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船缓缓靠近吴中城。
越靠近越是能感受到吴中城的雄伟。
苏瞳对一切充满了好奇。
船夫的一句吆喝,楼船撞击码头的吱呀声,挑夫嘹亮而又豪迈的歌谣,都让苏瞳听得入神。
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人烟,没有跟人说过话,突然听到这些,心中莫名的激动,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鸢槿对苏瞳现在的情绪不能理解,毕竟这种场景她几乎每天都能看到,习以为常了。
不过她也没有出声问明原因,静静的站在苏瞳旁边,苏瞳看城,她看苏瞳。
随着苏瞳的笑脸,她脸上的笑容也更深了。
“碰”的轻响楼船靠岸。
鸢槿伸出纤细嫩白的小手,轻声道:“苏瞳,我们到了。”
手指指肚珠圆玉润,手指微微有些透明,带着玉色,指型非常好看,从这根手指不难想到手指的主人,一定也是一个绝代倾城的姑娘。
苏瞳目光不自觉的被这根手指吸引,顺着手指所指。
只见三丈高的巨大城门,城门下车水马龙,长长的马车队已经排到临川河边。
苏瞳轻轻一跃跳下楼船。
站在码头上兴奋的看着这一切,鸢槿在后面焦急的喊道:“苏瞳,苏瞳,等等我。”
一路小跑的追了下来,看到苏瞳还站在原地,一脸傻笑的看着吴中城,她拍了拍胸口,用手把额前的一缕秀发,遮在耳后,嗔怪道:“真是的,跑那么快干嘛!”
苏瞳轻笑道:“见笑了,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场景了。”
少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难道你以前都生活在山沟沟里。”
苏瞳失笑道;“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
鸢槿美目一抬,浅笑道:“这里还不是最热闹的,最热闹的是城中的宝隆坊,既然你喜欢热闹,有时间我带你一起去看看”
苏瞳轻笑道:“好,多谢槿儿妹子了。”
苏瞳也不是喜欢热闹,只是经过一年的孤独,特别向往人烟而已。
鸢槿递给苏瞳一物道:“进城要有牙牌,你第一次来吴中城,这个是给你准备的。”
苏瞳接过牙牌,只见牙牌呈象牙色,用不知名骨头制成,一面刻着一个吴字,一面刻着一个鸢字,在下角还有一个四十九的数字。
鸢槿叮嘱道:“一定收好,城中会不定时盘查,被发现没有牙牌很麻烦的。”
苏瞳正重把牙牌揣好。
鸢槿道:“我们进城吧。”
苏瞳看了看后边楼船,疑惑道:“不等他们吗?”
“不用等他们的,他们还要连夜把货送到宝隆坊,我们先进城,柳叔,麻烦你把货送到宝隆坊,送到后直接找宗伯领赏”
楼船上走出一个魁梧的身影,身影脸型方正,眉毛厚重,看起来也就不到四十,扯着破锣嗓子喊道:“我老胡做事,东家放心,今天晚上一定送到”,随后又朝着船舱里喊道:“牲口们,都没吃饭吗?娘们唧唧,今天事情办妥了,东家有赏,娘的,这一个月,裤裆里都淡出鸟了”
“你裤裆之前没有鸟喽!”一个声音嘲笑道。
“滚你娘蛋,癞子头,老子有没有鸟,把你家婆娘拉出来试试,保证她三天下不了床。”
少女听到老胡的浑话,有些脸红,不自然的转过头,说道:“我们走吧。”然后对跟在他身后,一个相貌平平的丫头吩咐道:“烟儿,去把马车叫过来。”
“是,小姐。”
说完后,烟儿就招呼码头上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使过来。
驾车的马夫是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头,少女看到老人,快步上前关心道:“宗伯,你怎么来了?”
老人笑道:“小姐出门一旬光景,夫人甚是想念,再说我这把老骨头,现在还能动,等以后不能动喽,想接也接不了。”
老人笑声温和,一脸慈祥的看着少女。
老人突然看到苏瞳,转头疑惑的看向少女问道:“这位是?”
少女连忙介绍道:“宗伯,这是苏瞳,是瑾儿这次出行南都结识的朋友。”
然后又朝苏瞳介绍道:“这是宗伯,瑾儿从小顽皮,多亏宗伯照顾。”
老人看着少女笑呵呵的道:“照顾小姐,是老奴应该做的。”然后笑眯眯的看着苏瞳道:“既然是小姐朋友,就是我们鸢府贵客,请。”
苏瞳一听,便知道老人跟少女关系不一般,笑着拱手道:“小子跟槿儿姑娘也是一见如故,这几天叨扰贵府,还忘老人家不要嫌弃。”
老人一听苏瞳喊少女叫瑾儿,知道两人关系可能不一般,连忙摆摆手道:“不嫌弃,不嫌弃,小姐还从来没有邀请过别人来府里做客,能受小姐邀请,都是府上最尊贵的客人。”
“宗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府再续。”少女恐怕宗伯把她的心思戳破,连忙打断道。
“对,对,对,你看我这老糊涂,小姐一路风尘,是该好好回府休息。”
老人人精一样,也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哪里会看不出鸢槿的心思,只不过不点破,等鸢槿和苏瞳上了马车,往吴中城驶去。
马车行至城门哨卡,老人从怀里拿出一个牙牌,冲旁边为首的一位士官亮了一亮。
那个士官好像认识驾车的老人,并没有上前盘查,便放行了。
老人冲那个士官一拱手道:“谢了!”,随后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扔给那个士官,马车不停。
那个士官随手颠了颠,分量不轻,脸上露出一个惊喜的笑容,低声笑道:“鸢家还真是阔气。”
理所当然的把锦囊揣进怀里,看着后边的马车,笑容瞬间消失,脸色黑了下来。
苏瞳好奇的掀开马车帘子,好奇的看着。
马车行驶在一条宽阔的驰道,吴中城的房屋多是砖石结构,青黛碧瓦,镜湖镇多是木制房屋,两种风格,体现出两种不同的风味。
街上行人衣着华丽,吴中城盛产丝绸,满街上都是穿红带绿,镜湖则不然,镜湖多穿麻布织就的麻衣,麻衣要粗糙很多,比不上稠衫的柔滑。
“吁,小姐,到了。”
宗伯的声音突然响起,马车在一处宅院停下。
苏瞳跳下马车,看到不算高大的门楣上刻着鸢府两个字,有些意外。
从那艘雕梁画栋的楼船上,不难看出鸢家是豪富之家,还以为鸢家也一定建的碧玉堂皇,没想到跟一个普通小户人家一样,院子也建的简单明了。
还真是小看鸢家了。
财不露白,才是长富之道,鸢家掌舵之人,不简单。
回到家的少女,活泼了很多,开心的道:“宗伯,你把东厢的小院收拾一下,我带苏瞳等下过去。”
鸢家虽然门楣不高,但是里面的院子却不小,鸢槿来到自己地盘,雀跃的给苏瞳介绍起来。
苏瞳并不多话,只是含笑的听着,看着围在他身边的少女,小嘴动个不停,仿佛一只百灵鸟一般,声音轻灵悦耳。
不大一会,少女领着苏瞳来到东边的小院,院子虽小却非常精致,东南角栽着一簇芭蕉,院子中间种了一株造型别致的梅树,枝干弯曲如龙,苍劲有力。
院子后边是三间厢房,一间是卧室,一间是会客室,还有一间是书房。
少女看着苏瞳笑着问道:“怎么样?,可还满意?”
苏瞳点头答道:“非常满意。”
“满意就好,这个小院好长时间都没有住人了,等下我让人给你换套新的被褥。”
看着充满青苔的幽静小院,苏瞳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家。
这个小院跟他家真的很像。
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来爹娘,还有自己最爱的姑娘。
爹娘现在是不是很伤心,从小特别宠她的娘亲,是不是每天都以泪洗面,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是不是还把对儿子的关心埋在心里。
那个他最爱的姑娘,有没有喜欢上别人,万一自己一辈子都回不去了,她会不会嫁给别人,想到这里,苏瞳感觉自己心都碎了,撕心裂肺的痛,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正开心的张罗着的少女,突然怔住了:“怎么突然哭了?”
苏瞳收回自己思绪,强忍着内心的悲伤,强笑道:“想家了。”
少女松了口气,取笑道:“你一个大男人,想家还哭鼻子,羞不羞。”
在少女看来,长大后离开家很正常啊,她之前去南都,还想家呢。
苏瞳没有解释。
转头正好看到白发老人向小院走来,苏瞳道:“宗伯,怎么来了?”
老人呵呵一笑道:“小姐刚才吩咐,让我给你送几件换洗衣服。”
苏瞳接过宗伯手里的衣服,感谢道:“还劳烦您亲自送过来,太麻烦您了。”
宗伯笑道:“不麻烦,不麻烦,人老了要多活动活动。”
看着手里的两套锦衣,苏瞳不由轻轻一笑,眼前的小丫头还真是兰心蕙质,这点都能想到。
扬了扬手中的衣服,笑问着少女道:“这也是你做的?”
少女看着他手中衣服,有些脸红,总不能说这些衣服是为未来情郎做的,掩饰道:“是啊,这些本来都是做给我父亲穿的。”
苏瞳并没有深究,感谢道:“多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