晾好兽皮,春福便回到屋内,从床下将剩余几样物品翻出,一起放在桌上观察起来。
三个玉瓶和那两本兽皮书在床底压了两年,都是略微沾了些灰尘,唯独那四个灰色锦囊却历久弥新,成色与刚到手时一模一样。
这几件物品里,他最感兴趣的就是锦囊,毕竟未知的事物才最能勾起人的好奇心。
春福将锦囊翻来覆去鼓捣了半日,希望能将之打开,好好看看其中究竟藏着何种事物。
不过可惜这些锦囊与最初时并无不同,任春福如何施为,也不能打开半点。
沮丧之下,春福望向放在一旁的长剑,或许能用剑把它割开?
刚想到这里,他便用力甩了甩头,自语道:
“这小口袋肯定是宝贝,俺可不能把它搞坏了!”
说罢放下锦囊,拿起兽皮书来翻看,由于其中一本皆是文字,春福完全看不懂半点,因此他只得着重翻看绘有人体图形的那一本。
此书两年前他虽匆匆看过一回,只是那时生存堪忧,并未如何上心。
如今再次细看之下,只见整书文字寥寥,每页最多只有四行。
书上所绘人体图形皆只是轮廓,人形之上绘有许多红线,红线彼此贯通,每隔一小段则有一个红色节点连接,而节点旁都标注着数个蝇头小字。
春福数了数,此书共有十八页,并且每一页上的人体图形皆有不同。
其中有几幅的形体姿态一致,但身上红线却存差异;有几幅身上红线一般无二,但形体姿态又大相径庭。
“这东西可真奇怪,画小人儿连眼睛嘴巴都不画的...”
将兽皮书又看了两遍,春福忽然轻咦一声道:
“咦!这些红线...”
说着将右手抬起,翻覆手掌,见手背上的血管微微鼓起,一路延伸,正如那人体图形上的红线一般。
“难道这是画的经脉?”
春福疑惑自语,而后挠了挠头,他记得父亲告诉过他,每个人身上都有经脉,那是血液流动的通道。
可是这经脉又有什么好画的呢?
疑惑是人求知欲的来源,有了疑惑,接下来产生的便是兴趣了。
他开始观察自身所有可见的血管,与书中所绘红线对照,却发觉红线似乎并非身上的经脉。
那些红色节点的存在也佐证了这一推测,书上绘有节点的所在,对应到自己身上相同位置,根本就毫无异状。
钻研了半日仍是不得所获,春福渐渐失望了,本想就此丢下兽皮书不再理会,脑中却是灵光一现。
“哎呀!这画里的小人儿动作不一样,俺可以照着试试...”
想到此处,春福便开始模仿书上所绘人体图形的姿势,时而盘坐地上,时而起身直立。
双手也同书上一般,时而高举过顶,手心向上,时而抱元守一,合于丹田。
如此情形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春福已将书上图形模仿了数遍,可是仍然未曾找到关窍。
“这些小人儿到底是什么意思?为啥要画出来呢?”
春福疑惑不解,却是十分泄气。
此时日上三竿,他腹中有些饥饿,便取了些熊肉烤来吃了。
吃饱之后,拿着兽皮书便爬上木床,准备休息一会儿,今日太阳很烈,他打算傍晚时分再去搬熊肉。
再次翻开兽皮书,春福依照第一页所绘人体图形盘坐床头,双手平放腿上。
过得片刻,一整倦意袭来,在将睡未睡之际,他心中仍然想着书上所绘图形。
朦胧间,仿佛天地都安静了下来,春福忽然进入了一种玄妙的状态。
他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不知是梦是醒,只觉四周皆是白茫茫一片。
此时的他也感知不到身体的存在,唯有意识漫无目的地飘荡在这白色空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春福忽然感觉自己撞在了一堵墙上,意识稍稍清明了一些。
“俺这是咋了?莫非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地想要醒来,从此处离开,念头一起,便觉自己迅速飘向面前的白色墙壁。
这回那堵白墙却没有阻挡住他,十分轻易地便穿了过去。
木床上的春福此刻仍然闭目盘坐,可是就在他的意识穿过白墙的瞬间,却是已经“看到”周遭一丈左右的情形,这其中也包括他自己的身体!
屋中所有事物此时分毫毕现,他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细微灰尘与各类蚊虫、地上泥土中最细小的土渣。
也能同时“看到”每样事物的各个方面,甚至于能顺着蛀虫啃出的小洞“看到”木墩中的蛀虫!
方圆丈许空间里的一切,此时尽都无所遁形。
但凡是存在空隙,亦或是直接暴露在空气中的物体,不论巨细,春福都能一览无余。
而此时他头脑中接收到的信息,比之平时以眼、耳、口、鼻来观察世界所获取的,根本就不是同一量级,以至于他的意识都被冲击得迷糊起来。
春福自然不知,如今他已做到神识外放,可以正式踏入修仙之途!
约莫过了一炷香时间,他才堪堪将所有信息处理吸收,思维渐渐恢复。
“这是咋回事?这梦还没有醒吗?”
“俺咋还坐在床上?嗯,不对啊!俺咋能看到自己呢?”
“一定是俺刚才吃太撑了...”
他有些想要醒来的念头,却是很快打消了。
因为此时的世界在他“看来”,是如此的真实,一切的事物都在自己的监视之下。
他从未想过,原来平日里看似空无一物的空气中,竟然有这么多的尘埃。
原来看似平滑的木板,细微处竟是粗糙不平。
原来自己的头发上竟满是污垢...
这一切的细节,构成一个崭新的世界,似幻似真,奇妙难言!
即便当真是梦,春福也情愿多梦一会儿。
正当他仍沉浸在这玄妙状态中,大肆感知的时候,火塘上方忽然有一丝异样波动。
随之,虚空中蓦地钻出一缕白色雾气,凝而不散,飘浮在屋中。
春福的注意立刻被其吸引,这雾气甫一出现,他便觉得神清气爽,不由自主地生出要接近雾气的念头。
只是碍于身体无法行动,要接近雾气也就成了妄想,于是他只能细细感知雾气,却是发现其似乎有形无质。
又过片刻,见雾气仍是缓缓浮动,虽存疑惑,春福却也不再关注。
他转而观察起自身,独居山野两年,平日里只是偶尔在饮水之时,能透过倒影大致看到自己的面貌。
如今细细观察之下,只见自己身着兽皮衣物,长发已是及肩,周身遍布数十道伤痕。
这些表象尚在春福的理解范围之内,当他集中注意在身体之上,神识却有一部分顺着口鼻以及周身毛孔进入了体内。
随即,他便“看到”了自己的内腑,从血肉骨骼到沉稳跳动的心脏、缓缓蠕动的肠胃以及鼓动的肺叶,奇特的人体构造着实令他震撼。
除此之外,他还感知到体内存在着许多白色通道,不过其中空空如也。
对照之下,春福立时便想到兽皮书上所绘红线,这些通道的位置与之如出一辙。
“原来红线藏在这里啊!”
满怀好奇的他开始继续感知通道,不多时,便发现所有通道纵横交错于全身,贯穿了所有骨肉及脏腑,而头颅处另有一明亮地光点。
而当他将注意集中于那个点时,便有小半神识凭空消失,继而回到了那白色空间之内。
外界木床上,春福的手指忽然轻轻动了一下,而后缓缓睁开了双眼。
此刻的他既用双眼观察,又有神识感应。
神识由于收回小半,只能覆盖方圆半丈空间,但仍然是将物品看了个透彻,而眼中所见虽远一些,却是平淡无奇。
两种感官冲突之下,他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才渐渐适应这奇特感觉。
“这到底是咋回事啊?俺不是已经醒了吗?咋还能看到自己?”
春福越发疑惑,而且此时他神识感应之下,那飘浮在虚空中的雾气正缓缓向他移动,只是肉眼看来却又空无一物。
他本就想接近雾气,如今见其靠近,只觉身心十分舒畅,而那雾气越近,这感觉也就越强烈。
不多时,那雾气已飘到他面前,他本能地伸手想要抓住雾气,哪知雾气却是如同镜花水月,触之不及。
春福尚来不及惊讶,那雾气便已飘到他鼻端,他紧张之余呼吸有些急促,而雾气则随之被他吸入体内。
那雾气甫一入体,便出现在白色通道之中,而后竟如脱缰野马一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穿梭于各条通道。
“啊!好疼!!”
剧烈的痛楚袭来,春福立时牙关咬紧满头大汗,那雾气在外界看似轻飘飘地,哪知在通道中却如此蛮横。
春福自觉浑身鼓胀难受,似是将要爆开,恐怕再过片刻自己便将爆体而亡,于是下意识地想要阻止那雾气的行动。
原本在外界难以触及的雾气,在通道中却是能被他清晰感知,而且自己的意识似乎能够影响到雾气的运动。
每每心中希望雾气停下之时,神识便会对其产生阻力。
而神识本就是他的一种感官,所谓“感同身受”,神识阻碍雾气时,春福能感觉到自己可以“推动”雾气了!
这便像一根救命稻草,被他死死抓住,全神贯注之下,春福能调动越来越多的神识干扰雾气,并且也渐渐熟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