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秋天总是来的慢去的快,夏季的校服才穿没几个月,学校就逼着大家把秋冬季校服穿上身了。我和康健都喜欢夏季校服的大胆配色,鲜绿色的涤纶短裤和雪白色的短袖衬衫,衬衫胸前金色的五角星纽扣与裤腰上的纽扣统一呼应,看起来就很帅气。尤其是看到高年级孩子配上红领巾时的样子,而且红领巾还都必须系在领子下面,有点像我爸白衬衫陪领带的穿法。上红下绿的视觉冲击感极强,多远在人群中都能醒目的看见,有一种小解放军的感觉,让我们羡慕不已。
为了保证校服第二年还能再穿,一般父母都会给我们在订校服的时候报大码数,导致我们全班几乎所有人在换上秋冬季校服之后都不约而同的胖了一圈,活动身手也明显受限。男生的校服是一身蓝色,女生的校服是一身红色,分别只在衣服胸前和裤子的侧面留有一道白色,其他再无任何装饰,略显单调。而护袖是我们唯一能体现个性的东西,可男生的护袖一般都是纯色的,不是深蓝色就是灰黑色,而女生就不一样了,颜色不仅多,花样也多,有数字图案的、有星星月亮的,还有小猫小狗的,最好看的要数高琪的了,粉色的护袖上有各种各样的小兔子图案,护袖的两头还有蕾丝花边,显得格外精致。
和其他人一样,金龙的手肘上也套有护袖,不同的是他比别人多两个,其他两个护袖被他妈套在了他的两个膝盖上。主要还是因为他打弹珠拍洋画时太投入忘情了。一旦游戏开始,他的膝盖就不会再离开地面,杀的兴起的时候甚至还会来上一个足球运动员跪地前滑的庆祝动作。没两天膝盖上的布料就回发黑变得稀少起来,他妈阻止不了他对游戏的热情,只好给他加上了这套防御措施。
下课铃一响,金龙第一个冲出教室,直奔水泥地的操场,铺上洋画摆开阵势,等待我和康健前来迎战!“快点来啊!快快快!”金龙扯着嗓门对我们俩叫着。我们一路小跑一边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洋画,跑到的时候同步把应战的洋画颇有气势的甩在地上,不甘示弱地喊道:“来啊!”,“那我来了哦.....”,金龙跪在我们面前,重重地把手砸在地上,可惜力道不对,地上排放整齐的六张洋画只是轻微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就一动不动了。“该我来了,你让开!”我提了提护袖和肥大的袖子,走进洋画,金龙跪在地上熟练地滑到了一边好让我发力。我抡起胳膊向地上猛的一扇,头两张洋画顺势反了过来,“看我的吧!”康健早已跃跃欲试,我让开最佳的位置,金龙跪在地上又滑动了一段距离。康健同样使出了全身力气,一下扇翻了三张洋画,虽然比我强,但是输在了策略上,这下只剩一张洋画没有翻过来了,只要金龙扇翻这一张,就能把六张洋画都拿走,局势开始变得紧张起来。金龙兴奋的手舞足蹈,不急于立马赢下这一局,原地转圈圈,口中还念念有词:“我要赢了,我要赢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妈咪妈咪哄......”一个标志性的跪滑来到了洋画面前,手放在地面上五公分左右的空中来回试探,突然落下,那一张印有葫芦娃的洋画轻松地反了过来。“哈哈哈哈......最后还是我厉害!”他一边拿起地面上的洋画,一边癫狂地笑着。
金龙站起身来,照常拍拍膝盖上的尘土,不料膝盖上的护袖竟然被磨通了,不小不大的一个洞正好够插进一根手指。他一下感觉大事不妙,停止了笑声。换成我和康健开始大笑起来,前一秒输掉洋画的懊恼烟消云散。“这怎么办?”金龙用手扣着破掉的护袖,洞越扣越大,他兴致全无的回到教室,大概是在想晚上回家怎么跟他妈编瞎话吧,坐在桌位上手托腮一言不发。没一会只见他突然抬头到处张望,紧接着站起身来,走到了高琪的桌位前,拿走看她放在桌椅靠背上的一只护袖。上课铃声响起,大家都纷纷涌进教室,金龙也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坐正身子开始发呆。
临近放学的时候,高琪在全班巡视,着急地搜索那一只失踪的护袖。寻找无果的她只好哭着告诉了班主任,王老师来到教室,让大家都先别急着走,帮着高琪找一找护袖丢到了哪里。我和康健坐着没动,也没敢说话,金龙却跟着大家在教室里走来走去一起寻找。火眼金睛的王老师很快的找到了作案人金某,不露声色的看着他,看的他心惊胆战,浑身僵硬。
“好了,大家别找了。金龙,你上来!”王老师一手安慰着高琪一手招呼着金龙。
金龙晃晃悠悠地走到了讲台前,其他人都回到了桌位上坐了下来。看着站在讲台前的金龙,所有人一下子全都笑了。金龙膝盖上的护袖本来就显得与众不同,现在大腿根处多了一圈蕾丝边就更显得滑稽可笑。
“大家别笑了,别笑了!你为什么要拿高琪的护袖?”王老师指着金龙的腿说,再看金龙,不够白净的脸上早已煞得通红,低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还不还给人家高琪吗?”王老师又说,金龙弯下腰先脱了自己腿上破洞的黑色护袖,粉红色的小兔子立刻完全显露了出来,底下又是一阵哄堂大笑。金龙脱下这个粉色的蕾丝护袖后递到了王老师的手中,转身就要回到桌位上。“你先别走,站在这边。”王老师把护袖还给了高琪,高琪随之也停止了流泪,回到了桌位上,把失而复得的护袖塞进了书包。
“好,大家都放学吧!金龙你留下!”王老师说完,大家都背上书包走了,我尽管想再多看一眼,但也不敢留下,背上书包和康健走出了教室。
第二天早上,金龙是他妈妈送他来的,并且直接送到了老师办公室。一天他也没和我们说过几句话,只是上课时坐板凳的姿势有点奇怪,屁股总是和凳子之间若即若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