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师父打算听过程了,青云子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开口道:“吾徒六合,因……葛由祭祀之故,元神缺损,行不了小周天,无从炼气了。”
烈阳姑听过这解释,持茶盏的手顿了顿,半晌化作一句叹息。
“因果循环终究应验,唉,只可怜我徒孙平白受苦,丹道本已艰难,今后可如何是好……”
“师父,那解决方法……”
烈阳姑白了他一眼,“元神缺损,上策自然是禀报宗主,我自请离长老位,求锻松侯和阵符局的朝金老道出手,想法子从那什么邪神手里夺回缺失部分。”
见秦荒满脸要发言的神色,她又无奈道,“瞧你宝贝徒儿这副模样,便知上策走不成了,估计你更懂他脾气,此路已无再提的必要。”
确实,对秦荒来说,这所谓上策是万万行不通的。
一来烈阳姑本就是火袄受害者,他不希望她再为此事落得辞去长老身份;二来此时如果教宗长会知道这件事,代表此前的商议完全作废,他还得关起禁闭,而且很可能不止几十年;三来……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亲手向金乌报仇,而不是借他人手。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哪怕名头唬人,他也从未将金乌神主当成不可逾越的存在。
可现在他陷入了一个致命循环,报仇需要修行,没有缺损的元神就不能修行,而元神需要通过报仇才能取回。
不过既然烈阳姑说了有上策,那一定也存在中策和下策,哪怕有所取舍,也比把主动权交到别人手里好。
青云子显然也懂这些,他和秦荒都在等她继续。
“这中策,便是暂弃下丹田不用。”
“什么?中策便已如此困难?下策该如何是好?”
青云子似乎也知道这个方法,可他并未纳入“解决方案”的范畴中。
“弃下丹田,代价很大?”
“不错。上丹田居于眉心紫府,是炼神之用,下丹田为气舍,为气行之处,而中丹田藏气聚神,沟通上下二处,若弃下丹田,以中丹田筑基,没有下丹田主导运行周天,虽能解一时之急,却无法化下丹田精气为己用,修行事倍功半。不仅如此,中丹田虽为丹田,却无处可以聚丹,永不能迈向结丹之境。”青云子解释道。
这显然不是秦荒想看到的。
“那如果我暂且以中丹田筑基,元神完整之后从头来过呢?”
“玩笑话!断不可再有此念头!欲从头来过必先废此前修为,到时筋脉尽毁,比凡人不如,运气好天资受损,运气稍差,从此往后永别仙途!”
看来这条路也走不通。
“那下策呢?”
青云子也不清楚下策何为,轮到祝烈阳为他们作答。
“下策……乃是一则饮鸩止渴的无底洞。”
两人不得其解,祝烈阳却忽然问秦荒道:
“六合,要你喝的茶水入口了吗?可有所得?”
秦荒辟谷后就没这习惯,刚才津津有味,却是光顾着听师祖痛骂师父去了,此时才在两人注视之下细品一口。
过了这么久,盏中茶已透凉,没想到流进喉间却是温热舒适,口齿留香,更有淡淡一股灵气向下丹田汇聚。
“这……以茶养体,也太慢了些……”
听青云子一说,祝烈阳提鞭便抽,“百年前你这脑子就转不过弯来,时至今日死性不改!叫你作青云子,原是望你通了窍便可直上青云,你偏平白浪费一身好资质!”
抽完消了气,她又问秦荒:“徒孙儿可有感悟?”
青云子挨揍的时候,秦荒感觉到丹田内灵气随呼吸缓缓消散,于是大胆假设道:
“如果把茶换成其他灵气更浓的食物,吃了下去,在其中的灵气完全消解之前,它们就能为我所用了?”
烈阳姑不住点头,又对青云子道:
“瞧瞧人家!再瞧瞧你!哪怕六合不受定势所累,比你这榆木脑袋也强到不知哪去了……唉,若未遭此劫难,今后赶超宋岂之也未可知。”
“宋岂之……是宗长会上那位?”
秦荒对这个名字不陌生了,除了身居长老位之外,他似乎还在监督宗主戒酒。
“正是。他和你师父同辈,三十年前就已成为上长老了,号戒规居士,主司风纪。”
“那么,”秦荒没有过多关注宋岂之的心思,“食用灵物的做法既称下策,难道比中策更危险吗?”
他到这里,青云子又知道答案了,赶紧承担一下好师父的作用:
“此法与其说危险,不如说是阴毒,毁人不倦。徒儿可听过‘是药三分毒’之说?”
原来,无论什么灵果丹药,服食入体都会有副作用,或杂质堆积,改变体质,或药性相冲,伤及经脉,偶尔食用应急,或者解毒、冲关使用基本上利大于弊,因为副作用在身体的承受范围内,可以慢慢调节,可一旦超出这一范围,就会对身体带来不可逆的伤害和劣化。
“仅仅如此,利弊与中策也不分伯仲,可下策的阴毒之处不仅在身体上……更在于精神。一旦你习惯于不用努力就能累积法力、超过认真打坐修炼的师兄弟的感觉,你就再也沉不下心通过普通渠道提升修为,体质又因此劣化,最后困死在服用灵果丹药的绝境之中,永诀大道。”
“更有可能,在寿数耗尽之前,你就会因为再怎么食用丹药也无法提升的心里落差,疯癫而亡。”
“内境听闻修道又称丹道,还有什么‘伏食’境,讹传作服食丹药,误以为我等以炼丹提升修为,学了皮毛炼个什么五石散,效用没有,害人害己倒是如出一辙。”
秦荒听完,一时不语。
“六合,此三策要怎么选,你自己决定罢。”
他能看出,无论祝烈阳还是青云子都希望自己能够想通,选择最为安稳的上策,就算耽搁几十年修炼,也不过起步晚些,没有任何损失。
可对秦荒而言,这几十年只是被动等待捷报传来,将自己的恩怨交到长辈手中什么也不能参与,比死了还要难受——他自认生性好管闲事,如果自己的遭遇自己都管不了,他今后还怎么管他人事?
“师祖,六合有一疑问。”
“怎么?问来。”
“宗长会商定下的特别考核,是什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