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已经很是昏暗了,凉春早就拔光了虞承怀头上那些银针,她坐在床头打瞌睡,秋生坐在门口守着,到了三更天,秋生过来推了推凉春。
“外头的侍卫与宫女都迷糊了。”秋生小声对凉春说道。
凉春点点头,对秋生使了一个眼色,秋生便静悄悄地出去了,之前凉春有交代,她得在院子里守着,任何风吹草动都得告诉她。
秋生走后,凉春伸了个懒腰,定睛看着床榻上那个眉目清秀的虞承怀,真不敢想象此时这般安详的他方才将一个疯子演绎得那般真实,可真实不易,凉春突然想起这虞承怀擅长易容术。
会不会这躺着得压根不是虞承怀,难不成是她大哥?这个疑惑让她心中一惊,赶紧伸手去探探他脸颊下面。
倏地,凉春的手腕被抓住了,虞承怀的眼睛突然就睁开了,凉春明显被吓了一跳,但虞承怀似乎早就想到了,一个起身捂住了凉春的嘴巴,“嘘!”
凉春点点头,虞承怀才放开她,此时的虞承怀才能认真看看凉春,许是泡过温泉匆忙就过来的,这脸上起色虽红润着,但是明显头发还是些许凌乱的,“很奇怪我没有中了你的迷药?”
凉春方才倒是很惊讶,但是此时定是知道秋生出手时他便屏住呼吸了,可估计也猜到她给他下的是迷药便作势晕了下去。
“既然没被我晕倒怎么还装了这么久?”
虞承怀重新躺了下去,“想看看你会捣鼓出什么花样来,扎了我一头的银针可解气?”凉春被他说的有些心虚了,的确有些想要报复报复他,之前他总装她大哥来戏弄她,这回乘着他晕倒她也尽情发挥了一下。
“不过托你的福,我方才睡了一个好觉,好久没睡的这么沉了。”
虞承怀这一声低沉的感叹,倒是让凉春有一丝不忍,她知道虞承怀在这里的日日夜夜怕是都不敢安睡的,不安与恐惧缠绕着他近乎七年。
“别用那样同情的眼神看着我。”虞承怀皱眉对凉春说道:“其实我更愿意你与之前那样,可以带着一些不齿与鄙夷。”
凉春被虞承怀这么直接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大自在的,“我承认,之前的我有一些狭隘,对你存在一些偏见,我道歉,其实你……挺不容易的。”
虞承怀突然微微笑了,这笑容很是轻松,他很就没有这么发自内心深处的笑过了。
“说正经的,外头的人是你的吗?”凉春问道。
“有我的,当然,也有别人的,你方才给我撒迷药的时候领路的那个小宫女是太子的人,看守的侍卫中高个子的那个应该是晋王的,不过现在换班了,外头守着的就是我的人了。”
凉春竟不敢想象,那个看起来就和小白兔一般的小宫女竟也是太子安排过来的耳目,看来虞承怀今晚这场病发作得是很及时得,而自己得表现也不会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与七皇子有任何得联系。
“你不同太过拘谨,此处最多的还是太妃的人,太妃娘娘知道太子与晋王都不会安分,所以把她宫里的旧人都遣来照顾我了。”虞承怀可不想吓得凉春在此处待得兢兢战战的。
凉春凝眉,“太妃知道你……”
虞承怀点点头,“若是太妃娘娘连这点智慧都没有,你以为她如何在皇宫里安然活到现在,再说,你以为没有太妃娘娘当年保我父皇登上皇位的势力,我如何能得到这么多人才相助,毕竟就这易容术一项就是高祖时方家的秘术。”
凉春不禁赞叹,这太妃娘娘看着那般不谙世事的一个老人家,竟然心思如此之深。
“从前爷爷说过,这皇宫里的女人个个都不是简单的人物,果然没有骗我啊,像太妃这样的定是高手中的高手了。”可是凉春没有敬仰,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不过太妃娘娘为何如此帮你?”
“我母妃向来敬重太妃娘娘,在太妃搬至行宫之后,我母妃仍然每月来给太妃娘娘请安,也会带着我与皇姐一起,太妃娘娘是个长情的人,当年我装疯也是太妃娘娘出的主意。”
凉春点点头,人到最低谷的时候往往会遇到搭救自己一把的贵人。
“对了,我大哥呢?你来了他是不是就回端木府上去了?”凉春突然想起了这事,追着问道:“他在此处时,那些耳目不会有所察觉,莫不然还要像你方才那样?”
光是这么想,凉春的脸上就大大写了“心疼”两个字。
虞承怀此时心里有些不舒服,果然若是换做是端木颜,凉春这眼里就从同情换成了心疼,他缓缓说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凉春看着虞承怀,觉得他这句解释太过简单苍白了,可也或许正是如此,她觉得倒是可信的,默默点了点头,表示信了她了。
“夜深了,你回去休息吧。”虞承怀见她眼睛有些泛红,定是累着了。
凉春点点头,“明日起我会给你开方子熬药,都是些疏通经脉的补药,你最好俩顿只和一顿就好,不然我怕你虚不胜补,你发疯的力度自己控制着慢慢减缓,可最后我还是会找个借口去难为一下太子。”
虞承怀笑了,他猜凉春定是要搜刮太子些什么,他们北陵王府出来的,向来都是有便宜必占的性子。
凉春整了整自己的衣裳,拿着她的药箱就要出门去了,虞承怀望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神情慢慢开始黯淡,她终于离开了这个房间,他其实一点也未睡着过。
从凉春进入这房间的那一刻起,他的心里就莫名充斥这一股恐惧,他害怕这样不堪的自己就这么暴露在她的面前,她眼神里的鄙夷不屑会否加深,或者她会厌恶,就像秋生捂着口鼻一样。
凉春比他想象的还要淡定,她注释着自己,让他感觉自己无处可避,她的确没有让自己失望,让秋生打他,那时候他心里都是佩服的。他倒下了,不是因为时刻的防卫,他是想知道,在他昏倒后,她会不会与方才不一样。
然而,凉春总是给他意外与惊喜,她施针很准,倒没让他受多少罪,听她打发那些人离开了屋子,以为她便会将他给弄醒的,谁知道,他等着等着,竟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
她就这么睡了,他差些也睡着了,若不是在想着醒来该如何面对她。
此时,他倒是有些轻松了,以为永远不愿为人所知的这些事,竟让她都见了一遍,也好,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