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杜悦成亲那日,临安全城的商户都上门来道贺,沿街的商铺在他的迎亲路上跟着撒喜钱。
说来也讽刺,所谓的接亲,就是从杜府出门领着仪队绕城一圈再返回杜府。
他的爹娘本该身坐正堂,今日也只能同来赴宴的宾客一桌。
不过在这场喜事之后,他这位杜千户的乘龙快婿,身价定会水涨船高。
沈济川当天喝得酩酊大醉。
参加喜宴的人都在笑:新郎官怕是高兴傻了,任谁敬酒,都是一饮而尽。
前几日他送出去的信如石沉大海一般,想见的人,终究没出现。虽是早知道的结果,可还是忍不住回去期待,期待什么?呵呵...在这锦衣卫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不切实际的心思。
最后怎么回的洞房,他实在记不起来。
红烛摇曳,婚房内,他跌跌撞撞走到婚床前,红色的床幔卷起,一身喜服的新娘正坐在婚床边。
摇摇头,沈济川试图找回一丝清醒,可是满眼都是刺眼的红色,头...好疼...
明慧...明慧...
掀开盖头,露出的脸却不是她!这样的场景曾在他心中幻想过多次,多少次他想过同样装扮的姜明慧也是这般,怯生生的看着她,脸颊通红,满满柔情的双眸看向他,他会陷进去,再也不想醒来。
妆容精致、明艳动人的新娘一脸坦然的看向沈济川。
是谁...说喝醉就能忘记一切的?
沈济川紧紧捏住新娘的下巴,声音冷冽,如腊月的寒冰:“一切如你所愿,你可还满意?”
杜悦没有半分畏惧,直直看着沈济川的眼睛。“你不是也得偿所愿吗?夫君。”
窗外风声飒飒,伺候的仆人早早退了出去,将这漫长的夜留给房内的新人。
杜悦看看床榻上已经沉沉睡去的沈济川,自嘲的笑笑,开始自己动手拆头饰,脱喜服。她已经开始期待明早醒来后他的表情了。
“非卿不娶。”
这句话杜悦听到时,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一下,虽然明知沈济川说这话内心想的真正对象并不是她。
那又如何,反正之后的日子陪在他身边的人只会是她。
商户之女定亲的那日,杜悦料定沈济川会借酒浇愁,她赶到时,沈济川已经喝红了眼,陪着的几个锦衣卫见了她来,识相的离开。
杜千户这几日又送了一封信进京,她得抓紧时间了。
隔天醒来,沈济川揉揉宿醉后有些疼痛的脑袋,这不是他的房间。寸丝不挂的腰间还搭着一只白嫩的手臂,沈济川只当是昨夜喝多后,同僚安排伺候的女子,并没多在意。
他移开手臂,看都不看床榻上的女子,下床穿衣准备离开。
推开门一刹那,一只脚踹向他的胸口。
没有防备的沈济川被踹个正着,多年的锦衣卫生活让他忍住剧痛,立刻蹲下做出反击动作。当目光对上踹他的那人脸时,沈济川停住了。
杜...千户...大人。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沈济川一向精明,脑子转得飞快,他下意识的回头看向床榻。
杜千户已经拎起他的衣领将他拖出房间,守在一旁的锦衣卫急忙迎上,房间门在沈济川身后轻轻关上。
纵然没看清床上女子的脸,看这幅情形,沈济川也猜出了大概,他被算计了。
“爹...爹,我听说沈大哥喝多了...原想去看他一眼就回府的,谁知道..谁知道...沈...沈大哥他...”跪着的杜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杜千户脸色铁青,马鞭径直抽在跪在一旁的沈济川身上,“真是好样的,我手底下的狗竟然算计起我的家人。”
一鞭、两鞭、三鞭......
许是抽得有些累了,杜千户停了下来。恨恨的看着咬紧牙关,脸色惨白却始终没吭一声的沈济川。
事已至此,杜千户再不甘也只能放弃原先的打算。看着眼前这个还算有几分硬气的下属,眼神里的恨意散去了一些,这个小子在自己手下中也算是拔尖,自己还能折腾几年呢?就算真到了那个位置...还能怎么样呢?再瞧瞧旁边哭得快要昏厥过去的女儿,罢罢罢!
“你打算怎么办?”
“非...卿不娶。”沈济川声音沉闷,背挺得直直的。
“好!”
婚礼是在杜府办的,婚后的两人自然也是要住在杜府。
沈济川这是算入赘吗?杜千户没明说,可这呈现出来的意思也是差不多。
旁人的恭贺有几分真心实意,沈济川心里很清楚,面上,他不能显露出半分不满,为了...他已经舍弃了最宝贵的东西,接下来的该是他得到回报的时候了。
隔天一早,依旧是满眼的红色,伺候的下人在屋外提醒,该去向千户大人请安了。
沈济川揉揉眉心,身侧躺着的杜悦已经坐起了身,正托腮看着他。
“夫君的头可还疼?要不要我让人先做些醒酒汤送来。”
“有劳娘子了。”沈济川对于新身份并无半点不适应。
杜悦没有看到想看的表情,顿觉有些无趣。
杜府正厅
坐在厅上正座的杜千户看着从厅外走进来的一对新人,眼角盛满了笑意。抛开别的不说,对于这个沈济川,他一直挺满意的。
他这辈子没有儿子,沈济川娶了悦儿,如今也算是他的半个儿子,日后两人再生个孩子,从沈姓,也算解了他一桩心事吧。
“爹,喝茶。”新人齐齐跪下。
“好好好!”杜千户从未觉得如此畅快。
家里的几个姨娘候在厅外,等着新人敬完茶,纷纷送上见面礼。日后这两位就是杜府的主子,看惯了眼色的姨娘们心里清楚。
“如今夫君住在杜府,那寻常人家的归宁,咱们倒是省了。”杜悦抿唇轻笑。
沈济川眼神依旧,嘴角的笑未减。“娘子说的是呢。”
“对了,夫君。”两人分开前,杜悦像是想起了什么。“爹爹先前让我和你说,你升做总旗了。”
“哦?刚刚倒是忘记谢谢爹了。”你瞧,下面的人争得头皮血流,上面的人只需要轻飘飘的一句话,便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位置,沈济川眼中的笑有了两分真心实意。
男人啊...杜悦心中冷哼,脸上神色不变,眼里盛满了对夫君的爱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