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坚:“将军?”他说着话,不时揉搓着自己惺忪的睡眼,“让将军见笑了,昨夜我师兄弟几个同师父谈天说地,忘了时辰,不想今日起来,师父竟受了凉,只怕今日是没法启程上路了。”
达尔玛:“原来神仙是受了凉,要不要紧,我这就派军医来为神仙看看。”
道坚笑着推辞道:“不要紧的,我们自备了药,现下师父已经吃过药,又睡下了,还是不要叫醒他的好。”
达尔玛:“既然神仙又睡下了,那自是不要叫醒的好,本将军前来也是为启程之事,如今神仙既病了,那就不急,待神仙养好了身子再上路也不迟。”
道坚:“那将军就请先回吧,我等稍后再来找您。”
达尔玛:“也好,本将军便不叨扰了。”
见达尔玛轻松信了自己这套说辞,带着人离去,道坚这才松了口气,连忙重新关上房门。
屋内的众人虽都脱下了被烧得七七八八的外服,但光是从他们灰头垢面的模样来看,便知道这是刚从火场中出来的,且丁扎纳拉还在地上倒着,若是被达尔玛看见,指不定要怎么想,怎么做。
真悟与奎安同时向道坚竖起了大拇指,他们几人避开军中耳目匆匆赶回,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收拾干净,达尔玛就已经登门而来,吓得大伙儿一时间不知所措。好在道坚手脚利落,匆忙之中还能将自己收拾个七七八八,顺道换上了一套干净的里衣,面对达尔玛面不改色,扯的谎比十个真悟都溜。
道坚:“行了你俩,赶紧洗洗擦擦,再互相帮忙上个药,就算我说师父病了,今日不急着上路,咱也不可能关起大门来不见人吧!”
“是,大师兄,您可放心吧!”
真悟嘴上应着话,眼里全是打趣的笑意,道坚也不欲同他说笑,他正着急检查师父身上是否受了伤,好在真悟与奎安嘴上虽不说,但实际上却同道坚一样,将师父护得周全,到了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烧伤,独独丘处机一人完好无缺。
当师兄弟三人打理好一切,便带上巴图一同外出找达尔玛将军去,查干巴拉脸上有一处明显的烫伤,虽不严重,但一眼便会让人瞧见,实在太过瞩目,便让其留下陪着师父装病,也正好看着丁扎纳拉。
师兄弟三人同巴图与达尔玛重新协商了出发的日期,以及随性的队伍,他们本虽已答应让达尔玛派出大队伍随性护送,但如今带着丁扎纳拉,总归有些不便,他们必须想个办法将此人妥善处理了才是,不过在此之前,丘处机留他还有别用。
道坚:“我等这会儿才来拜见,上午让将军见笑了,还请将军不要见怪。”
达尔玛方巡逻归来,心里正惦记着丘神仙的病情,正巧他们就来了:“说什么见怪不怪的,各位小道爷来的正是时候,本将军方才正喊了军医前去给神仙看病,你们来了,正好领回去。”
道坚正想推辞,达尔玛又道:“受寒可大可小,不是本将军信不过你们的药,还是让大夫看过,较为稳妥。”
道坚:“将军既如此盛情,那我们便不再退却。但我师兄弟这会儿前来,是代我师父传话,想同将军协定出发之事。”
达尔玛点了点头,便顺着道坚的意思,将他们请入了帐中,大伙儿也不欲客气,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后,达尔玛才开口。
达尔玛:“神仙是有何指示?出发之事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本将军早已命人安排了下去,本是打算今日启程,如今神仙受了伤寒,推迟几日碍不到什么事的,只要你们想走了,随时都可以走。”
道坚:“将军安排得如此妥帖,我等甚是感动,其他倒没什么,只是今日未能按时出发,师父只是让我们来转达一下歉意,同时又同将军交代一声,不必安排太多的人随行上路,人少些,在路上也更加轻便,师父也是为得尽早见到大汗。”
达尔玛一听,有几分不解:“昨日不还说得好好的,带上几队人马护送神仙随行,今日怎么想法就变了,人多虽有些累赘,但比起安全问题,还是人多更有保障啊!”
达尔玛没能立即同意他们的建议,一方面是真心为丘处机的人生安全问题做考虑,但还有另一方面,更是怕自己招待不周,若是让大汗知道自己轻慢了这位贵客,只怕要看几分脸色,这么一想,他便觉得不妥当了。
真悟似是看破了他的心思一般,凑上话来:“将军不必思虑过多,只需挑出一支精英队伍便可,这也是很妥当的了。”
达尔玛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细想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挑一支精英队伍……这倒也行,那好,神仙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回头挑了人,便让他们上你们那儿去通禀一声。”
道坚起身,带头抱拳道:“那便有劳将军了,我等就此告辞。”
达尔玛:“各位慢走。”
待四人离开营帐之后,达尔玛身边的侍从才小声提点道:“将军,我怎瞧着,这几人频频变卦,似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听说咱们昨日送去的那四个花拉子模人,如今都已经没了踪影,别是被他们放虎归山了吧?”
达尔玛摆了摆手,示意他住嘴:“丘神仙自有他的盘算,他是大汗的贵客,我们以礼相待便是,至于那些藏于山林之中,花拉子模国的鼠辈之徒,本将军早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侍从:“将军英明,昨夜有人禀告,说是林间一处隐蔽的峡谷之中起了大火,将军连夜派了人前去查看,如今也该有消息传回了吧。”
达尔玛:“没错,他们一定没想到,我们将那四人交还的同时,还派了人跟踪他们的踪迹,就是笃定丘神仙慈悲为怀,定会放过那些歹人,届时,我们便可借由丘神仙的手,探得这些个花拉子模国的鼠辈们究竟都藏于何处……可惜原本好好的计划,没能实现啊!”
达尔玛一声叹息,侍从却安慰道:“将军不必惋惜,丘神仙他们似是早有防备,动作竟如此隐蔽,我们的人竟没及时发现他四人的去向,但昨夜山林里的那场大火定然不是什么意外,咱们早晚会将那些个鼠辈扫荡干净的。”
“嗯……”达尔玛点着头,呷了一口茶水,眼底若有所思。
道坚四人交代好了实情,便带着达尔玛吩咐好的军医回了住处,好在丘处机与查干巴拉早有准备,当他们几人推开屋门之时,丘处机正躺在榻上假寐。他们对外声称师父是受了寒,但到底是糊弄不了大夫,不过经过昨夜那番折腾,身子有几分劳累也是正常的,大夫也没有多想,只是开了些调养的药,便离了去。
奎安拿着药方,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师父,这药方您可要留着用?”
道坚从他手中将药方接过,递给丘处机过目,确认药方无误后,丘处机才道:“都是些温补的药物,喝了也无妨,到底咱们做戏要做全,你拿着这张药方让人煎药去。”
“是,师父。”奎安应着话跑出了门。
真悟这才突然想起他们带回的丁扎纳拉不见了踪影,连忙问道:“师父,带回来的人呢?”
查干巴拉笑着指了指自己正坐的箱柜之下:“藏这儿了,回头就当是行礼一同带走,就不信撬不开这人的口。”
真悟笑着冲他竖起了大拇指。
丘处机这一“病”,也就病了一天,第二日一早,便前去面见了达尔玛将军,将军见他气色恢复的不错,便将自己挑选好的精英士兵带到了他的跟前,足足也有二十来人。这样的队伍虽已算不上人多,但丘处机仍旧不满意,最后挑挑拣拣,只留下了十个最为中用的,达尔玛无奈,只好答应。
一切规划妥当,却不料到当天深夜时分,突然来了加急信报,说是前方战况紧急,需火速调兵前往,留守驻扎在撒马尔罕城的三千兵力需尽快赶至八鲁湾。
收到成吉思汗的加急信报,全军上下火速行动了起来,他们留守在此本就是暂时的,近万人的大军对一场战役来说很是至关重要,当初成吉思汗带着两万大军前往八鲁湾,与那位花拉子模国的王子扎兰丁对战,时至战事正式打响,连撒马尔罕城的三千兵力也需配合调配,想来是前方战况告了急。
“丘神仙,丘神仙,你们快醒醒,快醒醒啊!”
负责通知各边营地的士兵前来敲门之时,丘处机与他的弟子们才睡下,一听到消息,所有人瞬间睁开了眼,纷纷翻身下床,首先去开门的便是道坚。
“这么急着喊人,究竟是何事?”
“大汗前方来了信报,将军已经下令,全军即刻启程,以最快的速度行军前往八鲁湾!”
“连夜启程?”
“正是,大伙儿都起来收拾了,各位也赶紧吧,小的还要去别处传话,待会儿自会有别人来为各位安排。”士兵说着话,就匆匆跑开了,道坚连详询问的时间都没有。
此时真悟披了外衣走来:“大师兄,究竟怎么回事?”
道坚苦笑了两下:“咱们白日还同将军说了那么多些话,好不容易只要了十个兵随行护送,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下好了,直接跟着千人大队而行。”
丘处机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确实有几分无奈,只好尽快穿戴好身上的衣物,并对其他人吩咐道:“只怕都是天意,该来的自然躲不掉,你们也别站着了,听外头的动静不小,想必是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咱们也尽快将东西收拾了,包括那个箱柜,可别让人在这个时候发现了,往后再找个由头将人丢给将军处置了,我们才好脱身。”
“是,师父。”他们照着丘处机的意思很快行动了起来。
这一夜,上万人只因一封书信,纷纷行动了起来,这几个月来,就连撒马尔罕这样人去楼空的空城都不大太平,更别想前方的形势。这一切的骚乱,皆是因那位花拉子模国的王子扎兰丁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