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条的白炽灯在刷得粉白粉白的天花板上泛着光晕,那向四周扩散的光芒,明亮而刺眼。
可即便如此,也压不住会议室内暗处里的刀光剑影。
周溪抬眼看主位上的监事,一脸公正严明的样子,只能无趣地转眸,看着对面坐像款儿似的刘奇建和她们的宿大总监,然后扫了眼长方形会议桌的其他人,除了呼吸声,什么音儿都没听见。
如同打了心理战似的,谁都不敢出声,生怕一出声,心里那些事儿如流水似的唰唰地被人举报。
周溪低低轻笑,无声无息的。
上次会议的矛盾还没解决完,身为无缘无故被安了罪名的周溪,不得不积极配合监事的检查。
只是她好奇,明明是财务部的事,财务部的人全员到齐就够了,为什么人事部的人也来插一脚?这行为……似乎有种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周溪嘴角若隐若现地勾起,一室寂静的尴尬被她打破,
“两位监事,我们开始吧。”
轻风细雨的吹得一室的人都回了神,唯独刘奇建依旧死盯着她这边,周溪垂眸侧瞟了眼自己上司宿素,心里一阵反胃。
再抬眸,周溪戏弄笑道:“刘总,你这么看着我,我会不好意思的。”
说罢,周溪还特别不要脸抬手别了别耳边碎发,一脸笑得明媚,如同不受人待见却时刻吸引眼球的三儿。
对!她就是特意恶心给他看的。
周溪人兽无害的样子,弄得刘奇建尴尬收回视线,咳了声然后正儿八经的坐直,两眼瞟向两位监事,
“小丽小王,我们开始吧。”
两个监事员如同得令点头表示开始。
周溪眉头一皱,不安从脚底往上涌,那种是说不出来的感觉,一直萦绕在周溪心头上,直到监事一一列举她的罪名时,所有的坚信全部击溃。
她眉头紧皱不松。
监事说完后到她陈述时,周溪轻笑:“我不知道这些罪名是什么来了,但是从我背着最新款的爱马仕就可以断定我罪,简直谬论!”
她勾着唇角,气场全开,“挪用公款买包,亏得你们想出来。”
“我告诉你们,这个名牌包包,我每个月都有人帮我带,不用亲自花钱好吗!”
“还有,财务报表出现问题,我有责任承担责任,但是在这件事中,不单单只是我一个人的问题。王监事,我觉得我们公司直接报警最好,否则公司里有人说我无法无天了。”
说着,她抬眼看向刘奇建,“有了警察介入,我相信这件事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一石入水,涟漪四周扩散。
有些人顿时坐立不安。
“报警?”宿素突然冷声反问,“不行!报警之后的后果是我们承担不了!!再说了,你不怕报警这事传出去后,外界的人说我们公司内部出现问题,从而导致股票动荡吗!”
“所以,这事没多大就没必要报警。”刘奇建轻笑一声,十分冷静的总结,“周溪,你若是为公司着想,报警这个想法就别想了,这个责任是我乃至在座的各位都承担不起的!”
“所以呢,我背着爱马仕我就是那个罪人?”周溪反口问道,“照您的意思,这件事我不认也得人咯?”
“周溪,刘总不是这个意思!”宿素突然拉了把周溪的手臂,后者轻瞥她一眼,冷淡了推开她的手,一脸冷漠,“不是这个意思?呵,那我想听听刘总的意思……”
话未说完,刘奇建打断,“我的意思很简单,开除你!”
一室寂静,连呼吸声都听到。
如此果断,周溪却笑了。她边笑边双肘抵着桌沿,双手托着下巴,笑吟吟却双眼无生气地看着刘奇建,“刘总,这件事你说了没用。”
她眯起眼,得意忘形笑着,“我是周总亲自请进来的,我的人事去留由他说了算的。至于你,还差两层呢。”
话一说完,整个会议室又静了下来,只有好几对目光唰唰地看向周溪。
周溪也不理会,只是笑了下,说了句事实就是这样,完后优雅地靠着椅背悠闲的勾唇笑。
刘奇建看着对面的女人,心里怒火顿时燃起,抬手指着周溪,说:“周溪,你太自以为是了!”
说着,又看了眼宿素,“这是你们财务部的事你们自己解决!”
说罢喘着气大大咧咧地夺门而出去,会议室大门被他摔得响得不轻。
人走后,监事也没说什么,只留了句会继续跟进便也出门了。
顿时间,会议室里只留下财务部的人。
周溪依旧悠闲自在的转笔,宿素眉头微微皱了下,扯了扯嗓子说:“今天这会就开到这,散会!”
说罢,起身拿着东西离开,走到门口时回身看了眼还坐在位置上的周溪,后者冲她笑了下,那悠闲样儿,一点都不怕被人怀疑的样子。
宿素也扯了下嘴角冲她客气地笑了下,转身出门。
其他人都离开后,沐雨靠近她,问:“周副总监,你没事吧?”
周溪抬头冲她笑:“你看我有事?”
那笑里没有任何复杂的东西,只有纯净的笑意。沐雨缓了口气,刚刚互怼的场面,可把她吓得不轻了。
“你被吓到了?”周溪反问,后者点头,说:“感觉到要掐起来了。”
沐雨单纯,周溪是知道的,但是没想到也会不禁吓。
她笑了笑:“没事,以后多见了就不怕了。”
说罢,起身离开,留下一头雾水不知话中话的沐雨。
*
自从那天晚上起,陆笕就没见过周溪,加上工作原因,这几天一直都在加班,夜跑也不去了……不对,他为什么想那个女人!!
办公桌上,陆笕猛的晃头,速度快的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宋晓波侧头看时不时晃头的男人,好奇心大起,
“陆哥,你头进水了?”
微垂头的男人闻言顿了下,嘴角轻扯,侧头瞪了眼宋晓波,目光犀利犹如利刃出鞘狠狠在他身上划似的。
宋晓波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结结巴巴的开口:“陆陆哥,我说的是实话,额,不,真心话,啊,好吧你怎么了?”
陆笕看着吓到慌张说错话的大男人,绷不住冷脸噗嗤笑出来,“嘴巴不利索就不要开口!”
说完抬手看亲妹攒钱给他买的卡西欧运动手表,见快到十一点半了,动手收拾桌面的资料,准备去食堂吃午饭。
不知道是宋晓波脑子抽了还是今天没事找事,硬是拉着他的手,不让他收拾,一股脑热的问不停。
“陆哥,你真的没事么?”他一脸正经,却悄悄靠近陆笕一嘴胡说八道,“嘻嘻,昨晚看片看得没睡好?”
“……”陆笕挑眉,抬手用文件夹狠狠地拍他头,语气有些气急败坏,“看个鬼片!!”
宋晓波被拍跳弹开,边揉头边低声嘀咕,“那你干嘛一大早晃那么多次头?除非脑子里想女人!哼!”
语气里充满埋怨,仿佛真是陆笕看片不带他似的。
陆笕张着嘴,哭笑不得,“宋晓波,我觉得你脑子有病吧!”
说罢,对着宋晓波的头丢一文件夹去,一发即中。躲不开的宋晓波再次捂着头哇哇大叫,“我*!@&!”
看他文件夹砸脑袋疼的说不出话,陆笕解气的挑眉冷哼,“宋晓波,你最近闲得蛋疼没事做?”
宋晓波这会儿哪还敢说,吱吱呜呜地轻哼着。
“……”陆笕无语地看着他,最后无奈的叹口气,说:“收拾东西去吃饭。”
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怕了。
到了食堂,宋晓波故意坐离他几个位置,陆笕拿着筷子看他一眼,舌尖抵着后牙槽,内心深处涌出一股鄙视之情。
嗤笑一声,不由自主地感叹:这小子真是的混熟了!!
感叹完,陆笕低头默默吃饭。
没几分钟,出警回来的大武捧着餐盘大大咧咧的坐在两人中间,嘴皮子没忍住:“我去!你俩怎么回事,特意给我留位置呐?”
说着,拿着筷子猛的往嘴里胡乱的塞饭,那声音大的像是塞了一牛肉似的,嘴里叭叭的响,津津有味。
宋晓波早就不爽他吃饭的样子了,新仇旧恨一起算,“我*!你狗样的吃饭声音能小点不!!”
边说边一脚踹人,后者也不怕狠的踹回去,“我也*!你踹我干嘛!!”
“……你个大头鬼!”宋晓波又踹他一脚,大武不客气的反弹,两个大男人像是小孩子似的在桌底下互踹,桌子晃得一阵一阵的。
陆笕看着夹起一块肉又掉一块肉,脑壳隐隐作痛,双眼自觉地闭上,再睁开时脸直接黑掉了。
可两个打闹的人依旧闹不停,他慢悠悠的放下筷子,侧头冷声道:“玩够了没?!”
掐架掐得起劲的两人,闻声一顿,宋晓波抬眼看他,大武转头看他,两人脸上刻着兴奋劲却僵掉的表情。
陆笕看着两人一副演出完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的戏码,顿时幽幽开口说:
“我要吃饭。”
一句“我要吃饭”好比晴天的闪电,亮眼带光,劈的那两人惊在原地,回神后默默地低头吃饭。
看着两人恢复正常,陆笕舒了口气,低头又把饭吃上了。
晚上,陆笕难得一次准时下班。收拾东西完后,他拎着一顶帽子拿着车钥匙,悠闲的走出警局大门口。
宋晓波和大武在后头收拾东西,心想着等会坐顺风车回去,结果人家头都不回的离开了,连个招呼都不打。
宋晓波愣在位子上,大武抱着资料走到他身旁,伸手拍了拍他手臂,小声问:“陆哥今天怎么了?”
刻板印象中,陆笕可是很少几乎没有准时下班的,可如今……有情况啊?!
宋晓波瞥他一眼,哼了声:“我比你更郁闷!”
大武闻言斜睨他,脑子里浮现片段,嘴也管不住道:“陆哥该不会急着见女人吧?”
宋晓波汗颜:“……”
事实证明,大武的嘴巴是开了光的。
陆笕在家吃饭后便换了衣服下楼跑步,跑了两圈后,看到一身职业装披着头发的女人坐在花圃上,翘着二郎腿,悠闲的抬头看一片乌黑的夜空。
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陆笕停在她身后,小声踹气,目光打量着她。
地上的高跟鞋也被踢开,黑色爱马仕不怕脏似的随意放在花圃上,翘起的二郎腿跟院门头大爷嗑瓜子聊天似的抖腿。
这什么德性?!
陆笕勾嘴淡笑,边走近她边开玩笑说:“你心里也住着缝纫机?”
抖腿的周溪顿了下,动作依旧保持原样,头却慢慢转过来,见到是他时老脸一红,慢慢地把腿放下来,抬手推直卷起的裙沿。
做完后,嬉皮笑脸地开口:“陆警官,你又来跑步啊?”
说这句话时,周溪恨不得把自己塞进缝隙里躲着不出来。
什么啊!!骚里骚气的!
陆笕心里亮着呢,自然看穿她心里那点尴尬。他走到她面前,站着看她,看破不说破地问:
“这么晚还在这里做什么?你忘了那天的事了?”
周溪愣了下,后知他是在说那天她怀疑有人跟踪她的事。于是摆摆手,语气平淡地开口:“没事。”
陆笕莞尔,像是知道了什么,也坐在她身旁,“可往往说没事的人都有事。”
“……”周溪哑然失笑,侧眸看他,真心夸赞,“陆警官果然专业。”
陆笕笑而不语。
“有人嫁祸我。”好一会儿,周溪直视前方,幽幽,开口道:“经我手的财务报表出错,公司直接损失五千万,然后怀疑我挪用公款。”
陆笕听到损失五千万时眼睛眯了下,侧眸看她。这时,周溪也侧眸看他,两个人竟然对视十秒钟之久,而后周溪垂眼低声道:“我每周换一个爱马仕也有错吗?”
那语气可怜巴巴的,惹得陆笕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让你有钱就外露了。”
周溪听不爽,侧身抬眼看他,愤愤不平:“我有钱我有错了?”
“没错,就是太招摇了。”陆笕移开视线笑着说。
周溪给他翻了个白眼,摆正身子继续郁闷。
陆笕见她不再说话,忍不住斜睨看她。
夜色中,女人像是猫咪似的,曲着身子,左手撑在翘起的二郎腿上,左掌托着下巴,郁闷带着思考的样子。
这样的她,没了以前那样胆大妄为为所欲为的样子,而是为工作而烦恼的俗人。
陆笕低头勾唇,似笑非笑地开口:“要解决也挺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