得尽快些啊,跟兄弟你说句实话,我们那点泡茶的小生意要用那井水也要不了多少,一水车装满了也就七八担水,回来都可以用个好几天。”

“那大哥的意思是……”

“我有个从小到大的挚友,你也许会有些印象,就是‘东正街十八家’之一的‘益肤堂’掌柜唐胖子、唐老板。他那开的是澡堂子,当然离不开水啊。这些年为了用那井里的水也不知跟胡三扯过多少皮。这最近一次闹大了,两边为那井水各自动用了几十个人,最后还是胡三的人占了上风,把唐掌柜的人打伤了几个,现在还有两个伤重的住在城内教会医所里,据说伤得不轻,即使好了也会落下个残疾。”

“那不是没有王法了,照这样说来,这事我是一定要管的,要不今后谁在咱竟陵生活能有安全感啊!”

“你可得当心,这些年你不在家,那胡三的势力可是越来越成大了。”

“我知道,这人我认识。”

“你认识他?这……”李鸿平显然很有些奇怪。

“溪缘啊,这种事别人躲都来不及,咱们还去搅和什么啊。”李韵阳听了李鸿堃想去过问那井水之事有些忧虑。

“不是搅和,是看能不能把本不该是他的东西要回来,变成大家的。”

“大家的?你该不是得意忘形、头脑发热吧。‘狩兽者必与其性近’。”韵阳一副老夫子的模样。

李鸿堃问:“这是谁说的?谁的名言?”

“是,此名言来自《韵阳书简》。”

李延馨在一旁听着是去跟胡三讨地盘,要井,就来了精神:“只要是我们的一定得要回来;即使不是,我们也可以去试试,也许就要回来了。就是要不回来也得咬他一口,让他这个地霸知道点疼痛,在咱们竟陵他不能为所欲为。”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得没错吧,这狩猎野兽的人自身本来就有兽性。”李韵阳立刻接上了话,转而道,“溪缘,别光管别人的事,自己家的事也得管管了,你最近没听说你那个兄弟?”

“谁?你是说老六鸿绅吗?”李鸿堃问。

“不是他还有谁。他哪来的钱?买了辆红红绿绿的自行车,还满竟陵镇乱窜,到处招惹是非,听说把河街那几个戏园子也搞得鸡飞狗跳的。”

“哦,有这等事?”

这天,二叔爷李韵琮叫管家老哑巴过来“东豫丰”把李鸿堃喊去他那说话。李鸿堃知道自从二叔爷用了城内那个“伍仁和”药房的坐堂周老中医的药方后,病情大有好转,现在偶尔都能下地挪挪脚了。

见面二叔爷就直截了当地跟李鸿堃说:“我已经找人跟你说了门亲事,最近你抽个时间去趟张壁镇,把这门亲事定一下。”看得出二叔爷身体康复很快,说话也利索不少。

“啊!”李鸿堃小时候就知道家人曾在天门张壁镇给他说过一门亲事,可现在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看着斜靠在床边的二叔爷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李鸿堃一下子蒙了:“祖叔爷,这……”

“不要跟我这呀那的,我不是要来征求你的意见的,我是要告诉你立刻去办的事情。”

“可我……我才刚刚接手‘东豫丰’,还有很多事要做,哪有……”

“你小子给我闭嘴。说得就是这‘东豫丰’,你都是大掌柜的了,还一个人每天在外到处东游西荡的,搞出那么多事来让别人说闲话。这也怪我,先就没有想好让你成个家,古人早说了——成家立业,这成家就应该在前,立业在后。”

二叔爷前面一直还不急不躁,慢慢地说着:“再说这个张家也是你小时候我给你虚订过的亲事。人家张景豪也算是咱们天门的大户,几代书香门第,家境殷实,人家的闺女也是大家闺秀。不像那些个没家底、没名分的江湖混混,你每天带着这样的浪荡女人满大街跑,还有脸没脸?我都替你丢人,叫别人背后戳脊梁骨子,说我们李家没教养,一个大掌柜是这么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哥!带着个来路不明的妖艳女人到处混,你还有没有半点廉耻之心?”二叔爷说着说着气就上来了,连咳带喘得接不上气。鸿堃不敢怠慢,连忙上前去扶着二叔爷,给他捶捶背。

二叔爷不领情,一把搡开他,声音依然不大但语气很重:“鸿堃啊,你心里是清楚的,从小我就最疼你,也从不管我家里那些人说啥,说我最后会自食其果,这我也从不考虑。可你怎就这么不给我争点气呢?”

“祖叔爷,我没干什么啊?我……”

“还说没干什么!能把祖宗留下的‘东豫丰’牌子拿出去抵押当钱,你小子真够胆大的了,年轻就该胆大?就你这漂浮的性子以后如何能管好这份家业?要是那时你亏了拿不回这块祖宗的牌匾,那会是什么后果?那是会死人的,你会成为李家的千古罪人!我这都快死的人也脱不了干系。”

“叔祖,那块匾一直都挂在那,我从没有摘下来押给谁。”

“还在那放屁。你以为我躺在床上就什么都不知道啊,竟陵镇上有一多半的人都知道,你小子就差那么一小会儿,差点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放出去有多少?多少?最少有十几万吧!我现在想着都心惊肉跳。是那个胡混混的妹子挑唆你干的吧,我一听就知道是那小妖精,你看她那屁股,走起路来两边甩的像个人样吗?他哥哥胡三多少年来就盯着咱‘东豫丰’,他不合着这小妖精整垮你才怪呢。还有那个韵阳和那个延馨,这哪个像咱们李氏子弟啊……”

有句话李鸿堃不爱听,可嘴上不敢说:您这几个月都躺在床上,又没出门,怎么就知道别人女孩子走路时屁股是如何扭的?

二叔爷喉咙里有股痰在呼噜呼噜地响,李鸿堃不敢再吱半声,扶着老人家慢慢躺下。看着二叔爷眼睛慢慢闭上,鸿堃抚摸着他的手背,在他耳边轻声道:“祖叔爷,您老就别再操心,千万千万要保重身体,您身子骨要是稍有点差错,孙儿我怎么担当得起啊。一切的一切我都听您的,只要您身体好,您说怎样都行。”说到最后,鸿堃觉得眼睛有些潮了,他连忙背过脸,慢步退了出来。

说起婚事,李鸿堃不得不听韵琮叔爷的。

从小二叔爷就说鸿堃没爹没娘老护着他,诸事总是把他放在前面,过年过节分发年货,派现红利,鸿堃这总比别人多一份。族里开会议事,本都是些年长或是各房头里有头有面的成年人参加,可每次韵琮叔爷都会叫人把小鸿堃喊去,一把太师椅就挨着二叔爷的旁边,虽然鸿堃从没吱过声,常常大家说的什么他也不知所云,但在外人看来,他人虽小却有个准备接班当家的架势。

再说二叔爷他有那个气场、气派,让你遇事无法反驳他,不听不行。

李鸿堃知道当年抓荣俊时就并不像旁人说得那么简单,当时的情景是:人们只顾去抓荣大人了,没承想自己却被别人包了馄饨。知县荣俊老谋深算,他逃跑时怕目标大了就没带上那些个县衙里的亲兵,却也没让他们闲着,他命令他们偷偷来到李韵琮的府上,出其不意破门而入,几杆枪把李韵琮抵在了家中。

要是碰到一般人这下子估计就尿了,可已经被五花大绑的李韵琮并无惧色,只是用嘴角示意亲兵们去看桌上的那几份报纸,这是胡石庵托人昨晚才带来的最新的《大汉报》。兵勇中有个识字的小头目,叫付朋。他过去拿起报纸瞧了瞧,渐渐他的手将报纸抓得紧了,再一会眼神变成了关注,后来面色也凝重起来。

原来那胡石庵在自辟的《大汉报》上每天都有他自己杜撰的大量新闻,告诉人们哪里起义了,哪里光复了,哪里的起义新军打败了哪个清军标营。给人们的感觉就是清廷已经彻底垮台、中华完全光复。

看看时机已到,李韵琮就开始苦口婆心劝导各位兄弟,果不其然,没一会工夫这些个兵甲就在付朋的带动下放下武器,完全臣服于李韵琮会长了。

其实二叔爷李韵琮这么安排,李鸿堃想想倒也没什么意外,可连大大李延汇都出面说这事才叫他惊讶不已。

大大是李鸿堃从小对自己亲父李延汇的称谓。他自从过继给了大房这边,按规矩就没叫过李延汇“父亲”。李延汇平常也很少跟他来往,甚至说话都极少,有时见了面就只是笑笑。今天鸿堃被二叔爷一番训斥好不懊恼,正低着头往家走,忽然发现大大李延汇就蹲在“东豫丰”大门口。他见鸿堃回来,把长长的烟杆翻转过来,将烟锅在鞋底上使劲地敲,李鸿堃看着明白,这动作无非就是在提醒鸿堃,他准备说话了。其实,他开口后也就只喃喃地嘀咕了两句就再没话了:“你得听你韵琮爷的,这亲事你一定得听你韵琮爷的。”

这事不能瞒着灵儿姑娘,李鸿堃第一个想法就是去和灵儿姑娘商量,听听她的意见,她也许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

灵儿姑娘这次回来原本就是要去竟陵学校当个老师,这时已经在竟陵国民小学开始授课了。

听了他的话,灵儿姑娘意外的平静,她没有如李鸿堃想象那样用纤细的手去捂住口齿讥笑他,也没有露出生气的模样,她只是用那双很灵动的眼睛久久地盯着李鸿堃,这样有好几秒钟,然后反问他:“你觉得有必要来跟我说这些话吗?我是你什么人?”

李鸿堃一时语塞,他来时什么都想过,就是没想到灵儿姑娘会有这么一说。他盯住灵儿姑娘的眼睛:“胡灵,我是认真的,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想你能给我出个主意。”

灵儿姑娘避开了李鸿堃咄咄逼人的眼光,侧过身子去:“你叫我说什么呢?说你不用听你最最崇拜和敬仰的长辈说的话;说你可以离家出走,去寻找你自己要的自由生活;说你现在是个少东家,一个很有钱的少东家,一切可以自己做主,无须听他人摆布……可我现在说什么你会听,你能听吗?不会的,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你必须按照你家祖上的规矩,娶妻生子,秉承祖业,完成你们李家子嗣传承的大业。鸿堃,我们虽然认识的时间很短,可我自认为从第一天开始就很了解你,真的,我知道,你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种人……那种可以为爱情牺牲一切的人。”

鸿堃突然觉得身体里有一股寒流淌过,浑身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灵儿姑娘,你不要再说了,我来找你其实是心里放不下你,是想听到你的……”

“李鸿堃,你为啥放不下我?你与我最多也只能算是有点心灵相通,不是吗?我们谁都没有过承诺,你可以放心地去生活,走你自己的路。”

“可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觉得这段时间来没有你在身边,就好像没有了生活,真的,我说的都是心里话。现在要是一天看不见你就像差点什么,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只有在你的生活差点什么的时候才想起别人?既然这样,那我倒觉得我应该远离这种是非,我会很快离开这里。”灵儿姑娘说完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去,她没有理会李鸿堃在身后有些凄惶的呼唤。

那天晚上,胡灵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哭了一夜,哭声甚至把哥哥胡三都惊醒了,他大半夜站在她门外敲门:“妹子,你怎么啦,没事吧?胡灵,你没事吧?”

她很诧异,自己从小就没有这样难受、没有这样哭过,四岁时和哥哥在汉口的垃圾堆里捡拾东西遭恶人殴打时都没有这样哭过,自己这是怎么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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