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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疑惑

伴随着爱德华的暴怒,徐斌连忙道歉,并且不由分说的狠狠瞪了李严一眼,扭头向着门外走去。

再次经过铜质大门,因为隔着地毯,徐斌只好弯着腰双手有些吃力的将左侧铜门打开,然后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走出门外的徐斌脸色铁青,他愤怒的看着李严,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声线:“你怎么回事?胡乱说些什么?”

“我说的就是我看到的,并且我相信我的判断。”李严依旧自信。

“判断个屁,你说的根本与总董大人屁关系都没有,而且所有的体貌特征一点都没有相同的,我真是……唉……”说着,徐斌甩出一张克雷蒂安总董的照片,扔到了李严手里,然后深深的叹了口气。

李严低头看了一眼照片,照片上的克雷蒂安是一张生活照,身高超过一米八,年纪六十岁多,并且右手拿着烟斗,左手叉腰。

眉头再次紧紧地皱起来了,李严脸上虽然有些疑惑,却也相对比较淡定。

“探长,那只能说明一点,昨天走出去的,并不是总董大人,而是另外的一个人,证据是不会说谎的。”李严认真的说道。

徐斌听了李严的话,眼睛顿时瞪大,然后凑到李严身边,哑声问道:“你的意思是……”

“这是一场阴谋。”李严再次断定的说道。

“证据呢?”徐斌脸上浓浓的震惊之色。

“方才我所描述的,便是他们口中那个走出去的人,但是明显按照这个人物描述,显然不是总董大人,而总董大人却也消失了,这说明昨天出去的,应该最少两个人,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整间房屋内确实没有打斗的痕迹,这说明至少在家里这段时间,总董大人是自愿的,换句话说来的人应该是总董的熟人,不过……”说到这里,李严停了下来。

“不过什么?”徐斌问道。

“不过从现场痕迹来看,我实在是找不到两个人的痕迹,而且那个管家,也有些异常,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李严皱着眉头,来回踱了两步。

徐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件事十之八九与政治扯上了关系,而且就目前而言,最大的嫌疑人,也是最后被证明与总董在一起的副总董博诺嫌疑最大……不过这个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权限了,先回去,我要汇报一下再确定要不要管。”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亚尔培路8号这栋房子里陆陆续续来过几波人,里面包括了警探,警官以及其他要员,但是副总董博诺始终没有任何的表示。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总董大人消失的消息已经散布到租界的角角落落,并且整个租界警务处也倾巢出动,全力搜寻消失的克雷蒂安。

而真正让事情发酵的,是法国政府的一封致电批复,回复了爱德华所阐述的现在克雷蒂安的消失情况,直言不讳的将现在租界的应付态度也进行了披露,请求巴黎政府给予援助。

在巴黎政府的整份回电中,特意致电要求不惜一切不计代价的必须找到克雷蒂安,同时更是特别指出暂停了一切总董交接事宜,克雷蒂安依旧为总董,等真相水落石出后方才任命新一任总董。

这个命令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于是在下午五点左右,一直未露面的副总董博诺,第一次来到了亚尔培路8号。

上级的斥责以及压力,促使着整个租界高层自发不自发的都积聚在了亚尔培路8号,这也使得原本门可罗雀的大厅内,现在已经是人声鼎沸,急躁万分。

当然,这份焦躁,并不单单是因为克雷蒂安的消失,而更多的是事件对于租界政坛所发生的影响以及不确定性。

这里面自然包括了徐国梁董事。

上午所发生的事情,徐斌早已经如实和徐国梁进行了汇报,而徐国梁给徐斌的指示是,暂时不在多做侦查,但是李严所说的结果,徐国梁却也悄悄的记了下来。

不过,法国政府突然发布的暂停租界总董交接事宜的指示,却让他敏锐的感觉到这件事的严重性,同时将压力和矛头直指两个副总董博诺以及奥雷德。

特别是博诺,已经隐隐有众矢之的的处境了。

同时政府的这次严肃态度,让徐国梁隐隐感觉这已经超出了爱德华应有的待遇,对于克雷蒂安的事情上,政府的反应已经超标了。

此时的亚尔培路8号,已经在上演着无声的剧集,面对着博诺的奥雷德此刻的表现也十分的抢眼和积极,他站在比自己高一头的爱德华身边,脸色十分的凝重,并且粗着嗓子怒吼着警务处的一众警官,心急之色溢于言表。

而博诺的到来,更是让场面更加凝重。

首先,来到爱德华和伊莎贝拉身边的博诺先是说明自己昨夜喝了太多酒,今天身体不适,起初并不知道这件事,所以来的晚了,请他们见谅。

不过这个说辞,别说爱德华和伊莎贝拉的,就连旁边的奥雷德都忍不住讥笑了一声。

不过伊莎贝拉并不在意这些,毕竟官场上的话都是水做的,听听罢了,她现在是真的焦急自己的丈夫克雷蒂安,因为依据现在所有的消息几乎可以断定,克雷蒂安真的消失了。

就在人群熙熙攘攘的时候,从门外再次走进了一个警务处的侦探,此人也是号称法租界第一神探的奥古斯特。

奥古斯特说是法国侦探界的第一神探,其实一点也不夸张,他曾经亲自侦破了租界第一凶杀案白宅周一灭门惨案,而从前期勘探到案件告破,他紧紧用了十四个小时,以至于凶手仅仅离开法租界进入到公共租界就被抓获了。

这一案件的侦破,让四十二岁的奥古斯特声名大噪,而后续的一系列疑案悬案的一一破解,更是让奥古斯特一跃成为响彻租界的神探,名声甚至远扬巴黎。

不过这几天奥古斯特因事并没有再租界内,克雷蒂安总董消失的事情发生后,他才匆匆赶到这里。

穿过人群,略过寒暄,奥古斯特径直来到爱德华面前。

没有过多的礼节,奥古斯特与爱德华双手紧紧地握在。

“奥古斯特,你终于来了。”

众人自然也不会惊讶奥古斯特的无理,以及与爱德华的亲近,这几乎是众人中公开的关系了。

奥古斯特虽然侦探水平高超,但是为人颇为古怪,最主要的是不喜欢政治,所以显得有些孤僻,但是他与爱德华的关系却异常的好。

原因大家也都知道,他们不仅是曾经的校友,后来更是有幸一起在军队服役,这份校友情谊和战友情谊,自然使得他们二人走的异常亲密。

奥古斯特首先向伊莎贝拉以及爱德华表达了自己的歉意,然后便仔细的听取了爱德华的描述,期间时不时的打断询问,爱德华也都耐心的一一解释。

将所有知道的无论是证据还是线索都收集完毕之后,奥古斯特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来到已经被放到旁边妥善保管的地毯前,也和李严一样仔细的观察测量,而后顺着通道来来回回查看了十几分钟,最终他再次回到爱德华以及众人旁边。

“经过方才的观察和测量,我现在虽然不敢说有多大把握找到总董大人,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十分的确定,这绝对是一场有预谋的绑架案。”

奥古斯特的声音并不算大,但是却异常的坚定。

而面对着奥古斯特的推测,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堂堂法租界公董局总董,居然在自己家里被人绑架,这绝对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而伊莎贝拉更是觉得眼前一晃,差一点晕倒在地。

“我现在能断定这一结论的,是眼前这个鞋印,无论是使用者的身高还是体重都不是总董大人的,单单从证据来看,此人一定不超过一米七,但是体重却异常的重,从鞋印上残留下来的泥的数量以及脚步幅度可以断定,而且这个身高体重比例已经超过了通常一个人的指标,那最有可能的是,这个人是背着另外一个人走出去的,换句话说,总董大人最有可能的是被人迷晕之后,被强行背出家门,而且这个人,一定是三四十岁的青壮年,并且与总董大人熟悉,或者拿着总董大人熟悉的信物,取得了总董大人的信任之后才实施计划的。”

伴随着奥古斯特的解释,在场的所有人更是惊讶不已,并且所有人的眼光有意无意的都扫向了伊莎贝拉身边博诺和奥雷德。

而在人群中的徐国梁,更是震惊,而这份震惊里,最大的成分莫过于和徐斌一起的那个叫做李严的年轻人。

他的所有推断,几乎与奥古斯特的判断相差无几。

第一次,徐国梁意识到自己手里也有如此的能人。

爱德华此刻的脸上,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反而出现了一份愤怒。

“奥古斯特,你确定你方才的言论么?”爱德华最终询问道。

“就目前的证据来说,一定是这样的。”奥古斯特认真回到。

“那就意味着,克雷蒂安总董的消失,是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阴谋了,而我在大胆的向前推测一下,这如此关键,如此敏感的时间点,这种阴谋,一定存在着政治因素了。”说话间,爱德华眼睛看向了在场的博诺。

此言一出,全场再次哗然。

博诺从进来到现在,基本上保持着沉默的状态,但是看到爱德华看向自己的眼神,以及有引导性的言论,让位高权重的博诺勃然大怒。

“爱德华,你是什么意思?”

“博诺副总董,我只是进行合理的推测,而且我也有一丝疑惑,真的非常想请教副总董大人。”此刻的爱德华已经涨红了双眼,任谁都能看出他已经彻底的与博诺硬碰硬了。

“昨天晚上,你到底和克雷蒂安说了些什么?为什么你们会争吵起来?为什么克雷蒂安会愤怒的说只要有他在一天,你就不能安稳的当上总董的位子?为什么偏偏在说了这句话之后,克雷蒂安总董就偏偏消失了呢?”说到最后,爱德华几乎是吼着出来的。

在场的高官贵族,在爱德华的怒吼中,纷纷愕然。

所有的目光,全部聚集到了副总董博诺身上,幸灾乐祸者有,切切私语者也有。

“爱德华,我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但是我却没想到连你都居然会如此混账,你的愚蠢态度让我非常的震惊。”博诺涨红着脸冲着爱德华回击。

“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克雷蒂安到底在哪里,他是我的亲人,为了他,我可以放弃一切,希望副总董能回答我的问题。”

“你那叫什么狗屁问题,我和克雷蒂安昨晚一直在探讨租界发展规划,这里面包含了很多机密,所以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说的,但是至于我和克雷蒂安争吵这也是正常的,因为他一直在和我推荐一个我觉得非常不合适的人做下一任的副总董,而那个人,想必爱德华先生应该不陌生的吧?”博诺看着爱德华,反击道。

“我知道我有求过克雷蒂安,我有自己的政治野心,这些我都承认,但是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请求克雷蒂安帮我争取这些所谓的荣耀,我很后悔。克雷蒂安曾不止一次的提醒我要知足,我都没有真正的理解这句话的真正含义,现在我懂了,我不想要这些虚荣,我只想要我的家庭,我的亲人平平安安的,我也愿意为了维护这份亲情,亦或者赎罪的心思,一定将克雷蒂安找到,无论是谁,无论有多么的艰难,即便搭上我现在的一切,博诺大人,不久之后您还将依旧是总董大人,我只希望克雷蒂安平安无事。”说到最后,爱德华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伊莎贝拉看着自己的弟弟,也哽咽着将他抱在怀里。

“我说过,我确实不知道克雷蒂安总董在哪里,爱德华,你错的非常离谱。”

“原谅我的无理博诺大人,但是依据现有的条件,我有理由怀疑您的作案嫌疑,所以能否请求博诺大人同意我对您的调查?”站在旁边的奥古斯特冷静而又谦逊的说道。

“奥古斯特,你是我们最优秀的侦探,我非常的信任你的能力,同时作为副总董,我现在赋予你绝对的权利,你可以有权调查任何一个有嫌疑的人,包括我自己,我非常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清白。”博诺大气的回应。

奥古斯特点了点头,表示了自己的谢意。

“依据现在的证据链,其实要找到克雷蒂安总董也并非不可能,但是首先我们要做的是找到那个作案的人,不过这个人的体貌特征也非常的明显,他是一个四十岁左右,身高在一米七左右,身材瘦削但是却也比较有力量,特别是上肢,体重不超过一百斤。这个身材在人群中还是非常的明显的,所以警务处最主要的任务是全程搜寻这个嫌疑目标。”奥古斯特若有所思的说道。

“哈勒处长,此刻是最需要你警务处的时候了,你有两个重要任务,一是继续挨家挨户的去找寻克雷蒂安总董的下落,继续扩大搜寻范围,二是按照奥古斯特侦探的描述,着重找寻类似体貌特征的嫌疑人,要认真,要快速!奥古斯特侦探一同前往,一定要尽快找到克雷蒂安。”博诺这次充分展现了自己的权威,对着警务处处长哈勒吩咐道。

哈勒认真的听完后,眼睛轻轻的扫了一眼旁边的奥雷德,看到奥雷德点头之后,便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奥古斯特也跟随走了出去。

博诺似乎还是不放心,转头找到了一直站在人群里的徐国梁。

“徐董事,麻烦你安排一下警察厅的精干,一起来寻找总董和嫌疑人。”博诺开口吩咐道。

徐国梁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走了出去。

不过即便如此,博诺心中还是非常的不舒服,特别是下面的人依旧有些窃窃私语的现象,想必方才发生的一切对自己的威望极为不利。

“我一定将凶手缉拿归案的,请再给我一点时间,我现在亲自去监督。”这话,博诺是说给伊莎贝拉的。

伊莎贝拉现在已经是心力交瘁,只是无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对博诺感激。

没有理会旁边的爱德华和奥雷德,博诺扭头也走了出去。

“感谢大家的到来,但是现在也在这边也确实没有什么用处,大家还是请回吧,也麻烦你们如有任何的消息,一定要及时的告诉我,再一次替克雷蒂安总董大人感谢大家了。”爱德华语气低沉,神情诚恳的说道。

众人纷纷表示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伴随着一众寒暄,慢慢离开了这栋阁楼。

奥雷德并没有走,并不是他不想,而是爱德华悄悄的说了一句让他等一下的话。

伴随着众人的离开,大厅内再一次只剩下了四个人。

伊莎贝拉,爱德华,约瑟夫以及奥雷德。

“爱德华,你留我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奥雷德有些疑惑。

然而下一秒,奥雷德更是惊讶万分。

爱德华竟然直直的给奥德雷跪了下去。

“爱德华,你有话尽管说,这是做什么?”奥雷德将爱德华扶起

“奥雷德大人,我替我们全家人恳求您一件事,希望您看在克雷蒂安总董大人的面子上,一定要帮一下。”爱德华红着眼说道。

“你尽管说,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到。”奥雷德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知道是谁带走了克雷蒂安。”爱德华突然抬起头说道。

三人一时震住了。

“爱……爱德华……”伊莎贝拉不可思议的喊道。

“方才奥古斯特只是说了一半,另外一半话并不是他不知道,而是不敢说!我敢断定,绑架克雷蒂安的,一定是博诺,一定是他。”爱德华恨恨的说道。

“这……这怎么可能?”

“克雷蒂安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总董的位子都不应该轮到博诺,这个观点克雷蒂安在离职前也曾经和巴黎汇报过,他亲口和我说的,至于巴黎的回应这个我并不知道,但是从他们争吵后克雷蒂安的话,我基本能断定,在博诺成为总董路上的唯一障碍,便是克雷蒂安,所以克雷蒂安必须要消失。”爱德华说话语气有些急促。

“这……怎么会是这样?”奥雷德显然也稍稍有些吃惊。

“无论是证据还是作案动机,都明显说明是博诺所为,但是现在博诺的势力太大,即便有证据,依据我的猜测也不可能公之于众,他一定会销毁掉的,特别是奥古斯特描述的那个关键证人,博诺不可能让我们找到的,这一点你应该明白。”爱德华说道,

奥雷德沉思着点点头。

“他太关键了,只要找到他,就能直接认定博诺的罪过,他的总董位子也基本上泡汤了,所以让博诺去找,我们永远不可能找到这个人,即便是尸体我们也找不到,最有可能的结果是没有这个人,只要熬过这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博诺的嫌疑消失之后,他依旧可以正大光明的当上他的总董位子,这不单单是推测,而一定是事实。”说到这里,爱德华很是伤感。

奥雷德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沉思了起来。

“现在在整个租界能和博诺相抗衡的,也就是您了,我之所以让您留下,就是希望您能帮我找,我不会信任博诺的,您只要找到那个证人,他就一定能告诉我们事情的真相的,到时候博诺也一定逃脱不了法律的严惩。”

“那按照你的推测,这个人基本上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博诺是不可能让我们活着找到他的。”

“所以我万分着急,我希望您现在立马安排人手进行搜查,即便这个证人死了,博诺同样没法洗刷自己的嫌疑,他的总董位子也同样岌岌可危,这是克雷蒂安一直以来的愿望,我不可能让这种混蛋坐上总董位子的。”说到这里,爱德华涨红了脸。

“我理解你的心情,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而且依据你的推测的话,博诺当真是有重大的嫌疑,放心吧,我虽然与克雷蒂安在某些问题上有争执,但是身为副总董,维护上级安全和租界安稳,是我的职责所在,我现在就去安排人手加紧寻找这个证人。”说话,奥雷德便急匆匆的转身准备离开。

而爱德华一把拉住奥雷德。

“副总董大人,这件事我们全家都拜托你了,另外一定一定要加急,按照通常的经验,超过两天,博诺基本上就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妥当了,上面也没有那么多耐心,这样他依旧可以逍遥法外的,我和伊莎贝拉真的拜托副总董大人了。”说完,又深深的鞠了一躬。

奥雷德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一瞬间,整个屋内再次沉寂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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