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蝉鸣声阵阵,顷刻间已是夏末,那灼热的气息依旧扑面而来,凉亭内,秦乐捧着冰凉的酸梅汤大快朵颐。
玉悫在侧为她打着扇,“今年暑气有些重,这都快入秋了,天也还不见凉,真是苦了陛下。”
一碗冰镇酸梅汤入肚,秦乐舒坦不少,她搁下瓷碗,接过清荷手中的帕拭了拭唇,对着玉悫道:“你还说呢,叫你在宫里多备些消暑的冰块来,你备了些什么?你险些把朕热死。”
玉悫噘着嘴,小声抗议道:“奴婢还不是担心陛下的身子,寒气入体也是不好的。”
“是是是,在咱们宁尚宫眼里啊,什么都不好的。”秦乐没好气的说着,若不是她打小被这小管家婆管的死死地,她还真想好好罚一罚她。
玉悫不满道:“陛下还说呢,陛下别以为身子全好了,就能随意作践了,若是陛下惹得奴婢不快,奴婢就去告诉云皇夫,让他来治治你。”
闻言秦乐大笑,“你呀,云皇夫依着朕还来不及呢,怎么敢管朕?”
“哦?看来臣还需要努力些呢,振一振夫纲?”不知何时出现的云朝亦嬉笑着插了话。
秦乐身子一凛,望向他,“你怎得来了?”
云朝亦踱步上前轻握住她的皓腕,一番细诊后,他道:“看样子,今日陛下不大听话,臣命司膳房煮的药膳,是不是没吃?”
“没有,朕吃了,真的吃了……”秦乐生硬的扯着谎,这自然难逃云朝亦的法眼,他撩袍坐在秦乐身侧,甫一落座,秦乐就像受惊的小兔子跳了起来。
云朝亦好笑的看着她,“臣不是吃人的洪水猛兽,陛下何至于这么害怕?”
秦乐柔柔的说道:“还不是因为你,每次朕不愿意喝药,你就拿话胁迫朕,说要亲自哺喂给朕,朕能不怕你么……”
一想起云朝亦会唇对唇的为她哺药,她就有些慌乱,像羞赧的小妇人面色酡红,瞳眸翦水。
玉悫见状俏皮的吐了吐舌,“好了,奴婢就不打扰陛下与皇夫恩爱了。”
说着玉悫就带着一群宫婢退离了凉亭,小小的凉亭顷刻就剩下了她二人。
秦乐紧紧的揪着衣袂,“你……”
“乐儿,如今的你,还不能接受我么?”他问。
她嗫嚅着答道:“朕还没……”
他复又道:“这么久了,我还是没能让你忘记他……”
终究他还是抵不过一个云竹……
云朝亦自嘲着喃喃,“或许,一直都是我自欺欺人吧。”
他那落寞的身影深深烙进秦乐眼中,她心蓦然一沉,她惊得拽住了他道:“你别这么说。”
“朕对他的情意,却是从未忘怀,可如今的朕才晓得,与他的情意或许早在与你成婚后就不复存在了。”她如实说着。当日的她却是伤情,可醒悟后,才发
云朝亦身子一凛,侧身瞧她,有些不以置信:“陛下你说的可是真的?”
她颔首应允,“你也知道,服了忘川丹的人,未忘情会怎样?而今朕的身子一直在照料,你难道不明白么?”
所谓忘川丹,亦是伤身毒药,秦乐既是未忘怀那人,自也是会诱发身内毒,而今秦乐安好,也正是她放下了那人的缘故。
“只是,朕如今不能对你太好,朕大事未成,朝中那慎亲王还觊觎着朕的皇位。”秦玺此人阴险狡诈,几次三番想要她死,从她手上抢夺皇位,司马昭之心已然揭露。
还有那秦玺的胞妹秦吟,也是个不简单的,这兄妹二人平素就想着如何对她除之而后快,这两人若非与她也算血脉相连,她是真想亲手处决了他们。
秦乐稍顿,复又言,“故而,朕需得稳固皇权,这才是重中之重的大事,而非一心沉在儿女私情上,所以,子初,请你等朕。”
待她能成为任人惟贤,独当一面的君王,她自是会偿还亏欠云朝亦的情意,哪怕用一生偿还。她也不悔。
云朝亦不语,方才是她初次唤他表字,明明如平素那般言语,可寥寥两字,却已让他愉悦的仿若身处仙境中美哉。
“陛下,方才唤我什么?”他试探的说着。
她复又唤了一遍,“子初……怎得,你不喜欢朕这么唤你么?”
她也晓得她唤云朝亦从未这般亲昵,眼见他这副模样,只以为他不喜她唤他表字。
可她又怎知,他听得他如此唤他,是多么心悦多么欢喜。
他不由分说的搂住她的纤腰,拥她入怀,“阿欢,阿欢……”
云朝亦不住唤着秦乐幼时的乳名,秦乐初时怔愣被动的被他拥着,待他轻唤了她的乳名后,她淡淡一笑,回抱着她,轻应,“我在……”
就这样吧,忘却一切,从头开始,她会是个好皇帝的。
然,上天并不遂愿,秦乐以为的开始,却是噩梦的开始,乃至多年后秦乐忆起此事,都若刺骨般寒痛,如刀剜心。
“秦乐那贱人,如今是防着我们了?”秦吟踱步在院中,是满腹的愤懑。
秦玺比之秦吟,倒沉稳许多,“吟儿何必着急,兄长自有法子对付她。”
“可是,如今的秦乐油盐不进的,难办的很。”从前他们安插在秦乐身边的细作被她一一铲除,更别说那些有头有脸的朝臣了。
秦玺沉声道:“或许今夜,就是个好日子……”
暗香浮动,初秋微凉,殿外百花馥郁,寝殿烛火映得一室通亮。
斜躺在榻上,秦乐有些困乏,人也不自觉的缩去床角。
再是几声脚步声引得秦乐一颤,但见云朝亦轻俯下身,温凉的手抚在秦乐面上,秦乐睁眸,伸手想要推开云朝亦,却被他抓住皓腕。
“你怎么来了?”她问。
云朝亦温笑,执着她手放唇下一吻,“我来向陛下,要讨一件赏赐。”
微挑眉秦乐道:“什么赏赐?”
在记忆中,云朝亦从未向她要过什么东西。
云朝亦淡笑,那温润的笑让秦乐痴醉,他伸手拉起秦乐,拥她入怀,尔后轻声软语的在她耳畔道:“微臣,来向陛下讨要,洞房花烛……”
秦乐惊的不知所措,待云朝亦将要褪去她那衣袍时,她一反常态,大声呵斥,“混账!你到底是谁?”
一脚踢向‘云朝亦’的下腹,他吃痛的痛吟了一声,“该死的贱人,你……”
秦乐缩在床角,从枕下掏出一把匕首,直指着他大声喊着,“来人啊,抓刺客。”
后又冷冽的望着那人,“朕的皇夫,才不会做这等事,纵然他是朕的皇夫,也得守着朕的规矩。”
‘云朝亦’大声笑道:“秦乐啊秦乐,你何时变得这般聪慧了?”
如秦乐所料,来人并非云朝亦,可出乎意料的,那人亦是她熟悉的人,秦玺。
秦玺掀开那层盖住他真容的皮相,露出那张秦乐厌恶的脸。
“堂堂慎亲王,轻薄自己的皇妹,当真好么?” 一忆起方才的景,秦乐就不住的恶心。
秦玺冷冷道:“有什么好怕的?你本就荒淫无道,再加上一罪,不是更好么?”
秦乐气急紧咬唇,扬手就剐了他一巴掌,“朕荒淫的名声从何传出,秦玺,你不会不知道吧。”
“多日不见,你的脾气见长啊,秦乐。”他邪佞着说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多年了,你还揪着那件事不放么?”她大喊着,身上薄汗浸湿了寝衣的衣衽。
秦玺尤是笑,“秦乐啊秦乐,你既知道,那为何不大方些,将皇位拱手相让呢?”
秦乐啐道:“朕凭什么?这是朕父皇传给朕的位子,朕又为何要平白赠予你?你是给朕什么好处了?”
“看样子,陛下还是倔强的紧,不过我有的是法子让你答允。”秦玺这话令她蓦然惊醒,这寝殿内,就他与她二人,而以往守卫在重华宫属于她的羽林军听到她唤声,却一个也没出现。
秦乐大喝,“该死,你是什么时候……”
本以为她动了那么多手,秦玺也应该放弃,可依现在来看,形势不妙。
秦玺尤是道:“什么时候?要打破缺口很容易,陛下,你以为你铲除了宫中细作,还有那些权贵,就能奈我何么?我秦玺想要的东西,从来都不会失手。”
“你身边的那个清荷,用的可好?那可是我最得意的细作啊。”亦是他在秦乐甫一登基就安插入宫的婢子,外表唯唯诺诺的丫头,其实大有来头,被这样的宫婢陪伴,想来,她也是不忿的吧。
秦乐失笑,冷声道:“原来你一早就安插她在我身边了,我的一切,她都知晓,可为何,你不直接杀了我呢!”
秦玺道:“你以为我没想过?若不是那百里拼了命的护着你,以你蔽聪塞明的性子,你会察觉到什么?”
“兄长和她废话这么多作甚?她害的我关在王府那么久,这仇兄长不想帮吟儿报了么?”不知何时入内的秦吟不耐烦的催促着秦玺动手。
秦玺摆手道:“不急,让她见见那两人再说。”
“我想看看,我们多情的陛下,会如何抉择。”
握着匕首的手颤巍巍的,秦乐强压着心上慌乱,怒目瞪着那兄妹二人,“你们到底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