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雨潇潇。
鸢槿手托腮帮看着外面的芭蕉怔怔出神,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眉头皱的更紧了。
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苏瞳的身体毫无变化,没有变好,也没有变坏,身体依然干枯若朽木。
“会活过来的!”
这是鸢槿心中唯一的信念,不管谁劝都没用。
半个月时间,包括他爹娘和宗伯都劝过她,但都没用。
鸢槿的性子就是这样,执拗起来,谁的话也不听。
这半个月来,她每天都守着苏瞳,期望奇迹会发生,不过随着时间流逝,期待越高,失望也越大。
如果不是那个信念支撑着,她早绝望了。
“咔”天际突然亮如白昼,一道响雷在天边炸起,吓了她一跳。
春雷始鸣,万物复苏。
雨下的更大了,远处雷鸣声不断。
“轰轰轰”
好像天地间有一个巨人,手持闪电长鞭,在恣意的鞭打着大地,宣泄着心中的愤怒。
突然一道极其粗大的闪电在天边闪过,天空瞬间亮如白昼,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震天的轰鸣声,犹如巨鼓震击,从天边滚滚而过。
鸢槿看着天际的轰鸣,心都抖了一抖,小脸有些苍白,那是一种天然威势,哪怕隔的很远,一样震慑的心旌摇荡。
“咔嚓”忽然一道闪电击中院中梅树,梅树冒出一股青烟,院中顿时电丝飞舞,吓的鸢槿啊啊大叫。
鸢槿抱着头缩在墙角,脸色苍白如纸。
“咔嚓”又一道闪电在小院中炸响,鸢槿吓的身子不停颤抖,眼睛惊恐的看着那道手指粗细的闪电。
“咔嚓,轰,轰,轰”接连三道闪电在小院落下,好像小院里有一个惹怒天怨的绝世妖孽。
“不!”鸢槿瞪大眼睛,突然大喊道。
就在她大喊的同时,一道闪电击穿屋顶击中床上的苏瞳。
苏瞳躺着的木床瞬间四分五裂,他仿佛一个破布娃娃一般,被闪电抛起,砸中远处的院墙,又弹了回来。
落下的苏瞳浑身电光闪烁,电丝飞舞,身躯不自然的抽搐着。
鸢槿眼睁睁的看着闪电击中苏瞳,她惊恐的大喊大叫,只不过她的声音早已淹没在雷声中。
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的苏瞳,她不顾身旁的闪电,跑到他身边,把他遮在身下。
这一刻她娇小的身躯,显得异常高大。
哪怕闪电就在她身边炸开,她也没有移开过分毫,眼神坚定而执着。
视死如归,说的就是现在的她吧。
不知是天意,还是鸢槿的行为感动了上天,闪电渐渐远去,轰鸣声也越来越远。
鸢槿看着远去的闪电,一屁股坐在地上,身体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刚才凭着一股冲劲跑过来,根本没想过后果,闪电远去后,才感觉到害怕。
身体虽然无力,不过她的眼神却清亮的可怕,看着已经夷为平地的小院,鸢槿不敢相信她活过来了。
天地之力面前,人力何其渺小。
突然想到被闪电击中的苏瞳,心中焦急万分,苏瞳之前已经成枯木了,又受了这一击。
只怕......
鸢槿低头看着怀里的苏瞳,停了半个月的眼泪,又爬上眼睑。
这时的苏瞳浑身如焦炭一般,隐约还有肉香。
如果细看的话,便能看到他布满裂纹的皮肤之下,还有丝丝银光在闪烁。
鸢槿看着如焦炭的苏瞳,哭的更伤心了,哪里会注意到这些细微变化。
等鸢竹和夫人领着一大群家丁赶过来时,妇人看到像被巨人踩过的小院,眼前不由一黑,差点站立不稳,还好旁边的宗伯扶了一把。
不知道闺女怎么样了?
鸢竹不顾大雨淋湿衣衫,手哆嗦着大喊道:“槿儿,槿儿……”
喊了好几声没人回应,鸢竹的心瞬间一沉,心中默念道:“老天保佑,老天保佑,槿儿会没事的。”
看到没有回音,妇人顿时崩溃了,嚎啕大哭。
“爹……”刚刚沉浸的悲伤中的鸢槿,听到父亲的呼唤,回过神来。
虽然只是很轻的一句,但是在鸢竹耳中,如听天籁,心中的狂喜简直不能形容。
鸢竹焦急的喊道:“槿儿,你在哪里?有没有事?”
鸢槿的声音继续回应道:“爹,我没事。”
鸢竹循着声音,跌跌撞撞的,往前找去,当看到鸢槿安然无恙时,不由松了一口去。
妇人看到鸢槿楚楚可怜的跪坐的雨中,不由眼中一红,眼泪又流了出来,抱着鸢槿重复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鸢竹看到女儿没事,心顿时安定下来:“别站在雨中了,回头淋病了。”回头又喊道:“宗伯你让厨房烧些热水,再煮些姜汤。”
“是,老爷!”说完宗伯匆匆奔厨房而去。
鸢竹看着前方火光四起的小院,不由心中一悸,还好下着大雨,不然火势止不住。
再看到女儿怀中焦炭一般的苏瞳,心中一凛,暗道:“真是万幸,还好没有落到女儿头上。”
“咚”突然一声有力的心跳自焦炭响起。
“咚”又是一声,心跳低沉如同擂鼓。
鸢竹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疑惑的看向焦炭一般的苏瞳。
“咚”这次不止鸢竹听到了,就连鸢槿和妇人也听到了。
妇人疑惑的看着声音来源,之前一直担心女儿,这时才看到成焦炭一般的苏瞳。
心跳声就是从这具焦炭而来。
鸢槿歪着头贴在苏瞳胸口,害怕自己听错了,之前闪电轰鸣,震的她耳朵差点失聪。
“咚”如击鼓面。
就是这么一声,鸢槿的心好像要飞起来。
“活过来了,活过来了,爹,娘,苏瞳活过来了。”鸢槿又喊又叫的,开心的要疯起来了一般。
从来都没见女儿这么开心过,鸢竹心中暗叹一声。
鸢槿又趴在苏瞳心口,仔细听着,害怕这个心跳只是昙花一现。
“咚,咚,咚”
听着这个有力的心跳,鸢槿像是听到天籁一般,眼中的兴奋都快流淌出来。
鸢竹无奈的看着,没想到这小子还真活过来了,提醒道:“槿儿,赶紧把他带回去,我让人去请青师傅过来看看。”
鸢槿瞬间跳了起来,焦急道:“对,他现在有伤在身,不能淋雨。”
说完抱起焦炭一般的苏瞳飞奔而去。
鸢竹和妇人看着飞奔而去的女儿,不由得苦笑的摇了摇头。
不过看到女儿安然无恙,也就不计较这些了。
“没事了,都回去吧。”吩咐丫鬟和家丁都离开,鸢竹和妇人也往前院而去。
等鸢竹和妇人回到前院时,只见鸢槿围着那具焦炭团团乱转,不时侧耳贴在焦炭胸口倾听,每次听到有回音,高兴的呵呵直笑。
妇人走上前去,替女儿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笑骂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人家都说有了媳妇忘了娘,人家还没成你相公呢,就把老娘抛在脑了。”
鸢槿脸色羞红的不依道:“娘......我哪有。”
妇人轻打她一下,笑道:“现在知道脸红了,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不知羞,你这么主动,当心人家以后轻贱你。”
鸢槿羞道:“苏瞳不是这样的人。”
妇人嗔怪道:“你是上辈子欠他的吗?什么都为他着想。”
鸢槿俏皮一笑:“可能上辈真欠他的吧。”
妇人笑骂着说道:“看你这没出息的样,一身湿漉漉的,赶紧去洗个热水澡,换身干净的衣裳,别生病了。”
鸢槿看着苏瞳,有些犹豫。
鸢竹看在眼中,强忍翻白眼冲动,没好气道:“他这个样子,你还怕他跑了。”
鸢槿一想也是,苏瞳之前受伤这么重,再加上被闪电劈中,想要恢复真不是一两天的事,只好嘟着嘴不情愿说道:“哦,好吧,那我去洗澡了。”
妇人等女儿走远了,轻声问道:“你说这个苏瞳不会真是修行之人吧?”
鸢竹看着焦炭一般的苏瞳,皱眉道:“谁知道,反正这个人有些古怪,之前我都仔细检查过了,没有呼吸,没有心跳,身体血液也流光了,干枯如朽木,这次经过雷击,居然没死,反而发生了我们不明白的变化。”
鸢竹沉思了一会又说道:“都说天雷既蕴含着毁灭之力,又蕴含重生之力,之前他身体干枯如同朽木,经过雷击后,枯木逢春,焕发出生机,所以才活过来了,只是我不明白,他怎么可能承受住天雷一击,而没有粉身碎骨。”
苏瞳没想到鸢竹虽然没有修行过,却把他身上发生的情况猜的八九不离十,可见鸢竹这个人确实有智慧,看问题可以一眼看中本质。
其实苏瞳情况跟鸢竹说的差不多,俗话说不破不立,想要突破到先天之境,并没有苏瞳想的那么简单。
虽然经过小兽一撞,莫名其妙的突破了,但是苏瞳用全身精血孕育的几缕先天之气,还不足以打破先天屏障。
如果不是黑衣人不吝成本的用血珠壮大他的气血,改造他的筋骨,哪怕把他全身骨血全部敲碎,也孕养不出哪怕头发丝粗细的先天之气。
就算有黑衣人血珠的奠基,已经达到后天巅峰,无垢之体的程度,但是离突破还是很难。
一般后天突破先天,都是一边孕养先天之气,一边消磨先天屏障,慢慢磨平先天屏障。
毕竟突破先天屏障,不是简单的事情,弄不好,屏障没突破,自身却崩溃了。
这就是很多后天境界的人,拼命打熬身体的原因,没有强壮的身体根本承载不了先天之气。
先天之气如同一把锋利的剑,也要有好的剑鞘装,如果你的身体只是泥坯,先天之气一戳便是一个窟窿。
如果冒然突破,那就不是突破了,那是寿星爷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苏瞳虽然已经达到后天之体巅峰无垢之体,但是他毕竟修行日短,他只是被动的成长而已,可想而知他的先天屏障有多坚固。
以他孕养出的先天之气,如果按部就班的修炼,慢慢磨平先天屏障,再加上学习修炼之术,主动引导,他突破也不难。
谁知苏瞳一时兴起,导致气血燃烧,先天之气暴动,他又不会引导,再强的无垢之体,也承受不住先天之气的冲撞。
再加上印章小兽的野蛮掠夺,把他一身气血全部卷走,如果他不是已经修炼成无垢之体,就不是裂而不碎了,会被连皮带骨头扯碎。
等到小兽一头撞碎先天屏障,带着先天之气盘踞在脑海中时,苏瞳偏偏在这个时候昏迷了过去。
如果他没有昏迷过去,主动引导先天之气修复身体,他早醒了,而不是一直如枯木一般。
当天雷击中他时,先天之气发现危机,自动护主,从苏瞳脑海中走出。
有了先天之气的相助,苏瞳之前破损的身体被先天之气修复激活,首先修复激活的便是心脏,这才有了现在的心跳声。
等到青师傅急匆匆的背着药箱冒雨敢过来时,看到心跳如擂鼓一般的苏瞳,吹胡子瞪眼的连连惊叹:“奇迹啊,老夫从医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神异的事情。”
鸢竹看着激动的银发老人,很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这件事太妖异,心中对修行之人莫名的多了一些惊惧,这不是他能理解的力量。
银发老人围着焦炭一般的苏瞳团团转,不时从药箱拿出各种工具。
检查了半天,银发老人平复下激动的心绪,向往道:“修行的世界真是让人惊叹。”
随后又道:“他现在身体已经恢复生机,体内力量有很强的修复力,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
洗完澡后,头发都来不急擦便跑过来的鸢槿,听到后,开心的道:“青爷爷,你说的是真的?”
鸢竹笑骂道:“你这丫头,不知轻重,青师傅说会醒来,一定会醒来。”
鸢槿呵呵一笑,目光自始自终没有离开过苏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