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耐心地等着隔离罩的雾气散尽,蓝色的悲伤之色在小狐狸脚步移动时,换成了绿色的惜别之色。
我先行疾步快走,一回头看到此时情景,三丈长的光阴剑戳到小狐狸的双眼间,挥剑斩去,小狐狸急跳躲避,一个裂口还是划在了那十年的时间上,隔离罩里的颜色消散,幽魂虚弱。
“姑姑,息怒。”小狐狸一脸的恳求。
“死人要有死人的觉悟,不要白白浪费我在世间这点时间。”我收回光阴剑,一挥手打开空间之门,直接到了小冰车祸的地方。
小狐狸张口却无声,忍了忍,闭嘴了。
我一个凌厉的眼神甩过去,小狐狸带着隔离罩跟进了空间之门。生前带着惶惶不安走了多少次的路,死了何必费时费力再走一次,以为自己头七还魂吗?自从阎王那个死鬼一百年前卡死在时空缝隙里,地府都解散了,哪有魂可以四处游荡?
我铺开画面,小冰被车撞飞起来,落地弥留间,想起父母年老,想起这几年错付的爱情,错得如此彻底,后悔二字写不及了。
我再抬手,我们已经到了太平间的储藏室,这里一尸一柜。
小冰父母赶过来见到自己孩子冰冻的身体,妈妈已经哭倒在地,老父亲恨得在女儿已经结冰的脸上打了两巴掌,然后放声哭嚎,这悲声,便是白发人送黑发人。
小冰父亲一天内联系了她男朋友几十次,电话不接,学校里不在,打电话到他妈妈那里,那个女人说:你女儿自己不小心撞死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不要想讹诈我们,你们是穷疯了吗?
冬未去,春未来,寒意杀人,老人蹲在太平间门口,双手抱着头,扎在裤裆里,许久,直到两条腿开始抖动,全身跟着颤抖。
妈妈还在哭,一边哭一边骂。老父亲突然站起来:“冰冰她娘,我们带着孩子回家吧,我们要是不原谅她,她在外面只能做个孤魂野鬼,我们带着孩子回家吧。”
母亲扑到父亲身上,哭得冬寒漫城,冰霜盖人心。
两个老人捧着一个盒子,佝偻着身子,慢慢消失在远处。
隔离罩里的蓝色雾气变成了冰霜。小狐狸全身都在发抖,看我眼神扫过去,立马镇定自若地假装平静。我替他将披风拉得严实一点,不再管他。
“选吧,”我对着小狐狸的方向说,“最后的售后,我可以送你回家,让你的骨灰和灵魂都消散在家乡。”
“姑姑,给她看一个结果吧。”小狐狸说。
“我想看他的结局。”小冰的幽魂说,“我这副样子回家乡,父母也看不见,并不会减少痛苦,我想知道他用我换的命,最后有没有幸福?”
世间有一种女人干净纯粹,炽烈忘我,不过我一般管这种人叫蠢得要死。
我带她去看了她的前男友。小冰父母走后,前男友就回去上学了,几天后谈了新女朋友,他妈用网友捐赠的钱付了首付买了一套房子,母慈子孝,女友漂亮,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谁会在意一个过客?
一天走完别人辛苦悲怆的一生,我着实累得很,我带着这俩玩意回去,总有最后一步要做完的,毕竟接了客,把客人伺候完送走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小冰的幽魂站在门口,她进不得这道门了。我挥手解了小狐狸披风给她盖上,小狐狸瞬间扭曲成天津大麻花,样子确实难看点,我挥剑斩了过去,小狐狸身体里被作为桥梁的十年时间被取了出来,揉成麻团样,用个时间袋装了起来。
小狐狸恢复正常,又一副冰壳子脸站在我面前,确实天津大麻花可爱一点。
我站在门里,举着这十年的时间,对着外面的小冰,“最后一次服务,你选择吧。”
“人死如灯灭,不管是恨还是悔,还是愧,都已经没有了意义。我选好了。”小冰说完,解开了我给她的披风。
雾散了,可是我补偿坊外的雾却更重了。
“小狐狸,你送他们回家乡吧。”我累了,回去睡觉去了。
“好。”小狐狸捡起地上的披风,带着门外徘徊的老人走了。
自从地府解散后,人死后,身体化为尘土,灵魂也会消散为尘埃或者薄雾,一切归零。
我将那个十年的时间袋挂在了门外,突然所有雾气都向这里聚来。我看着这个小可爱笑了笑,回去睡我的安稳觉去了。
这世间,有太多人,只能共患难,彼时站在道德制高点,希望人性是善良的,充满美德的,世界对自己是和善的;不能同享福,此时他希望人是有自由选择的权力的,希望自己不被胁迫着强制关联。
还有8年,过完这8年,我将后面的时间又接了回去,虽然别人的时间是如此的甜美,但是自己的苦痛还是要受够了再死的。
我一个魔鬼,跟我讲什么人死后要释然,讲什么宽宏大量,讲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除非他真的见了鬼,我大概就忘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