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脸涨红的春福放下已经见底的玉壶,往后一仰,身子便呈大字型躺在巨石上。
“呃呕~~”对着天空打了个大大的饱嗝。
此时乌云渐散,天空放晴,暖暖阳光照在身上,春福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惬意,而身旁的虎尸已被他吃了小半。
躺了片刻,他强忍睡意,又爬了起来。
看向四人尸体,心想这虎尸多半是这几人的,自己既然吃了人家的东西,怕是得帮他们一把。
于是乎晃晃悠悠走到几具尸体旁,此时春福半壶灵酒在肚,哪里还同之前一般畏惧死尸?
蹲下身子便开始在尸身上摸索起来。
这是山民们的风俗,一个人死去之后,除去衣物会一起埋葬,其余东西便再不属于他了。
不多时,四具尸身便被春福探了个遍,在他身旁也多出一堆物件来。
四个灰色锦囊、三个寸许高的玉瓶、几块玉石挂件、两本破旧兽皮书,以及四柄长剑...
而后春福便起身,晃悠着身子跳下巨石,本想找些石块将尸首盖住,可绕石转了一圈,一无所获之下伸手摸了摸额头,苦恼道:
“这可咋整?这地方连石子都没有一颗,俺挖坑可挖得不太好哇...”
想了片刻,春福眼神一亮,又爬上巨石,挑了一柄趁手的长剑,在巨石下方一处青草幽幽的土坡上开始挖坑。
长剑入土,只稍一用力便直至没柄,初时春福并未在意,以为是下雨过后泥土潮湿松软,容易挖掘。
待得挖到两尺深处,地下有些岩石冒头,他本想用剑撬出,哪知一使劲,长剑“咔哧”一声便穿入石中。
春福愣了愣神,左右摇摆长剑想将之拔出,哪知竟直接将那岩石冒头的部分切了下来...
如此连续切了数块岩石后,春福边挖边喃喃道:
“这里的石头咋跟马蜂窝一样?一捅就烂了...”
他此时酒劲上涌,迷迷糊糊地,全然没想到是长剑太过锋利,而非石头太软。
约莫半个时辰后,春福已然挖出了个长宽七八尺,深四五尺的大坑。
他却丝毫不觉疲累,仿佛仍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般,将长剑往边上一扔,便又爬上巨石。
用力将四具尸首悉数拖下巨石,并排放置坑中,还草草整理了下几尸的衣裳,而后跪伏坑边道:
“几位老爷,俺吃了你们的烤肉,也给你们埋了,以后俺们就两清了,可不许出来找我!俺给你们磕头了!”
说罢磕了几个响头,便开始取土掩埋。
由于这回没有趁手的工具,春福只得手脚并用,捧的捧踢的踢,前后忙活了一个时辰有余,这才将尸首埋好。
此时春福浑身上下大汗淋漓,头脑也稍微清醒了些。
感觉到身上的羊毛短褂仍有些潮湿,便爬上巨石,将之脱下,铺在石上晾晒。
之后便走到自尸身上搜刮的物件旁坐下,逐一鼓捣起来。
他先是拿起一个玉瓶,握在手心摇了摇,感觉瓶中有响动,而后拇指食指捏住玉瓶上下两端,对着阳光观察起来。
阳光下的玉瓶莹润无暇,底部有一圆形黑影,约莫指甲盖大小。
虽然春福未曾见过玉石,可也知道,这精致的小瓶子肯定能值不少钱。
这可比自家用的陶罐好看多了,甚至比平安镇上的大客栈所使的瓷碗还要好。
看了片刻,春福便将玉瓶的塞子拔开,顿时一阵清香从中传了出来。
那香味如同山茶花般,淡淡香甜中夹杂着些许苦涩。
春福将瓶口放在鼻下深吸一口,满脸舒畅,口中惊喜道:
“这是桂花糖?!”
然后便将瓶中物体倒在手中,却见是一粒浑圆发亮的乌黑药丸,春福便泄了气:
“不是啊,桂花糖是黄色的呢!”
说罢便将之装回玉瓶,又拿起另外两个玉瓶查看,结果自然都是一样。
将三个玉瓶放在一边后,春福便拿起两本兽皮书翻看。
他只在平安镇见过一回这四四方方的玩意,父亲告诉过他那是记账用的。
至于怎么个记法,以及书上的文字,那他可就全然不懂了。
其中一本兽皮书上倒不全是文字,另绘有许多人体图形,姿势各异,人形上还有许多红色的线条。
不过春福只稍稍翻了一遍,接着便兴致寥寥,将两本兽皮书丢到玉瓶那边,不再理会。
看向剩下的几样东西,春福想了想,将那几件玉石挂件拿了起来。
一共四件玉器,其中有三块玉佩,一条吊坠,做工都十分精美。
三块玉佩上皆雕着似龙非龙的异兽,坠子则是单纯的云纹。
春福把玩了片刻,似乎不太喜欢那玉佩的造型,便将之全部放到一边,仅把坠子戴在了颈上。
戴上坠子后,春福立时便感到从坠子上散发出阵阵凉丝丝的气息,明明此刻已经烈日当空,却是丝毫不觉炎热。
春福惊奇之下童心大起,将坠子戴上取下,反复玩个不停。
甚至连几块玉佩也轮流实验了一番,这才珍而重之地将坠子戴好,玉佩也全部挂在了腰间。
之后他才拿起了一个灰色小锦囊,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只见那锦囊鼓鼓囊囊地,通体材质似乎都是细麻绳,但又比麻绳要光滑许多。
口颈处虽没有绳索缚住,却是紧紧合在一起,怎么也打不开。
用力捏下去,便如捏在熟透的柿子上,又软又滑。
松开之后便会立马恢复原状,这下子春福来了兴趣,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将之打开,最后连牙都用上,仍是奈何不得这不起眼的锦囊。
无奈之下,春福只得放弃,最后将目光放在了几柄长剑之上。
按山民的传统,男孩年满十岁方可佩刀,以免力气不够伤了自身。
春福虽才六岁,可从去年起便缠着春喜给他弄一柄猎刀。
就在上个月初,春喜实在被缠得烦了,便开口许诺,等下次上平安镇去,就给他打造一柄。
哪知出了此等变故,落得个父子分离的结局。
春福也是想到了此事,愣愣出神,过得半饷,这才幽幽自语:
“阿爹,你到底在哪?俺又是在哪?”
说着说着,心中委屈渐盛,眼眶中隐隐有泪光闪动。
不过他终究是没有哭出来,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稚嫩的面庞对着湛蓝天空大喊道:
“俺是男子汉!俺不哭!阿爹走丢了,俺一定会找到你的!!”
清脆嘹亮的童声回荡在这繁茂的山林中,惊起了不远处的一群飞鸟。
喊完后,春福只觉心头舒畅了许多,当下低头将四柄长剑都拿在手中试了试。
最后还是选中了之前挖坑的那一柄,此剑长三尺左右,二十来斤重。
剑身呈黑色,中间贯穿一道细细红纹,锋芒毕露,寒光闪闪。
剑柄上镶着颗翠绿宝石,直立起来都快赶上春福的身高了。
唯一令春福不满的,就是这剑样式不同于猎刀,挥砍起来有些不太顺手。
不过选好之后,他也就不做多想,将剩余三柄长剑收拢,抱到埋葬了四人尸首的土包前,另掘了个浅坑,将三柄长剑一并埋了。
而后便爬回石上,见那剩余几样物品不便携带,本想到周围寻些茅草织个口袋,却意外寻到一张白色虎皮。
于是便穿起短褂,将玉瓶等物一并用虎皮包起,背在身后。
顺便用长剑卸下一条未吃完的虎腿,扛在左肩,右手拖着长剑,缓缓向着林中走去。
他心中以为自己仍在猴儿岭周边,所以打算寻路回家。
若是知道如今离家万里,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