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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日月之王

09 相柳

刘璃觉得自己正在做一场最荒唐的梦。

她从小就没什么雄心壮志,现在居然莫名其妙地接了个穿越时空、拯救现代的不可思议任务,而且因为弟弟的关系,这个烫手山芋还甩不得。

弟弟已经失踪两天,爸妈那里肯定瞒不了多久……唉,还真让人心烦呢。

“小璃!你去趟超市帮妈妈买点东西。”老妈从厨房伸出头来喊,“让你弟弟和你去,帮着一起拿。”

“弟弟?”刘璃吓得跳起来。她没听错吧?弟弟他不是……

“弟弟……”她咽了一口口水,结结巴巴地说道,“弟弟,他回来了吗?”

“可不是,也不知他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还没等刘璃回过神来,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她身后轻轻传来。

“姐姐,早上好。”

她浑身一震。这根本不是弟弟的声音,而是……她蓦地转身,不由倒抽了一口冷气。眼前的这个男人,丝绸般顺滑的紫色长发,墨玉般的深邃双眼,犹如暮春的樱花一般的笑容,容颜赏心悦目,气质如玉——明明就是相柳!

南斗六星君中主管第五天枢宫的度厄星君!

当然也是把烫手大山芋抛给她的罪魁祸首。

她的脑袋里开始混乱起来,为什么妈妈会把相柳当成弟弟?

她二话不说抓着相柳出门,大门一关就横起眉来:“你什么意思?”

他笑了起来:“我只是在帮你而已。”

“帮我?”

“你不想父母知道弟弟失踪的事吧?如果你不喜欢,我这就消失好了。”他唇边的笑容弧度更深。

“等等、等等!”刘璃忙拉住了他,不可否认,她现在最担心的就是父母发现弟弟失踪,那家里必定是一片混乱。

“可是,你明明是相柳的模样,为什么我妈妈会把你认作弟弟?”她不解地问道。

相柳伸手轻轻撩开被吹到额前的紫色发丝,眼眸中掠过一丝略带诡异的光芒:“迷隐之术一旦被使用,所有的人都会被我所制造的幻象所迷惑。”

“迷隐之术?”刘璃愣了愣,又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在老妈的眼里,只见到了弟弟的幻象,所以才会把你当成弟弟。那么说来,在所有人的眼里,你就是我弟弟的样子。”

相柳笑眯眯地点着头。

“可是,既然是所有人,为什么我还是看得到你原来的样子呢?”她立刻又想到了这个漏洞。

相柳微微抿了抿嘴,轻轻吐出了两个字:“天机。”

刘璃睨了他一眼,这家伙又开始故弄玄虚了:“那么到我弟弟回来为止,你都要一直冒充下去。我看你的这个妖术还蛮管用的。”

听到最后一句话,相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什么……妖术?”

“嗯,很厉害的妖术啊。”刘璃没注意他的反应,“好了,快去超市吧。”

“可是,这不是……”

相柳拖着沉重的步伐跟在刘璃身后,一脸的不爽,人家这可是修炼了上千年的仙术……居然被说成是妖术……

晚饭时,刘璃一边和父母聊着天,一边不停地瞄着相柳,他的胃口好像不错,一言不发,只是往自己碗里挟菜。

似乎感觉到她的注视,相柳咽下了嘴里的最后一口糖醋里脊,微微一笑,用口型对她说了两个字。

刘璃的嘴角开始抽搐,那两个字分明就是——好吃。

老天,这个男人真的是天上的神仙吗?

饭后,她抢着洗了碗,还顺便很不厚道地拜托相柳擦桌扫地。

看着相柳扭曲的脸,她心里暗暗好笑,既然要冒充,做戏当然要做全套了。

她很快地洗完了碗,幸灾乐祸地与相柳擦肩而过:“我去洗澡喽,拜托星君大人顺便把垃圾倒掉哦。”

相柳的脸已经僵硬,忽然有种用手里的扫帚敲她一顿的冲动。

刘璃洗完澡,躺在床上一边听着MD,一边写着日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一个人影站在了她的床前。

她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却见相柳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愣了一下,忽然想起自己只穿了件吊带睡裙,一怒之下,抽出枕头就朝他扔了过去——

“就算是神仙,也要知道敲门!Understand?还有,没事不要随便进我的房间,那个,有事也不许随便进来!”

相柳躲过枕头的袭击,将手里的碗一放:“我已经敲了很长时间的门了,是你自己没听见。而且,我进来是因为你妈妈让我端这个给你。”

刘璃想起自己一直在听音乐,底气也没那么足了。她顺手套上了件外衣又拿起那碗甜汤大口喝了下去。

“对了,下次会去什么朝代?什么时候出发?”她抹了抹嘴。

“三天后。”他倚在床边,脸上神色难辨,“这次是龙之九子中的狴犴,明成祖朱棣。”

“明成祖朱棣?他的命运轨道也偏离了吗?”刘璃大吃一惊,这个名字简直是如雷贯耳,对于这段历史,她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我只能把你送到接近意外发生的时段,其余都要靠你自己了,一旦你纠正了他的命运轨道,九星之一归位,你的灵体就会自动脱离宿体,回到这个时空。”

“就像慕容冲那次吗?”她抬起眼眸。

他点了点头。

她的心里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墨红色的发,琉璃般的眼。

“不用担心,你会解决的。”他弯下身子,用指腹拭去沾附在她唇边的甜汤,戏谑道,“想留着明天当早饭吗?”

他的指腹带着一丝凉意,恍若冬日里的寒玉,清冷而柔滑。

“为什么是我?”她莫名地问了一句,只感到相柳的手指一滞,渐渐收了回去。

“为什么偏偏要选中我?”她更大声地问道。

“早点休息吧。”相柳没有回答她,只是微微一笑,转身就出了房门。

10 燕王

三天后,新学年开学的前一夜,进入梦乡的刘璃被一阵凉凉的寒意冻醒。奇怪……现在不是夏天吗,怎么还会这么冷?她迷迷糊糊地想扯紧身上盖着的薄毯,却捞了个空。这一下捞空,她的心里猛一个激灵,顿时清醒过来,老天!她又穿了……

门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刘璃微微一惊,赶紧拉起被子盖住了自己的半个脑袋。

“她怎么样?”伴着脚步声的靠近,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那声音没有温度地飘散在空气中,看不见摸不到却是如此清晰,带着一丝平和的高贵优雅,却又没有丝毫铺陈的华丽矫饰。

“回王爷,小姐还没有醒。奴婢刚才按大夫开的方子熬了药,看看能不能让小姐喝下一点。”一个女子温软的声音在她身边也轻轻响起。

王爷?刘璃忽然兴奋起来,难道是燕王?

不过,她临时所占据的这个身体到底是什么身份呢?到底是继续装睡还是……

“那你就试试吧。”男子的声音低沉了几分。

“是,王爷。”那女子伸手轻轻撩开了刘璃遮盖在脑袋上的被子,刘璃只觉眼前一亮,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她心里暗暗叫苦,她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就是喝中药了,要她喝下这碗药,还是杀了她吧。想到这里,她也管不了什么装睡不装睡,连忙睁开了眼睛。

“小姐醒了!”女子发出了一声低呼。

刘璃干笑着,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醒了就好。”

那男人朝床前走了两步,刘璃也乘机抬头看向他。

这是个年轻而富有朝气的男人,他的眼睛像冬天的湖水一样宁静美丽,眼底深处却似乎隐藏着寒冷入骨的寂寞。微挑的双眉又给他平添了几分不羁的风姿,只是无论寂寞还是不羁,都掩盖不了他浑身上下散发着的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

王者之气。

他头戴金冠,两条淡黄色的飘带垂在两侧,身穿云龙纹的五色上衣。这是明初皇子的标准服饰。

“王爷……”刘璃也跟着那位看起来像是侍女的女子喊了一声,这个叫法应该没错吧?

他点了点头,微微弯了弯嘴角:“安哥,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你哥哥观童的意外,本王也很遗憾。放心,你就暂时在这燕王府里住着吧。”

听到燕王府这三个字,刘璃的心漏跳了几拍,那么眼前的这个男人百分百就是朱棣本尊了?

燕王朱棣,未来的明成祖,她知道他会通过“靖难之役”篡位,会诛灭方孝儒“十族”,会因自己爱妃之死疯狂杀戮宫女三千人,但她实在无法将这个残暴统治的帝王和面前这个梦幻般的男子联系在一起。

“多谢王爷。”她赶紧答了一句。

“安哥,有什么要求就尽管吩咐下人。”朱棣说完,就转身出了门。

刘璃的心里又涌起了一丝困惑,他叫她什么?安哥?这好像不是个汉人的名字……还有什么哥哥观童?又是什么人?观童,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在她的旁敲侧击下,从侍女调月的口中,刘璃得知了确切的年份。

现在是洪武二十三年。

燕王朱棣刚过而立之年,风华正茂。

自己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叫做安哥,果然是个蒙古人,更确切地说,是个北元人。燕王朱棣从二十一岁起就镇守漠北,十来年和北元人的战争一直没有间断过,而安哥的哥哥观童,就是被朱棣招降的一名北元大将。

在观童归降朱棣时,将自己的孪生妹妹安哥也一起带了过来,朱棣立刻让他出发前去劝降别的元将,并将他的妹妹安置在了燕王府的别院中。

前两天观童在劝降途中落崖身亡的密报传到了燕王府中,恰好被安哥听见,于是她一时怒急攻心,就这么晕了过去。

刘璃渐渐理清了目前的状况,心里倒放松了一些。看来朱棣将安哥安置在这里,也是想以此挟制观童吧。不过没想到朱棣竟然是这样一个美男子,自从在历史课上看了朱元璋的画像后,她就对明朝的这些个皇帝不抱什么幻想了。

莫非是基因突变?

她下床走到窗前,拿起桌上的雕花铜镜,一瞥之下,不由暗暗吃惊,这安哥的容貌竟然又和她原来的容貌有几分相似!

不是第一次了,上次前往五胡乱华的年代时,那个符钰的容貌也和她有几分相似,而现在又是如此相似,难道这只是巧合吗?

她甩了甩头,不愿再多想。

12 冒名

刘璃在燕王府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心里却暗暗着急。弟弟依旧下落不明,燕王被改变的命相也毫无端倪可察,叫她怎么能若无其事地享受?

更何况,这个安哥说白了也就是个人质,如今哥哥暴亡,恐怕也没几天好日子了吧?证据就是,朱棣自从上次一见,就再也没有来过。

刘璃心烦意乱地在燕王府里转悠,却渐渐地陶醉在四周的景致之中。这六百多年前的一砖、一瓦、一树,都令学历史的她激动不已。

唉,要是没有什么拯救龙之九子的任务,这样穿越上下五千年,该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她一会儿傻笑,一会儿愁闷,一会儿又叹气的多变表情早被对面亭子里的朱棣看了个清清楚楚,他差点笑出来,忙轻轻地咳了一声。

“是你?”刘璃猛一抬头,看见是朱棣,平日里随便的话已经脱口而出,让她时不时地用王爷这个尊称,她还真是记不住哦。

朱棣倒也没在意,他步下亭子来到刘璃身边:“身子好点了吗?”

刘璃点了点头。

现在正是冬末春初之际,北平的积雪早已消融,庭院里还有残梅点点,池子边的柳树上已经迫不及待地抽出了几粒嫩芽,一抹柔柔的绿在枝条上轻轻摇曳,煞是可爱。

朱棣伸手拂上了那抹绿色,一脸平静:“过几日,本王就会和三哥一起出征漠北,征讨北元的余部——太尉乃儿不花。”他忽然望向刘璃,“你哥哥身前是乃儿不花的挚友,如果他去劝降的话,一定事半功倍,只可惜……”

刘璃一愣,脑子飞转起来。乃儿不花,这个名字在她的明朝研究论文里出现过,对了,朱棣正是在洪武二十三年开始了人生舞台上的第一次表演啊。他第一次成为主帅,不费一兵一卒,招降乃儿不花,这是一次堪称完美的表演。

只是,似乎还有哪里不对。

观童,对了,是观童!

她的心里猛的一个激灵,一股热流直冲脑门,终于想起来了,当时前去招降乃儿不花的就是观童!

可是现在观童已死,历史出现岔路,难道朱棣命格的改变就是从这里开始?意外就发生在此次远征中?

她不能留在这里,她要待在朱棣的身边,她要随他去漠北!

刘璃咬着下唇,忽然想起前两日收拾房间时看到的东西,不由灵光一现,笑意浮上了她的面颊:“王爷,半个时辰后可否来安哥的房里?安哥有东西要给王爷看。”她暗暗叹了口气,王爷王爷还真像绕口令,你我他这几个人称多干脆!

朱棣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后,朱棣半信半疑地推开了刘璃房间的门。他走进房里,四下打量了一番,并无人影。

“王爷!”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他的身侧传来。

他转过身,不由大吃一惊,倒退了一步,眼前容颜俊美的蒙古男子,分明就是已死的观童!

不,不对,虽然容貌一模一样,但身高却相差颇远,仔细看,眉眼又比观童多了几分秀气。

“王爷,是我,安哥。”刘璃十分满意朱棣的反应。

朱棣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想代替哥哥……”

“不错。我想代替哥哥随王爷出征,劝降乃儿不花。”刘璃真想夸奖自己几句,幸亏之前看到了观童留下的衣服,急中生智想了这么个好办法。

朱棣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女子毕竟不同于男儿,恐怕到了乃儿不花的帐中,会被他立刻识破你的女儿身。”

刘璃摇了摇头:“王爷,观童哥哥的身份只是一个接近乃儿不花的有利条件,到那时,挚友也罢,亲人也罢,怎么也比不上招降的理由来得更加重要吧?所以,只要能顺利进入乃儿不花的帐中,事便成了一半。”

朱棣眼中闪过更加惊讶的神色,但脸上还是平静依旧:“那么,招降的理由,你倒说来给本王听听。”

刘璃胸有成竹地抬起头,直视那双冬日湖水般的眼眸,把明史研究论文上的观点重复了一遍。

朱棣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喜怒难辨。半晌才说了句:“三日后,你随大军出发。”

顿了顿,他黑色的眼眸中涌动出危险的暗色,凝望着漾出欢欣笑容的刘璃:“安哥,本王真是好奇,你帮本王的理由。”

笑容凝固在刘璃的脸上。帮一个人,需要理由吗?需要吗?不需要吗?

不知怎么,她忽然想起来周星星电影里这段无厘头的对话,当然,如果把这番话对着燕王说,她一定会死翘翘。所以,必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安哥当然也是有条件的。”她笑了起来,“王爷大捷归来时,请还安哥自由。”

对朱棣来说,这算是个勉强能接受的理由吧。在他的眼中,这个世上,恐怕没什么是可以平空得来的。

果然,朱棣眼中的暗色渐去,唇边勾起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本王答应你。”

13 出征

刘璃以观童的身份伴在朱棣身侧,随军出发。

越往北去,天气愈寒冷,朱棣的大军在凄风冷月中马不停蹄地前行,除了短暂的休息,几乎没有停顿。行军打仗之苦,是常人难以想像的。

刘璃望了一眼身边的朱棣,只见他眉宇之间涌动着抑制不住的兴奋,英姿焕发,真有一番长缨在手、试问天下谁敌手的豪气。而她这个常人则一脸痛苦地怀念着王府里的米虫生活。

入夜时分,朱棣传令大军就地安营扎寨,休整兵力。

刘璃下了马,揉着自己快要僵硬的肩膀和麻木的双腿,她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地大睡一场。现在要问她最佩服的人是谁,她一定毫不犹豫地说出三个字:花、木、兰!

“观童,今晚你就歇息在本王帐中,本王要和你商讨招降乃儿不花的事宜。”

有人在说话哦,但和她无关。她继续揉肩膀,直到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

“观童!”

她愣了愣,转过身,却看见朱棣正望着她。

啊呀呀,她忘了,自己现在就是观童啊!可是,他说了什么?歇息在本王的帐中?

“还不进来。”朱棣虽对她瞬间多变的表情已经习惯了,但语气中还是带了一丝不耐。

刘璃哀怨地叹了口气。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新搭好的大帐内虽然简朴,倒也整洁温暖。

“王爷,其实我可以住别的帐篷……毕竟男女有别……”她小声说着,和历史上残酷冷血的皇帝同睡一帐,呃~她想都不敢想……

他抬起湖水般的冷眸,低低说了两个字:“过来。”

“干嘛?”话刚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说了傻话。

果然,朱棣微愣之后,嘴角轻轻扬起:“过来帮本王更衣。”

“可是,我不是来服侍你的,王爷。”她顿了顿,“观童身为大元的将领,怎会做这种事情。”

朱棣看着她,唇边掠过一丝略带嘲讽的笑容:“大元将领观童和本王同居一帐,又何来男女之分?”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她被他的话噎到了,好狡猾的男人……

他自己卸去身上的盔甲,走到帐边:“你不想被别人发现真实身份吧,在本王查到乃儿不花的所在之处之前,你就在这里待着。”

“你是说暂时会在这里驻扎,不再赶路了吗?”她从他的话里听出了这个意思。

“不错。”他没有多说,一撩帘子出了大帐。

接下来的几天,朱棣一反常态地停止了急行军,将军队驻扎下来,悠闲得不可思议。刘璃则吃饱了就睡,多日来的疲惫令她的睡眠格外好。每每一觉睡到天亮,根本不知道对方何时进帐,何时入睡。

这夜,刘璃迷迷糊糊地醒来,感到腹部一阵发胀。

糟糕,今天明明没喝很多水啊。

她无奈地爬出温暖的被窝,借着透进帐篷里的星光,发现朱棣并不在帐中。

她也管不了这许多,掀起帘子,匆匆出了帐门奔向附近的山丘,在恶劣的条件下,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淑女也只能入乡随俗,在这种地方随便解决……命苦啊。

刚上了山丘没几步,刘璃忽然看到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影。那人极为警觉,在她转身离开时已经开了口:“谁?”

“……是我。”刘璃听出声音的主人正是燕王朱棣。

朱棣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眺望着远处的天空。刘璃犹豫地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忽然轻轻低呼了一声。

因为古代的天空还没有受到污染,天空中的星群是那么清晰明亮,仿佛触手可及。

“怎么?”朱棣问了一句。

“好漂亮的星星。”刘璃喃喃道。

他不以为然地道:“天天晚上可见,有什么可稀奇的。”

刘璃瞪了他一眼,这个古代人,怎么能了解她这个现代人的心情!

她忍不住出口:“每颗星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听说过黄道十二宫没?是按照人的出生月份划分出十二个星座,对应这十二个星座出生的人,都会有星座所拥有的特质哦。”

他略带嘲讽地笑道:“什么星座,纯属无稽之谈。”

“——如果把第一次听说的东西都归于无稽之谈,那么这个社会永远只会原地不动。”刘璃也有些生气,在一刹那忘了眼前的男人是什么身份。

朱棣终于慢慢转过头来,黑色的长发随微风稍稍扬起又垂下,漫天的星星似乎都坠落到那双湖水般的眼睛里。

“那么,说说属于我的星座。”他的声音带着她所熟悉的平和与典雅,因褪去了所有华丽而显得清灵、缥缈。

刘璃有些惊讶,本来还以为会触怒他呢。

他的星座?如果没记错,燕王出生的日子恰逢陈友谅来犯,正是朱元璋人生中最为险恶的时期,似乎是五月间的事情。

按史书来看,关于朱棣存在着两种完全不同的记载。

一种是仁慈和善,他经常和属地的老百姓混在一起,为他们主持正义,爱民如子。

另一种却是残暴嗜杀,用油锅烹死不服从他的大臣,夷灭九族甚至十族。

五月……莫非燕王朱棣是双子座?

“王爷的星座或许是双子座吧。据说那是由一对孪生兄弟变幻而来,所以双子座人的意志一直都是一体两面的积极与消极、动与静、明与暗,相互消长,共荣共存的。这种多变的特性,往往令人难以捉摸。所以,双子座可以说是一个善良与邪恶,快乐与忧郁,温柔与残暴兼具的复杂星座。”刘璃顿了顿,干笑道,“当然,每个人都是复杂的啦,哈哈——”

那笑声的后半截戛然而止,因为,她听见了他说的话。

“安哥,你就不怕本王杀了你吗?”他的声音里一丝情绪也无,脸上更是一片平静。

四周一片静谧,静得连她的心跳声都一清二楚。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很没骨气地低低说了句:“我怕。”

“类似这样的话,我不想听到第二遍。”

“明白,明白!”刘璃忙不迭地应着。真是昏头了,居然敢揣测他的性格,还要不要小命了……“我、我回去了!”她三步并作两步像个松鼠似的迅速溜下山丘。直到回到营帐中,她才想起居然忘了解决最重要的事情!

她的人生一大急呀……全被吓回去了……

漫天星光下,望着刘璃逃窜的背影,朱棣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抿了起来。

14 朱棣

例行的军事会议上,朱棣手下的几个将领都开始抱怨为何滞留不前,朱棣笑而不答。

刘璃随侍在朱棣身侧,见到了历史上著名的几名武将,朱棣对他们几位都极为尊重,就算对方说话不客气,他也始终以礼相待。

“李副将,你倒是说句话啊!”略带怒气的名将傅友德忽然转向了一位身材高瘦的年轻男人。

那叫做李柏的男人只是欠了欠身:“一切但凭王爷做主。”

傅友德一怒之下,拂袖而去。

朱棣望了一眼李柏,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一名骑兵匆匆进入军帐,在朱棣耳边低语了几句。

朱棣唇边的笑意渐渐绽放,眼中发出亮光,蓦地站起身来,大声道:“立即传令下去,即刻整军出发!”

刘璃暗暗一笑,一切果然和历史记载的一样,朱棣早就派出了几支轻骑兵,四处打探乃儿不花的确切位置,这几天的按兵不动,就是在等待探子的回报。在得知了乃儿不花的位置后,他立刻带领队伍静悄悄地出发,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插乃儿不花的大本营。

大军日夜兼程地赶路,在即将接近乃儿不花大本营时,天空忽然降下奇怪的大风雪,士兵们都以为是不祥之兆,军队里一片哀怨之声。

朱棣却不以为然,命令大军在风雪中继续前进。

刘璃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天气,一路上心里暗暗叫苦。

“没事吧。”朱棣策马行进在她的身旁,侧过脸问了问她。

刘璃摇摇头。就算心里不知叫了多少苦,面子上也不想表露出来,不能让他小看了。

“很多人都叫苦不迭,你倒还是那么冷静。”他低低地说道。

刘璃腾出一只手在脸上捂了捂,又呵了一口热气,道:“叫苦又有什么用。风雪之夜,行军虽然辛苦,但敌人也必然会丧失警惕,决胜的时机往往就在出其不意之间。”

朱棣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缓缓道:“你真是——安哥吗?”

刘璃一愣,又笑了起来:“这些话,也都是从哥哥那里听来的而已。”

他望着她被冻得通红的小脸,心里忽然微微一动,立刻又扭过了头,一甩马鞭,向前而去。

“既然这样,就加快你的速度,别拖累了大家!”

话音刚落,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就落到了她的头顶,将她整个人罩了起来,她拿下来一看,不由吃了一惊,这不是他的披风吗?

望着他的背影,握着还带着他体温的披风,她的心里忽然泛起了一丝柔软的感觉。不管怎样,他,还是有着温柔的一面啊。

一夜的急行军,终于在天亮时分到达了目的地。

朱棣的大军在离乃儿不花军营不远处的地方停了下来,由这里望去,几乎可以看见北元军营飘扬的旗帜。

想必此时才接到这个噩耗的元军必然是慌乱不已,只是,他们已经逃不掉了。

朱棣又一次反常地松懈下来,他没有理会磨刀霍霍的部下的催促,下令去砍杀那些目瞪口呆的元军,而是埋锅做饭,安营扎寨。

刘璃明白,轮到她出场了。

“观童,明日一早你去一趟元军的阵营,你与乃儿不花是从小长大的挚友,由你去劝降是最合适的。”朱棣又望了一眼李柏副将,“李副将,就由你陪同观童前往。”

刘璃与李柏同时上前领命。

入夜时,朱棣早早回了大帐。刘璃也顺便将披风还给了他。

“既然本王已经给你,就是你的了。”朱棣又把披风扔了回去。

“王爷可记得答应我的事,如果劝降顺利,王爷大获全胜,那么就还安哥自由。”刘璃提醒道。

朱棣的脸色微微一沉,但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好。”她转过身裹紧毯子,阖上眼睛。明天就去劝降,在睡着前再把劝降的台词在脑袋里温习一遍,就像应付以前的历史考试那样……

正默背了一半,忽然觉得脖子痒痒的,她顺手一抓,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拎到眼前一看,顿时魂飞魄散,发出不成声的惨叫。

“怎么了?”朱棣听她惨叫,也不由吓了一跳,立刻赶了过来,只见她一动不动,两眼呆滞地望着自己胸口上的一只黑色蜘蛛。

“快、快帮我拿掉!”她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她刘璃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这类恶心的多脚昆虫了。

朱棣第一次见她露出这般可怜兮兮的神情,忽然起了捉弄之心,他故意露出一脸为难之色:“本王也想帮你,只是男女有别,这蜘蛛正好在小姐你的……”

“别管什么男女有别啦,快点啦!”她拼命地央求。

朱棣忍不住笑了笑,伸手轻轻捉走了那只蜘蛛,顺手扔到了帐门外。

刘璃这才缓过劲来,不停地拍胸口压惊,还恶毒地诅咒着:“这个臭蜘蛛,我诅咒它一辈子打光棍!”

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怎么知道它是公蜘蛛?”

“这还不好猜吗?”刘璃睨了他一眼,“因为这只蜘蛛很好色。”

“好色?”朱棣先是愣了愣,目光掠过她的胸口时,忽然恍然大悟,顿时大笑起来。

刘璃的脸微微一红,咕哝了一句:“我要睡了。”

“安哥。”半晌,他忽然轻轻地喊了一声。

刘璃继续睡着,没有理他。

“安哥,明天……自己小心些。”

她睁开了眼睛,又迅速地合上,在心里默默地回答。

知道了……

15 意外

刘璃遥望对面元军的旗帜,一边目测两军之间的距离,一边艰难地带马前行。

“观童大人有把握劝降乃儿不花吧?”跟随在她身后的李柏忽然开口。

刘璃压低声音,应了一声。

雪还在下着,冰冷的空气令刘璃感到难以呼吸,四周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末将真不明白,大人身为元人怎会甘心为明军做事?哦,对了,听说你们兄妹的母亲是汉人,难道是这个原因?”

刘璃默默地听着,心里隐隐感觉不妥,她冷冷说道:“李副将,这话说过就算了,如果让王爷知道——”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两声惨叫打断,只见李柏手起刀落,杀了与他们同行的两名士兵。

这突然的变故将刘璃吓得不清,她结结巴巴道:“李柏,你、你这是做什么?”她的心已经快要跳出胸腔了。

“做什么?”他笑了起来,“当然是杀了你,然后前往元军大营,劝告乃儿不花全力一拼,元军不见得没有胜算。”

“李柏,你……”她好像有些明白了。

“我不叫李柏,我是阿鲁忽都。”

“阿鲁忽都?你果然是元人的奸细!”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起。

刘璃身子一震,寻声望去,一小支轻骑兵从他们身旁的土丘后转出,为首的男人正是燕王朱棣。

阿鲁忽都脸色大变,二话不说举刀就往刘璃身上砍去,刘璃一侧身子,从马上滚落,阿鲁忽都的第二刀紧跟而来,眼见刘璃避无可避,已驱马向前的朱棣一颗心恍若停止了跳动。忽然一道白光自刘璃身上闪现,阿鲁忽都不由闪神,朱棣趁机挥刀挡住了他的攻势。

刘璃连滚带爬地逃了开去,心里却是困惑不解,白光,又是白光,每次她有危险的时候,为什么总会出现这道白光?

那厢阿鲁忽都越战越勇,连着砍倒了好几个骑兵,朱棣也是低估了他的能耐,带的人不多,几番纠战之后,十几名骑兵居然全被他砍于马下。阿鲁忽都浑身是血,双目尽赤,显然已经杀红了眼,朱棣渐渐招架不住。

刘璃焦急万分,难不成这就是意外?朱棣难道会莫名其妙地死在这里?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她一定要完成任务,一定要救回弟弟!

她捡起掉落在地上的长刀,跌跌撞撞地冲向阿鲁忽都,闭上眼睛用力一刺,刀尖没入阿鲁忽都的肩头,他狂吼一声,反手一掌,刘璃被他的掌风逼得倒退了几步,趔趄着摔倒在地,朱棣则趁机一刀插入阿鲁忽都的胸膛。

“他……死了吗?”刘璃握住朱棣伸向她的手,想起刚才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这么血淋淋的杀戮还是第一次亲身体会。

朱棣点了点头,他迟疑了几秒,低声道:“以你的聪明,应该猜到我利用了你……只是,你要相信,我绝不会让他伤你分毫。”

刘璃微微一震。她的确猜到了朱棣的用心,心里也莫名其妙地有些失落,但朱棣奋不顾身地相救,却让她心里泛起丝丝甜意。

天色越来越暗,雪,却越下越大了,冷冽的寒风夹杂着鹅毛大雪扑面而来,打得她的脸生疼生疼的。

“糟了,这么大的雪,我们恐怕回不去了,其他人也很难搜寻。”她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朱棣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也想到了这一层。他皱着眉:“天气如此寒冷,在外过夜恐怕……”

刘璃脑中灵光一现,她想起了很早之前看过的一个记录片,她兴奋地跳起来:“我们来搭个爱斯基摩人的雪屋吧。”

“什么?”朱棣一头雾水。

“用雪做屋子,快点,别问了,照我说的话做就好。”刘璃一边说着,一边动起手来。

她记得在那部记录片里曾经提到爱斯基摩人在狩猎外出时,往往建造雪屋,他们把雪压实,切成雪砖,然后用雪砖垒成半球形的雪屋,用雪封住砖间缝隙,在室内燃一把火,把表层略略融化,房屋就密封住了。这样既保暖又安全。虽然因为时间和技术的问题做不了半球形,像个洞应该效果也差不多吧。

两人费了好大劲,好不容易勉强做了一个类似雪洞的东西。

“大功告成!”刘璃一脸兴奋地看着自己的成果。

朱棣还是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怪东西,钻进这种雪洞里,不是更冷吗?

“朱棣,我们不会冻死了哦!”她得意地说着,忘了自己居然直呼了他的名字。朱棣也没在意,倒觉得这名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似乎还挺好听的。

刘璃又去捡了一些枯枝,放进雪洞中,接着就拉着朱棣钻了进去,点燃了枯枝,整个洞里立刻温暖起来。

“安哥,你到底从哪里知道这些的?”朱棣忍不住问道。

“嗯,之前听人说的。”

“我也听说过一些古代民族为了在冰雪自然环境中生存,常为穴居,以深为贵。看来似乎是异曲同工之妙。”

“嗯……”

“安哥,你哥哥很疼你。”他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刘璃也不知到底实情如何,不过看观童带着妹妹投降,应该关系还不错吧。她点了点头。

“安哥,知道我有多少兄弟吗?”他顿了顿,“我有三个哥哥,二十二个弟弟,虽然贵为皇子,却像路边野草般无人关注。谁要想得到父皇的一点青睐,从来都是一种奢望。所以,这一次,我一定要赢,我要让父皇知道,燕王朱棣才是最像他的儿子。”

他的声音如一阵细腻忧伤的风,轻轻地在人的心中划出伤痕。沉着,却掩饰不住的茫然;强大,却不可避免的孤独。

刘璃忽然也有些伤感起来,生于战火,死于征途,似乎就是燕王一生的宿命。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李柏的?”她轻声道。

“我从来就没真正相信过谁。”他望着她,“无论何时何地,我从没有人可以信任,从小到大,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而想在这世上生存,只有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到没有人敢来冒犯你,侵害你,才能够保证自己的安全。”

他的眉宇间弥漫着一丝淡淡的伤感,不是脆弱,不是敏感,那是经过漫长时间的冲刷,沉淀下的悲哀。

“这世上,总会有你可以信任的人存在的。”她轻声道。

一阵冷冽的寒风不知从哪里漏了进来,她不由打了个寒颤。他伸出手,将她搂在怀里。

她微微一惊,正想挣扎,却听见他温和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别动,这样会更温暖一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屈服于这温暖之中,一动也没动。

这样的拥抱,真的好温暖……

没有忧虑,没有负担,没有思索,有的只是安慰,只是温暖,只是依靠。

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上,低低地说:“谢谢。”

无论将来他如何冷血,如何残暴,如何可怕,现在,却只是个让人感到心安的男人。

“总有一天,你会变得足够强大的……”她喃喃地低语。

他的手,又收紧了几分。

16 劝降

当刘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清晨第一抹金色的阳光已经明晃晃地照了过来,温柔入骨,让人沉醉。

她轻轻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还很惬意地靠在朱棣的怀里,她连忙直起身子,只见他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早、早上好。”她结结巴巴地打了个招呼。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低声嗯了一下。居然有回应哦,刘璃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说不定,有一天朱棣也会在醒来时说一句:早上好。她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幻想朱棣笑着说早上好的样子,不自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傻笑什么?”他一边说着,一边出了雪屋。

刘璃也跟着钻出去,一阵如刀子般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令她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朱棣回头看了看她,眼中掠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心,刚要说话,忽然听见远远的有人声传了过来。

他嘴角一扬:“是我们的人。他们总算找到这里了。”

说完,他将食指在唇边一放,吹出了一声浑厚响亮的哨音。不多时,山丘上就传来傅友德嘹亮的声音……

刘璃一见人来,顿时放下了心,精神刚一松懈,就觉得眼前一阵晕旋,脚下一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朱棣的怀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身在温暖的营帐中。

“醒了?想喝水吗?”朱棣的声音在她身边响起。

她望向他,心里又觉得有几分诧异,此时他那湖水般美丽的眼睛里一片温和,犹如春日里冰雪初融的河川。

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当他将水端过来时,她连忙接了过来,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他这个样子也是应该的,毕竟她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这倒水斟茶,也没什么大不了嘛。

不过,这种贵宾级待遇有几个人遇到过啊,赫赫有名的明成祖居然亲手倒水给她哦……唉,要是有相机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就好了。

她暗自贼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发现朱棣一直一脸好笑地看着她,她心里一紧张,一口水呛进了气管,立刻剧烈地干咳起来。

晕死,喝杯皇帝倒的水就这么折福呀!

“怎么喝得这么急,没人和你抢。”他笑得有些促狭。

她只顾着捶胸顺气,也没空闲反驳他,只能狠狠瞪了他几眼。

他见她咳得厉害,倒也敛了笑容,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这还真有效果,他只拍了两下就止了她的咳。

“安哥。”他迟疑了一下,“等会儿就出发去乃儿不花的阵营吧。”

刘璃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失落,原来他对她那样温和,也只是因为——需要她去劝降乃儿不花。她不该忘了,他不是别人,他是将来的明成祖,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君王。

昨晚的那一切,就当做了一场梦吧。反正,她和他,也是不会有任何交集的人。

“安哥领命。”她淡淡地应了一声。

“只要乃儿不花归降,安哥,到时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

她抬起眼,看着他:“王爷,安哥的要求就是——自由。”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朱棣的眼神瞬间黯然下去。

“不过。”她笑了笑,“眼下恐怕再没有比好好洗个澡更惬意的要求了。”

他望着她,似乎有话想说,却还是没有出声,转身出了营帐。

虽然除了李柏,不过以防万一,朱棣还是派出了一队轻骑护送刘璃来到了乃儿不花的军营。

通报了观童的名字之后,刘璃很快就被人带入了乃儿不花的营帐内。

她刚迈入帐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扯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

“我的好安答,好久不见了!”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一个清朗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

刘璃用力挣开他的手臂,向后退了两步。如果没弄错,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元军主帅乃儿不花。只是,她没想到这个蒙古人竟然这么年轻俊朗。

“观童……”他微微一愣,已经察觉出不对劲。

刘璃微微一笑,抬手摘下帽子,一头青丝倾泻而下。

“是你,安哥!”他惊喜地喊出声来。

刘璃点点头,这乃儿不花似乎和安哥的关系也不错。她定了定神,直截了当地道:“我也不绕圈子,今天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想必乃儿不花元帅也清楚,眼前……”

他皱眉打断她的话:“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大哥吧。”

刘璃也没和他客气:“好,大哥,眼前的形势你比我更清楚,如今只有投降这一条路可走,王爷也再三保证一定宽厚对待俘虏,我哥哥降了之后,王爷也一直对他青睐有加,绝无半分为难……”

刘璃早就将穿越后的亲身经历结合历史资料在脑中整理成了一篇演讲稿,此时洋洋洒洒地对着乃儿不花说了出来。回想起来,历史上仅记载了乃儿不花由观童说服,根本没有提及李柏事件。也就是说,观童的身亡、李柏的叛变,影响了朱棣的命运轨道。所以,只要乃儿不花乖乖投降,一切都会归于原位吧,朱棣的命格——也是。

听到观童身亡的消息时,乃儿不花脸色一暗,悲伤之情溢于言表。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这几年来,我们之间不知较量了多少回,我却没能赢他一次。朱棣,是我所遇见过的最可怕的对手。”他顿了顿,又道,“安哥,带我去见朱棣吧。”

刘璃心里一喜,连忙道:“大哥,你的意思是……”

“这一次,他的时机判断如此准确,行动如此迅速,虽然是敌人,我也不能不说一个服字。”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她,“我想先见见他。”

朱棣显然对乃儿不花的到来并不意外,他不仅亲自到营外迎接乃儿不花一行人,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乃儿不花提出的几个保证士兵人身安全之类的条件,末了还设盛宴款待了他们。

乃儿不花对朱棣的气度十分敬佩,当下就决定回营招集人马投降。

送走乃儿不花后,刘璃大松了一口气——这下她的任务完成了吧?

“你先回营帐。”朱棣忽然低下头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她有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眼眸中水波流动,闪烁着淡淡的光泽。

“我有惊喜送给你。”他的唇边漾起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刘璃连蹦带跳地窜进营帐。

朱棣给的惊喜耶~不知是什么?

帐帘内涌动着一层蒙蒙的温暖的白雾,透过白雾,刘璃居然看到了一桶热气腾腾的洗澡水!

在这种恶劣的条件下,忽然出现了这么一桶洗澡水,简直让她觉得如同到了天堂!再也没有比这个更让她激动了……

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在右侧的毯子边居然还有一套干净的明军士兵的服装,看来,这一定是朱棣所说的惊喜了。

她真的很惊喜。

虽然心里有点担心会不会有人闯进来,但在热腾腾的洗澡水的诱惑下,她终于还是卸甲投降,飞快除去了身上的蒙古长袍、内衣,迫不及待地跳入桶中。

当身体被热水包围的那一刻,她觉得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舒服得好像置身云雾中,从没想过,洗澡竟然是一件这样幸福的事情……

等回到现代,她一定要在家里的大浴缸里泡个够!

洗完澡,浑身畅快的她不由哼起了小调,还美美地伸了一个懒腰。连打了几个哈欠后,倦意渐渐袭来,她撩了撩半湿的头发,靠在软垫上打起了盹。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忽然觉得脸有些痒痒的,伸手去挠,却抓到了一只温热的手,当下心里一惊,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朱棣湖水般美丽的眼睛。

她连忙放开了他的手,吞吞吐吐地喊了声王爷。

朱棣笑了笑,伸手把贴在她脸颊上的几缕湿发撩了上去,温声道:“今天你做得很好。”

刘璃想退后又不敢,只好僵着脖子咧开嘴傻笑:“王爷也让人出乎意料啊,设宴款待乃儿不花的时候,王爷部下们的脸抽搐得好厉害。”

朱棣大笑道:“其实我啊,真想一刀砍死这个让我们吃了许多苦的家伙,你信不信?”

她被朱棣的快乐感染,忍不住扑哧一笑:“你不会。”

他凝视着她,道:“不错,即使我这么想,也不会这么做。我知道残暴是一种手段,怀柔是另一种手段,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是次要的,达到目的才是根本所在。而花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利益,就是我的目的。”

她默然无语,心里却暗暗佩服,他率领数万士兵远涉千里,冒雪顶风,历经千难万苦才找到敌人,可他不但客客气气地接待了这个敌人,还设盛宴款待。这需要何等的包容力。

“简单的占有是小聪明,暂时的放弃才是大智慧。”她笑了笑。

朱棣脸上的笑容渐渐敛起,眼眸中闪动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营帐内的烛火轻轻摇曳着,温暖却又脆弱,帐中的木桶不知何时已经被抬了出去,只留下了一滩淡淡的水迹。

“谢谢你。”她回想起刚才的热水澡,心里也不免有些感动于他的细心。她随口说的那句话,他居然真的记住了。

他的嘴角一扬,眸里仿佛有什么闪过,低声道:“那么你打算……怎么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天这营帐内似乎多了一分暧昧。

不等她说话,他就低下头,靠近了她的身子,温热的呼吸萦绕在她的脖颈间。

“好香。”他低低说着,嘴唇已经快要触碰到她的皮肤。

刘璃心里一激灵。

早该想到他没安好心,什么特意给她惊喜,让她洗个热水澡,啊呀呀,不会是想把自己洗干净顺便吃了吧?

一想到这里,她的脸上立刻潮红一片,短短几秒间,警觉指数从绿色安全飙升到了橙色警告。

“哎呀,忽然口渴了,我去倒碗水,王爷你要吗?”她眨了眨眼睛,借着倒水的机会站起身来,赶紧远离这个危险地带。

拿起矮几上的水碗,她伸手就往嘴里灌了几口。

“安哥……”他的声音在她的身后低低响起,“能不能换一个条件?”

她的手忽然微微颤了一下。

“如果你愿意,燕王府就是你的家。”

她的心,忽然有些慌乱起来,她不是傻瓜,她想——她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她掩饰着心里的慌乱,又倒上了一碗水,在心里默念了三十遍,冷静冷静冷静!

“安哥……”他不知何时也站起身来,走到了她的身后,握住了她的肩头。

她紧紧捏着碗,犹豫了一会,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王爷,燕王府……从来就不是我的家。”

他不发一言,但握着她肩膀的手加大了力量,捏得她生疼。

“好疼!”刘璃痛叫一声。

肩上的手拿开了,朱棣大踏步走出营帐。

望着他绝然阴郁的背影,刘璃暗暗焦急,如果说意外已经被阻止,为什么她的灵体还在这具身体里?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什么没有完成的事吗?

接下来,到底该怎么做呢?

乃儿不花第二天果然带着大军降了明军,燕王朱棣人生中的第一次表演完美落幕。

17 燕王府

再次回到燕王府,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了。

刘璃百无聊赖地对着窗外发呆。庭院里已经全然一派春天的气象,垂柳依依,轻拂池面,落英点点,逐波而去。万紫千红,争妍斗丽。

可是,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情来欣赏美景,一想到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回现代,什么好心情都没了,除了郁闷,还是郁闷。

朱棣回来之后也是忙得不可开交,自从营帐事件之后,他对她一直都不冷不热的。

高高在上的燕王,从未想过会被一个女人拒绝吧。

“安哥。”

熟悉的声音将她的神思飞快地拉了回来。

她转过身,望着门口轻裘宝冠、长身玉立的男人。他那眼眸一如平静无波的湖面,薄薄的嘴唇平添几分无可抗惧的威严,尊贵之气掩不住凌厉的锋芒。

在看到她转头的瞬间,他的眼神忽然柔和起来:“这些天还好吗?”

他的声音温和得让她不能相信,看样子他似乎已忘了那晚的不快。

“回王爷,安哥很好。”她想起身,却被他挡了下来。

“随便些吧,你这样我都有些不习惯。”他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递给她。

她迟疑地接过来:“给我的?”

在他的示意下,她轻轻打开了盒子,一把雕金镶玉的玳瑁梳静静地躺在盒子里,带着幽幽的暗香,漾漾的金靡靡的紫冉冉的白,这是她所见过的最美的梳子。

“喜欢吗?”他柔声地问。

她没有做声,她喜欢,可是她不能接受这把梳子。更重要的是,她带不走这把梳子。

他有意无意地撩起了她的头发,轻轻笑道:“你打算就这样一直披头散发吗?”

她的额上开始冒冷汗,今天早上起来之后,她好像没让侍女进来服侍,一直都保持着那个发呆的姿势,根本没有梳头!

要命,她居然就这样蓬头垢面地见他了!

“我、我自己来。”她连忙去拿梳子,却已经被他快一步抢到手中,轻轻地梳理起她的头发。

她完全傻掉了。不是在做梦吧?未来的皇上、堂堂的燕王大人居然亲自给她梳头!

他的手指随着梳子温柔地滑过了她的发间,麻麻的,痒痒的,竟是说不出的惬意,一种柔软的感觉从她的发端漫延到了四肢百骸……

这个男人,真的是历史上残暴冷血的明成祖吗?

一刹那间,她似乎产生了一种幻觉,她与他,此时就像是一对最普通的夫妻……

“看,这样不是好了很多。”

他的声音打破了她的幻觉,她往镜子里一照,自己的头发已经被他用一支簪子绾了起来。

“好漂亮的簪子。”她摸了摸那支蝴蝶簪子,金蝴蝶的翅膀上镂空出精巧的花纹,镶有颗颗红宝石,光彩盎然。

“蝶恋花,这支簪子的名字。”他的笑容恍若三月里的春风,让她有些失神。

他的眼神越来越温柔,手指顺着那支簪子滑到了她的脸颊上:“安哥,你很适合汉人的装束,也很适合做汉人的媳妇。”

她心里一紧,忽然拔下了那支簪子,一头黑发顿时又散了开来。

“王爷,这支簪子和这把梳子对安哥而言都太贵重了,还是请王爷送给其他有缘之人吧。”

她的头发很黑很长,却又不是沉寂的黑,而是翻涌着点点阳光色彩的黑,犹如一片流动着的镶嵌着点点金沙的墨色云母碎片。

那美丽的颜色却令朱棣觉得刺眼,刺得他的心都微微开始疼了。

“安哥,你就这么不喜欢燕王府吗?”他的脸上依旧一片平静,声音却带了一丝压抑的怒意。

“王爷,安哥之前已经说过,说服乃儿不花的条件就是还我自由。”

虽然这个身体不是她的,可是安哥是蒙古人,此时此地如果是她本人,也不会愿意嫁给他吧。

她不想到时就这么一走了之,把个烂摊子扔给原来的主人。

朱棣脸上神色更加阴郁。

两人都不再说话,空气里似乎弥漫了一股紧张的气氛。

侍女通报声适时响起:“禀告王爷,乃儿不花将军求见安哥小姐。”

“让他进来!”刘璃也不顾朱棣难看的脸色,急急说道。

这乃儿不花,来得好,来得妙,来得刮刮叫,简直是来救场子啊。

乃儿不花一见到刘璃,就热情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在刘璃干笑着将他推开后,他才发现一边早成了黑面神的朱棣。

“原来王爷也在这里。”他很神经大条地笑了起来。

“不知乃儿不花将军有什么要事来此?”朱棣尽量用着和缓的语气。

乃儿不花望向了刘璃,脸上忽然浮起了一丝少见的红晕,刘璃忽然涌起很不好的预感。

“是这样的,我和观童是好安答,其实很早以前,观童就亲口答应将安哥许给我了。”乃儿不花朗朗说道。

“什么!”朱棣的脸色一变,“有这回事?”

“确有此事。”他顿了顿,从腰间解下了一把匕首,递给了刘璃,接着说道,“安哥,你认得这是观童的东西吧。我们都是没父没母的孩子,观童已经把你托付给我,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好好珍惜你。”

刘璃心里惊讶,但看乃儿不花坦荡荡的表情,知他所言非虚。而且,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她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莫非自己不能离开的原因就是这个?

朱棣身边的女人里好像根本没有蒙古的,试想一下,如果安哥留在了燕王府,成了朱棣的女人,那么历史岂不是又要改变?

想到这里,她立刻做了决定:“大哥,听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哥哥似乎是提过这件事情。”

朱棣一言不发地盯着刘璃,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王爷,那我就选个日子,把安哥接到我的府里了。”乃儿不花大喜道。

“你先出去。”朱棣冷冷地开了口。

乃儿不花一愣,刘璃赶紧向他使了个眼色:“大哥先出去吧,王爷还有些事要和我说。”

“安哥,你在说谎。”乃儿不花走后,朱棣冷冷说了一句。

“我是不是说谎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没说谎。既然哥哥将我托付于他,我就该遵从哥哥的意愿。”刘璃脸上一片冷静。

他看着她,隔着不远的距离。她犹如古书的一页,翻开了,就再也合不上,扑面而来的是无尽的烟尘,令他的视线渐渐模糊……

“如果我要你留在这里呢?”他上前一步,捉住了她的手。

“王爷,过几日你就要启程去金陵面圣了吧?”她忽然道,“带我去如何?”

他微微一愣,面有难色。

“王爷,你到底还没忘,你不能带我去,因为我是元人。如果当今皇上,你的父亲知道你喜欢一个元人,还想娶她,不知会怎么看你?你身边的那些敌人一定也等着落井下石,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打击你,那么,你辛苦所做的一切,不是白费了吗?”她笑了笑,“那时,无论是无奈还是被迫,王爷所能做的也许只有赐安哥一死吧。”

朱棣身子一震,手却渐渐松了开来。

刘璃心里略略松了口气,拥有强大野心的朱棣,是不会为了一个女人甘心失去一切的。所以,她的话,一定有用。

“王爷,简单的占有是小聪明,暂时的放弃才是大智慧。”

朱棣抬起了眼眸,他那湖水般透明的眼睛里隐约闪烁着伤感,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逸出嘴角。

“王爷……”望着他的眼眸,她的心里忽然也有些莫名的伤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紧紧拥入了怀中。

她心里大惊,难道自己的那番话一点用也没有?

“别动,安哥,让我抱抱你。”他低低轻语,火热的呼吸在她的耳边徘徊着。

安哥,安哥,安哥……一次次地轻唤,似乎永远也不厌倦。他的声音盘绕在她的心里,化作了一种没有形状的东西,却牵绊着心情,挥之不去。

许久,他忽然放开了她,转身冲出了房间。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不过至少,她的话还是有用的。

他放弃了,通过那个最后的拥抱宣告了他的放弃。

18 告别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乃儿不花带人来迎接她。

她没有见到朱棣,送行的只有燕王妃。在漫天飞舞着如雪般轻盈的柳絮中,刘璃微笑着和燕王妃道了别,在出府门的一刹那,不知为什么,她忽然转过了头,就像是说好了一般,在亭台楼阁间她刚好看见了朱棣正推开的那扇格子窗。

那一瞬间无声的对望,或许彼此的心中似乎都有片刻的触动,片刻的迷茫,片刻的不知所措,还有,片刻的真实。

她忽然笑了起来,笑得那样灿烂真诚,向他挥动着自己的手,用口型说:“朱棣,再见!”

没有再去看他的表情,她回过了头,直直地出了燕王府,上了停在府门口的马车。

“安哥,我们回家。”乃儿不花爽朗地笑着。

她点了点头,忽然觉得一阵晕眩,身子飘了起来,似乎已经脱离了这具身体。就是这种感觉,就是这种感觉,她狂喜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能回去了。

所有的一切,都归于原位了……

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她欣喜若狂地将枕头搂在怀里,亲爱的毯子,亲爱的枕头,亲爱的床,亲爱的房间,亲爱的现代,我、回、来、了!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蹑手蹑脚地溜出了房门,打开了弟弟的房间,像一条小蛇般闪了进去。

“相柳,醒醒!”她猛摇熟睡的相柳,毫不怜香惜玉。

相柳一脸痛苦,挣扎着说了一句:“我要睡……”

“不许睡,你是神仙,睡什么!”

“神仙……也要睡觉啊……”

“相柳,你给我起来,我有话要问!”

“明天……”他头一歪,以最快的速度又昏睡过去。

这、这是什么神仙啊!刘璃气呼呼地敲了他一拳,郁闷地回房。

第二天的清晨,闹钟的催命铃声再一次准时响起,同时响起的还有妈妈的声音。

“小璃,起来了!今天是新学期的开学日哦,不要迟到了。”

刘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猛地从床上蹦了起来,迅速冲到客厅打开了电视机。

“这孩子怎么了,平时可是从来不关心早间新闻的。”妈妈惊讶地嘟哝了一句。

“本台消息,今天凌晨时分,九龙壁右侧的第一条龙重新浮现。有居民认为这是一起被神秘力量控制的不可思议事件,不过科学院的院士们表示他们会尽量寻找出合理的科学解释。本台将会继续关注这起九龙消失事件……”

她暗暗松了一口气,回来了,九龙的第二子,回来了。

“早上好。”她回头望去,相柳正倚在墙边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早上好。”她的脑海里忽然掠过了朱棣迷糊的样子。

“小璃,吃完了和弟弟一起去上课吧。”老爸笑眯眯地给他们端上了牛奶。

她的头轰的一声,啊呀呀,居然忘了,弟弟是和自己同一所大学的,这么说来,相柳不是要跟着自己去上课?

相柳朝她眨了眨眼,她的嘴角一阵抽搐。

去大学她已经熟门熟路,骑车绕过一排古董店,再过一座桥就到了。

“别骑这么快,多危险。”相柳悠然自得地坐在后车架上啰嗦。

“喂,现在是我在骑,你是神仙,不会自己飞去吗!”她怒瞪了身后的相柳一眼,虽然几乎感觉不到他的重量,可就是让她觉得憋气。

“啊,你别回头了,会——”

“我就是要回头!”

“砰——”

相柳无奈地看了一眼与大地热吻的刘璃,慢条斯理地说出了后半句话:“会——撞上的。”

刘璃飞了N个卫生球给他,在开口骂人之前,目光扫到了古董店橱窗里的一件首饰。她心里一震,机械地走了过去,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支簪子。

“小姐,你的眼光不错啊。”

店里的老板笑眯眯地走了出来,一看他就是个喜欢侃的主儿:“这件东西来头可不小,这叫做——”

“蝶恋花。”她低声道。

“嘿,小姐,您果然是个识货的,相传这是明成祖朱棣专门为心爱之人打造的一件定情物,还随他一起下了葬呢!”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知道自己应该走开,却始终迈不开一步。

眼眶里,有温润潮湿的东西挂在那里。

似坠,未坠。

只在阳光下——安静地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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