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梭,丘处机掌教长达二十余年,他精通养生之道,暮色之年依旧是鹤发童颜,世人称他为丘神仙,道号长春子。
贞佑四年,金宣宗下诏派东平军王庭玉召丘处机赴汴梁,丘推辞。
兴定三年,宋宁宗派遣将领李全、彭义斌持诏书敦请丘处机赴临安,丘亦推辞。
丘处机乃民心所向,是世人眼中洒脱自如,不畏权贵的活神仙,但偏偏越是这般清高的人物越是深得权利者的青睐。
同年五月,成吉思汗派使者刘仲禄等人携带诏书前往山东邀请丘处机前往蒙古帝国相见……
道观内清幽却不寂静,刚下过雪的院落覆了一片皑皑白雪,却在熙熙攘攘的打闹声中被踩出一朵朵印记,打湿了十几位翩翩少年的白布鞋,少年却不自知。
一鹤发道人缓步踏入宝玄堂内,少年们纷纷归位拱手作揖,行礼道:“参见师父!”
高堂之上,正是全真教掌教丘处机,人称“丘神仙”,他往座下扫视一眼,却见左位不出所料空了一人,无奈摇头:“道坚,去将你二师弟找来。”
大师兄赵道坚扶额,回应道:“是!”
“真悟!真悟……”道坚带着师兄弟们满院子找,连米缸都翻找过了,就是不见真悟的鬼影子。
“这混小子又上哪儿野了!”道坚心中焦急得很,但身为大师兄的尊严告诉他他不得显露于色,这是本月中,真悟缺席早课的第三次,不知他还能编造出什么样的理由来说服师父,若不慎再闯了祸,一顿重罚自是少不了。
“二师兄出去玩竟然不带上我宋奎安,太不够意思了!”三师弟宋奎安愤愤不平,却被道坚狠狠拍了脑袋,他虽身形高大,配得上一声三师兄的尊称,实际却是个除了力大,一无是处的傻大个,此刻被毫无防备地拍了脑袋,师兄弟们纷纷忍俊不禁。
见自己在师弟们面前所树立的,靠谱师兄形象再次被摧毁,可又不敢顶撞大师兄,奎安心中甚是委屈。
“大师兄,闯祸的是真悟,你教训我有何用,若是给你拍一下,二师兄就能从天上掉下来,我给你拍百下都成!”
奎安这话自是一句戏言,大家未放心上,可偏巧话落之际,他头顶上落下一只麻雀,众人皆惊。
“这?二师兄莫不是变成一只麻雀了吧!”
大伙儿还在打趣说笑之际,道坚抬头往屋檐上一看,发现一人正撅着屁股打算逃跑,气得他抬脚一阵轻功直上屋檐,大吼道:“真悟,别跑!”
只见一剑眉星眸的清秀少年惊讶回头,他嘴里叼着一根狗草,手戴一枚铜镯,颇有几分放荡不羁姿态,只是此时的处境略显尴尬。
然而他眼珠一转,心思也跟着一转,一个翻身跃下,稳稳落地,自然熟稔地将头上的小花插在奎安头上,然后向各位师兄请安:“真悟见过各位师兄。”
他这一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将之前的窘迫化解得一干二净,自然得过分,道坚差点被糊弄过去,但毕竟是处了十几年的师兄弟,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逃得过道坚的双眼,他一把按住真悟的肩膀,成功打破他企图溜走的小心思。
道坚:“真悟,你莫非忘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真悟恍然大悟:“大师兄,你瞧我马虎的,练功练得连时辰都给忘了,我这就随你们去做早课!”
真悟说着就迈开脚步往大堂而去,似乎在掩饰什么,赶着大家离开,这时奎安隐隐嗅到一股肉香味,很快被吸引而去,结果发现翻过后院的树丛里,被扒了皮的麻雀被整整齐齐的插在树枝上,烤得那叫一个香喷喷,可发现这一切的奎安那叫一个气愤。
真悟带着师兄们正要离开,却闻奎安的怒喊:“二师兄,你吃肉竟然不带我!”
宝玄堂内,丘处机正在入定,众弟子们整齐跪地,没有一人敢发出声音,真悟与奎安面前摆着三只烤熟的麻雀,气氛异常严肃,仿佛空气都被冻结了。钟楼的钟声悠扬响起,真悟偷偷松了口气,却发现被道坚瞪了一眼,赶紧再次屏息等待。
丘处机缓缓睁开眼,对眼前之事已了然于心:“真悟、奎安,你们可知错?”
真悟:“师父,弟子知错。”
奎安一脸无辜:“师父,弟子并没有……”
丘处机:“既已知错……”丘处机话语停顿见,真悟与奎安眉眼间露出一分喜悦,“那便去藏书阁将所有经书都抄上一遍吧。”
“师父!!!”
真悟与奎安二人顿时色变,要知道师父收藏的经书千仓万箱,他二人即使不食不眠地抄写,只怕也得花上个数月半载的日子,看来师父是铁了心要将他二人闭关阁中,好好磨练心性。真悟与奎安自知理亏,垂丧着脸走出殿外。
既是罚抄经书,道坚也没有替他二人求情的好由头,便带着其余师弟们走出。他望向长春宫外一片的白皑,要快快扫净了石板路才好,不过今日大概不会有香客前来吧……
道坚这般想着,却见十六师弟急匆匆跑来:“大师兄,山下周家来人了,说有急事要找师父。”
雪天山路打滑得很,周家人这般着急,定是出了什么大事,道坚回过神回话道:“知道了,你先招待下去,我这就去请师父过来。”
……
真悟与奎安正前去藏经阁乖乖领罚,瞧见十六师弟因匆忙不慎打了滑,跌坐在雪地之中,他二人忙上前将他扶起。
真悟:“十六师弟,怎如此不慎。”
十六掸了掸身上的雪片,挠头道:“二师兄、三师兄,山下周家派了人来找师父,我一时心急,却忘了这打滑的路面。”
“哦?是何事这般急着找师父?”
十六见四下无人,便小心地贴近真悟耳边:“据说,是死了人!”
这时十四师弟端了刚烧好的茶水走来,微微点头行礼道:“二师兄、三师兄。十六,客人还在里头候着,你杵在这儿做什么。”
十六面露歉意:“那就不与二位师兄多说了。”
见两位师弟离去,真悟却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奎安:“二师兄,我们还是快些去藏经阁吧,师父若是瞧见我们偷懒,指不定让我们抄上两遍经书,那可就太惨了!”
“嗯,快走吧!”
当夜皓月当空,据说待明日化了雪,师父准备同周家人一同下山去,能请动丘处机出山的,看来不是什么小事。真悟嘴上叼着沾了墨的笔,望着师父的寝屋内早早熄灭了烛火,他将墨笔随手丢在地上,重新走入阁内。
奎安正在打瞌睡,桌台上的墨不知何时被打翻了,染了奎安大半张脸,这时一包馒头“嗖”得一声飞进来,正中奎安的大脑门,惊得他一声大叫:“谁!”
真悟捡起滚落在地上的一个馒头,躺靠在案台上啃了起来:“自然是我们最可爱的小十六送来的夜宵,快趁热拿去吃吧。”
奎安啃着馒头翻着手上抄到一半的经书,打翻的墨污了一片字迹,奎安啧啧摇头:“师父闲着没事做收集那么多经书做什么,我们这得抄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啊?”
真悟:“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抄完这一层的经书大概要用上一个月,可要将这整间藏书阁都抄上一遍,我也是头一回。”
奎安崩溃:“一层便要一个月?不行,我不干了,我要下山!”
“要下山,当然可以啊,不如明日我们就一同下山去。”
奎安看着真悟那双带着笑意的漆黑眼珠,不禁打了个寒颤:“不了不了,我就随口抱怨一句,若是私自下山被师父知道了,指不定要将这整座藏书阁中的经书抄上个两三遍,我还是做点有盼头的事情比较妥当。”
真悟:“我若说有法子,既能下山吃烧鸡,又能将功抵过,免了抄经书的责罚,你信吗?”
奎安犹豫,吞吞吐吐道:“二师兄,你,你这回真没匡我?”
真悟重重拍在奎安肩上:“师兄怎会匡你,就这么说定了,不去的人就是胆小鬼!”
奎安这种头脑简单的傻大个,最听不得激将法:“呵,那我怎么可能是胆小鬼,去就去!”
二人连夜商定计划,将经书之事抛诸脑后,呼呼大睡到天亮。
呼声震天之际,殿内太上老君的金身像上眼珠转动,似乎正盯着真悟二人……
晨起时分,丘真人带着爱徒们整顿下山,临走前叮嘱真悟二人静心修行,便匆匆离去,倒是道坚提醒他二人诸多事项,真悟与奎安都乖巧地一一应下,道坚这才离开,赶去师父身边。虽然交代了很多,但道坚总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师父,真悟与奎安二人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平日下山就属他二人最积极,今日怎这般乖巧,留他二人是否不妥?”
丘处机平静道:“修行之事取决于自己,我能引导他们但无法代替他们,你们也是一样,以后要遇到的事情还得靠你们自己去化解。”他悠悠向前走去。
也许昨日领了重罚,今日便收了心性,他身为大师兄,难免总是想得多,道坚这般安慰自己,追上师父的步伐。
丘处机的前脚才刚踏出山门,真悟与奎安早已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跑进小树林里挖出藏好的包裹,换上便服便开开心心地抄小路下山去了。留在道观中负责打扫,老眼昏花的老道长抬头望了望三清观方向,看到两个人影安坐在案台前,却没有发现那是两个假人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