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真悟来活跃气氛,车厢中安静无声,敖烈也并不在意,始终保持着若有似无的微笑,给他们递上了几袋酒囊:“这是我先前购置的马奶酒,看这几位的扮相应当是蒙古人,你们来帮我尝尝看,是否正宗。”
“你们汉人说的不错,大难不死的果然是有后福,你看,我这会儿都能喝上马奶酒了,美哉美哉!”
敖烈出手阔绰,他们已是习惯,这回也就不再同他客气,刘仲禄笑着接过酒囊之后,便仰着脖子灌了一大口在喉中,醇香的奶味交杂着诱人的酒味,腹中顿时生出一股暖意,刘仲禄随即称赞道:“好酒!”
能被刘仲禄如此称赞的马奶酒,自然是纯正地道的味道,查干巴拉尝过之后也是连连点头:“敖公子果然慧眼,这酒,正宗得很呐!”
“各位喜欢,那就值了!”敖烈也呷了几口,这是山里的居民们献祭给神灵的祭酒,自然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众人不知自己喝的是祭酒,只当是敖烈花钱买的好酒,倘若让丘处机发现了真相,定会觉得是自己亵渎了神灵,懊恼不已。
不过敖烈是必然不会将真相告诉他们的,包括他的车队中,其实根本没有一个活人,所以他手下的仆从个个面无表情。其实这些傀儡都是敖烈用法术所制造的假象,就跟他们当初遇到的那只雪怪一样,只是因为敖烈他用的乃是仙法,丘处机一时间看不确切罢了。
丘处机:“敖公子看样子像是中原人士,家中又是做生意的,不远千里来到此地是与人交易吗?”
敖烈心知他有心试探自己的身份,倒也丝毫不慌,睁着眼瞎说道:“不错,我们刚从阿里马城归来,此趟形成主要是出来见见世面的,还谈不上什么交易,主要是家父有心栽培罢了。”
“嗯……”丘处机微微点头,又抿了一口酒含在口中,敖烈的话真真假假的,让人摸不清他的真面,但丘处机却打心眼里觉得对方并无害人之心,既然有意隐瞒,他也就不再追问,显得自己不识趣。
在他们上车之前,便同敖烈的仆从交代好了去处,马车一路向着阴山西面的山脚行去,他们与巴图约定好在那里汇合,算算时间,巴图应该已经到了。
因为一直在下山,积雪也渐渐变浅,路面越来越平坦,速度也越来越快。
大约到了晌午时分,他们已经从白雪覆盖的天地之中回归到了绿草如茵的平地上,彻底离开了高原地带,也脱掉了身上温暖的棉衣。
望着直插云间的白顶山峰,真悟只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昨日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在做梦一般。
他们沿着山顶流下的溪流一直往前而去,没过多久之后,真悟便远远瞧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巴图守着他们的马匹与马车,坐在溪边静静等待。只是他大概猜不到他们会借着他人的车队归来,所以即便已经看见了车队,也没有认出夹在在陌生人当中的真悟与道坚。
“巴图!巴图!……”
真悟向着他热情地招手,道坚虽然没有喊话,但也同真悟一起向他招手。坐在溪边百无聊赖,心中又惴惴不安的巴图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急忙转过身来,这才在人群中看到了真悟与道坚的身影,他随即咧开嘴露出了笑容,同样向他们招手,大喊道:“我在这儿!快来!我在这儿呢!”
巴图开心得简直合不拢嘴,甚至像个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的,他已经等不及他们来到跟前,自己先冲了上去。
刘仲禄与查干巴拉也先后从马车中下来,看到完全康复的刘仲禄,巴图不禁流下了喜悦的泪水:“刘使者,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就知道!”
见他又哭又笑的模样,大伙儿心中虽是感慨万分,却仍被他失态的模样给逗笑了。
真悟:“刘使者是康复了,又不是死了,你哭什么呀!”
查干巴拉也是又哭又笑,却一边帮他擦眼泪,一边嘲笑道:“巴图,你快别哭了,你哭起来真是太丑了!”
巴图强忍着鼻尖上的酸楚,点头应道:“嗯,我不哭,你也别哭,你哭起来也丑得吓人。”
大伙儿听了纷纷大笑。
敖烈与丘处机先后从马车中走下,真悟为巴图介绍道:“这位是敖公子,我们几人落难后被困山洞中,多亏了敖公子才得救。”
“落难?你们还被困在山洞里了?”巴图听真悟这么说,很是意外,毕竟在看到活蹦乱跳的的刘仲禄之后,他便下意识以为他们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
真悟摸了摸脑袋,笑道:“嗯,这就说来话长了,反正结果是好的,大家都没事,主要还是多亏了敖公子。”
巴图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反应过来,对敖公子连声谢道:“多谢敖公子出手相助,真是太谢谢您了!”
敖烈对他先前的失态并不在意,云淡风轻般地摆了摆手,笑道:“不用谢我,是你们运气好,我也很开心与你们结识,如今将你们平安送到了,我就放心了。”
敖烈说罢便欲转身离去,真悟有几分诧异:“敖公子这就走了吗?”
敖烈点了点头:“是了,你们既已无事,便及早上路吧,我也该忙自己的事去了。”
敖烈同他们摆了摆手,重新入了马车之中,他那几位仆从依旧面无表情,赶着马车往东面走去了,同他们是完全相反的方向。
没想到他竟会离开得这么迅速而又果断,其他人都觉得敖烈身上有一股难以接近的贵气,真悟却觉得自己同他有几分亲近感,虽然素未谋面,他却对这种感觉坚定不移。
“敖公子,祝您一路顺风,咱们后会有期!”真悟向着他远处的车队招手送别,心中有几分不舍,但很因众人重新相聚的喜悦,而淡了下去,甚至没有一人发现,敖烈的车队在何时腾空消失不见……
“二师兄,咱们后会有期。”白龙的真身隐于云雾之中,在真悟他们的头顶上方盘旋了片刻,便向着天池游走而去了。
空中的云雾散去,阳光重新洒下,众人的心情正如这道阳光一样晴朗,他们说这话,互相逗趣的同时,已然准备好启程出发。
巴图与奎安一并骑着马,听着奎安同他细说昨夜所发生的惊心动魄,奎安惊讶得练练张开了嘴,不时发出惊叹的声音,看到他夸张的反应,奎安有种莫名的满足感,仿佛经历过这一切的他就像是一个归来的英雄人物,自带着主角的光环。
真悟可见不得他这幅得意的模样,在旁泼冷水道:“你可别说得那么神乎其神的,咱们昨晚可是什么事都没做成,全靠运气才活了下来。”
巴图自然知晓奎安的表达有意夸张,但他仍觉得不可思议:“确实是幸运,只是没想到落了一趟水,刘使者的病都给治好了,这是得多大的运气呀!”
的确,比起所有人落水后存活了下来,刘仲禄的病愈令他们更加意外与惊奇,明明寒气入侵他的五脏六腑,难以根除,而昨夜他们全员都落入了深水潭中,被那冰冷刺骨的池水浸泡了好一会儿,本以为病情会加重,甚至丢了性命,发了个短暂的高烧,睡了一觉,竟全好了!
“刘使者这病好的,确实是让人太过意外,我至今还没有想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真悟一副故作深沉的模样。
其实想来,他们所有人都落了水,在那种极寒的环境里,竟没有一个人受寒或生病。大概是因为今日的心情太过亢奋与喜悦,真悟,甚至道坚都忽略了今日格外神清气爽的精神。唯独上了年纪的丘处机明显感觉到,今天的脚步异常轻松,全然不像昨夜刚遇难该有的精神头。
丘处机撩开马车的车帘,望着渐行渐远的阴山,回想起隐于高峰之间的仙境天池,他记得当初出发寻找天池之时,思勤老人曾有意无意间提及,天池有大池与小池之分。他们只知道到了天池便能寻到治病的方法,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真正弄清楚是什么样的方法……
丘处机收回视线,不经意间看向了刘仲禄,他正与查干巴拉说着话,吃着饼,从面色上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应当是真真的好全了。
既然天池不止一泉水,兴许他们昨夜掉落的那潭池水便是思勤老人口中所提到的的小池,而治病的方式也不是喝上一口神水,而是在神水之中泡上一泡,以天池神水的清冽去彻底祛除体内的浊气或寒气,最终存留在体内的便是池水在吸收了日月精华后所凝聚的灵气。
这么想来,促成这一切的不就是攻击他们,导致他们落入悬崖的守护神白龙吗?想到这里,丘处机又有了几人纠结。
当然,这些都是丘处机自己的推断,究竟实情如何,大概,白龙是永远不会开口说明的……
重新回到平坦的草地,马儿和人一样的开心,行踏在丰茂的牧草间,脚步甚是轻快。今日他们并不着急赶路,所以在时辰差不多的时候,便寻了一处好地方搭建好了帐篷,又生了火准备做饭。
昨天忙着赶往天池,一路上他们都说啃生硬的馕饼,偶尔就着几口酒水囫囵吞咽,而今日也没能好好饱餐一顿,大伙儿的胃早已是饥肠辘辘。贪食的真悟率先提议,借着给刘使者滋补的名义,想寻些野味好好犒赏自己一番,其实大家都馋得很,便纷纷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