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英山何尝不知少爷的心思,可是,照农山和哲瓦的叙述看来,只怕少爷的想法太过善良和天真,老爷要想夺回孙子,只怕必须要动刀兵,只好一遍遍规劝:“少爷,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我看卡塔人不是容易被说动的人,你还是逃吧,就在今晚,以你的武艺,逃出深山应该没问题。”
哲瓦摇头不语,心中却在想着蓝旗,不知他认出自己没有?认出来后,会先报告大祭司呢?还是先告诉阿离?如果是先告诉阿离,那最好不过。先报告大祭司,那可就不妙了。
不过,看英山如此虚弱,不想他为自己担心,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蓝旗告别蓝沁后到了匠铺,看武器的炼制情况。土司府几次三番的逼迫,让卡塔人感到了不安。早已习惯宁静和大山的卡塔人,已经不能接受外面的世界。
查看了那些武器,做了些交代,几个武士来叫蓝旗:“蓝旗,就等你去跑马场了,阿部祭司也在。”
大家到了跑马场,很多武士已经开始了角斗,这是卡塔男人的游戏和娱乐,所谓角斗,就是摔跤格斗擒拿,输的翻跟斗,喝酒,赢的吃肉。
蓝旗心不在焉地看了会,忽然大叫一声:“想起来了,是洛离的阿帕!”周围的人吓了一跳,阿部祭司说:“什么?谁是洛离的阿帕?”蓝旗猛然醒悟,搪塞说:“哦,我在想两年前的事情。”阿部疑惑:“怎么突然想两年前的事情?”“因为我想练好武艺,像那个男人一样厉害。”
两年前,洛离的阿帕企图诱拐洛离,并且杀了四个卡塔人,这一直被卡塔武士引为耻辱。不过,却没有人敢议论什么,因为涉及到巫咸家的威信。
“昨夜你好像没在场吧?去看了那个年轻人了吗?是不是就是他?”蓝旗犹豫了会,说:“洛离的阿帕是寿山人,不是土司府的人。”
阿部看了看蓝旗,没有接话。两年前死去的四个武士中,两个是阿部祭司家的人,这一直让他心中悲痛。虽说他们的灵魂依旧会回到克拉姆神山,可一个洞隙的那份骨肉亲情,并不能说忘就忘。
蓝旗不由为刚才的失言后悔,他早已从蓝沁那里了解,米娜和洛离如今已是一触即发。现在土司府的人正虎视眈眈,实在不能让巫咸家再起一丝纷争。
可是,那个男人混进大山来干什么?是想继续拐带洛离离开?还是真是土司府的人?不行,这事必须要找蓝沁商量。
蓝沁听说后大吃一惊,说:“不能告诉大祭司,我们先去问问,弄清楚情况。”
两人快速走回索罗洞,哲瓦见他们返回,有些惊讶。蓝旗盯着哲瓦,问:“你是寿山人,还是土司府的人?”哲瓦知道他认出了自己,说:“土司府的,我与寿山人没有关系。”他不想给农山再添麻烦。
“两年前,你杀了我们四个卡塔武士,你的手上,沾满了我们卡塔人纯洁的鲜血。”蓝旗冷冷地说。
哲瓦沉默一会,说:“是的,上次的事情很对不住,但你们活生生拆散了我和我妻子,还让我的孩子失去了父亲的爱,让他生活在孤单中。”
少与外界接触的卡塔人毕竟少了些心眼,蓝旗不知这是哲瓦试探的话,厉声说:“卡塔女人不是任何人的妻子,也不会离开大山!离歌是克拉姆神山的儿子,身上流着卡塔人的血,不需要你的爱!”
哦,是个儿子,叫离歌,哲瓦心中狂喜,一时说不出话。
蓝旗见他不说话,以为他不服气,补充说:“如果你还不醒悟,远离他们,我们的先灵将会让你永远沉睡在大山里。”
英山生怕少爷年轻气盛,再说什么激怒他们,忙咳嗽一声,正待接话,一个冰冷的声音在洞隙入口响了起来:“这个邪恶的男人已经冒犯了我们先灵,先灵不会放过他的。”随着话声,米娜阴沉着脸,出现在洞隙,阿部祭司沉默地跟在身后。
见蓝旗两人躬身行礼,哲瓦知道是大祭司到了,忙起身一抱拳:“米娜大祭司,土司府久慕大祭司威名,专程派遣我们师徒来邀请你出山一趟,并保证你会平安返回大山。如果你不愿意出山,也希望把土司府的诚意带到大祭司面前,我们苗人愿意做卡塔人的朋友,希望大家友好和平相处。”米娜只冷冷地瞧着哲瓦,对他恭敬的话仿若未闻。
哲瓦看着米娜惨白的脸色,那阴沉的眼睛里,露出的只是一种冷,没有人情的冷,彷佛隔离在尘世之外,正高傲而又冷漠地注视着面前的弱小生灵。长长的灰色袍子下,露出那对瘦削如鸡爪的手,拿着一根三尺长的木杖,那木杖光滑无比,在桐油灯下闪射出邪恶的光芒。
哲瓦不自主地,后退几步。面对上百人围攻厮杀也毫无惧色的他,居然在米娜冷冷的逼视中,生出了恐惧。他很想开口说话打破这样的气氛,动了动嘴唇,但说不出来。
米娜还在走近他,那目光,散发着寒意,慢慢逼近哲瓦,包裹他,让他呼吸急迫,彷佛到了一片冷冷的,荒芜的世界,没有一线生机,只有令人窒息的,死亡的气息。
当洛离听到阿部祭司的死讯,已经是两天之后。弥河用神秘的语气说:“听说,前天晚上阿部祭司忽然死了,还当晚就让穷于祭司举行了超度仪式,葬入了墓隙,都没邀请什么人参加,很多人都觉得奇怪呢。哦,还有,蓝旗受伤了,蓝沁昨天找我去给她上药,还不让我告诉你,说你这几天心烦。”
洛离惊异,但没说话。这几天她心中莫名的不安,她和米娜虽说早已彼此厌恶仇恨,但米娜看着离歌那恶狠狠的眼神,依然让她心绪不宁,没来由地生出恐惧。她突然感觉这个养育她的大山变得有些陌生,还有她的族人们,这几天彷佛也在回避着她,让她说不出的孤单。
又过了两天,一个武士来叫洛离:“洛离,去看看蓝旗吧,用了几天草药,伤势越发严重,开始流脓发臭了。”洛离收拾了藤箱,带上草药罐子,到了蓝旗的洞隙。
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恶臭,蓝旗脸色青灰,半躺在兽皮榻上。洛离检查了伤势,问:“断了三根肋骨,怎会伤得这样重?”蓝旗喘着气,没有回答。旁边一个老人说:“让人拳头打的。”
见蓝旗用眼神阻止着老人,洛离不再发问,吩咐烧盐水来清洗伤口,将脓液挤掉,试探着将骨头复位包扎,敷上药液,又配好药方,交代了用法,不理会洞隙里几人恭敬的道谢声,出了洞隙。
为什么阿部祭司忽然会死?为什么蓝旗会被人打成重伤?为什么米娜和蓝沁这几天都消失了踪影?洛离心中涌起好多疑问。
晚上,洛离吩咐弥河守在祭巫台,她抱着离歌回洞隙住宿。自从接管了祭巫台的事务,她就很少回洞隙了,今晚,她想回来。她想回到自己的世界里寻求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