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子林顾名思义,便是来到此地容易迷路。当年牛家庄先祖来此地捕猎,收获丰盛,但因为山林茂盛,竟一时间找不到出路!流连山中半月有余,方才寻了出路,这片地方便起了迷子林的名。能让猎手都可以迷失方向的山林,这绝对是一出险地;但每次来这里的收货,却绝对对得起猎人们的辛苦。牛大斧娶亲的彩礼,便是牛老爷在此地寻得的上好狐狸;也是在此地伤的身子,落下的病根。
牛大斧七人一大早就出发,路上更是不敢耽搁,但是到了迷子林的时候却已经漆黑一片;此时山中无光,在老练的猎人也不敢夜中行进;只能选一高地,升起火堆,扎下临时营地。所谓营地,便是几堆火而已。几人生了火,拿出备好的干粮,便聚在一起唠了起来。
“顺子叔,俺顺子婶上次给我说的刘娘子,到底能不能成?”说话的是猴子,他长得瘦,如同竹竿;脸上眼睛不大不小,但是拿着饼子的大手却不小。他个子比牛大斧高一点,跟牛大山差不多;此时坐在地上,边吃饼子边说。
“你婶子昨天还给我说,那刘娘子虽然要的不高,但是身子却弱了点,倒是不知道能不能好生养!给你说了这门亲事,也不知道是不是害了你!”说这话的顺子却是长得跟牛大斧一样,圆圆的脸,脸上的胡须倒是黑乎乎一片;他坐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稳重的心态。
“顺子叔,这回回去你也给俺婶子说说,给俺定个亲呗!”这声音说的瓮声瓮气,却是大石。大石是七人中最为魁梧之人,圆脸脖子粗,两条浓眉宛如墨笔之下的点睛之笔,颇为显眼。此时说着话,右手拿着饼子,左手在为燃烧的火堆添柴。
“你这粗大个,怎么也轮不到你吧!俺还比你大些,怎么也得轮到我巴子哥,才能是你这弟弟!”巴子跟大石同岁,不过巴子在秋分时节,大石在冬至时节,细分起来大石要给巴子叫一声哥哥!两人因为同岁,自小亲热,听了大石的话,赶紧过来抢道。巴子虽然跟大石同岁,又是一起玩到大,但是两人却长得各有千秋;巴子个子不低,比牛大山还高些,但是却不如大石魁梧,略显消瘦;圆脸之上,一张大嘴却是七人之最,此时说着话,还带有饼子碎末的痕迹,声音倒是显亮。
“去去去,你俩臭小子瞎掺和什么?咱庄子上就算是轮,也该是我猴子成亲,却是不知好歹的臭弟弟!”猴子摆着严肃的脸孔,言语中却透着轻松。
此时天色已晚,天空中虽挂有残月,除了这小小的火堆之外,这林子中却是漆黑一片;东西南北四处火堆燃烧,噼里啪啦的柴木惨叫,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虫鸣。牛大斧在火堆边听着几人的玩笑,看到旁边的山牙在整理自己的箭矢;扁平的箭头上散发寒光,闪闪而过!牛家庄虽然打猎补贴吃食及换取日需,但是手中所持的武器却着实简陋。因为地处不便及贫穷,庄中所持有的铁质武器匮乏,却是没有全铁之类的武器。长武器为木叉木矛,所持有的箭矢,还能保证铁质箭头,但也从三棱变成了扁平。所以这箭矢既是家中的贵重物品,又是自身安全的保证,人人心中皆为宝贵。这箭头扁平却无槽,箭杆二尺左右,箭羽所持有的羽毛,也是各不相同;从尺寸来讲,这箭绝不是弓用,应该是短距离的手弩所用;从军事来讲,无槽箭头又扁平,这除非是射中要害,否则绝难射死敌人;但在山牙手中,这却是绝对的好箭,能换取生命延续的宝贝。
“你小子小的时候尿裤子不敢回家,要不是你婶子留你在家吃了饭,也不知你爹要打你成什么样!现在却想要俺的分成,却是不成,须知俺家那小子也是要给他备上,免得将来没得媳妇。”顺子的话语传来,却是几人说话中想了歪心思,在想这次迷子林中的收获分成。
“大斧跟大山明早跟俺去摸路,顺便找找猎物的路迹;顺子叔领着他们去做陷阱,咱们争取明早趟的远点!”山牙把箭矢安放好,对着牛大山跟牛大斧说道!山牙岁数跟顺子差不多,但是两人却差了辈分。圆圆的脸上同样是胡须满面,但一双眼睛却细小锐利。他个子不高,在七人中最低,但是他寻找猎物的技术却是最为精湛。
七人中山牙精于寻找猎物,他能依靠残留气味辨别各种野兽;也能依靠野兽留存地面踪迹寻找巢穴;顺子则是制造陷阱,善于绳套标枪等;牛大斧跟牛大山是除了两人之外,经验最为丰富者;同时也在学习山牙的追寻能力,毕竟延续下去的能力才是强大的能力!牛猴子身子虽然精干瘦弱,但是上山上树宛如猴子,最是善于攀登觅路;牛大石个人力气极大,随身携带的大斧,是顺子离不开的帮手;巴子除了嘴大之外,却是顺子手下最得意的弟子,同样善于制作陷阱。打猎若只是打些飞鸟野兔,一个人便可以完成;但若是深入林中打些大物,仅凭一人之力,却是万万不可。野兽生于林长于林,有利齿尖爪伤敌,有厚实皮毛护体,更兼之行动迅速,力量惊人,一人伤之于兽,不死便有伤己之果。故狩猎为生者,绝不会单独入林追寻大型野兽;只有分工明确的队伍,方能以人之智胜于野兽。
“山牙哥,俺晓得;明天俺跟大山哥跟着你,这迷子林俺们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牛大斧吃着饼子,腮帮子中还有未嚼完的饼子,所以声音有点不清。
“你慢点吃,莫噎着!俺去给顺子叔说一声,让他们明天先做标枪;等俺们选了位置在做绊索陷阱,这一路走的急,让他们明天先不慌打些鸟!”牛大山给牛大斧递了水袋,安排着明天的日程。今天一路疾走,中间虽有飞禽,但碍于路程,七人倒也未曾停下耽搁,故没有猎物!按照以前自是明天先打些飞禽小兽,一来这迷子林中不缺,二来也能解决众人的吃食;不过此次时间不长,倒是先做好准备,方才能打些好的。
“明天先做绳套,俺们这次来不是为了吃食,却是要打点值钱的皮毛!当年你小子不就靠张好狐皮才换的婆娘,这次也得先找找,何家庄上好的狐皮,能卖五两足银,换几尺花布,给俺家置一身新裳!”山牙对着牛大山说,却说到了牛大斧身上。牛大斧听了裂了嘴只能笑,牛大山也知道此次进山所为何。儿子顶多还有二月不足便可落地,差不多便是小满之前;此时刚入四月,大山说什么也得置些家当;一来是媳妇产后虚弱,需要补充营养;二来儿子落地,也得好生喂养才是。
牛大山转头说了三人所想,顺子点头应知,催促了众人进食,便安排了巴子明日所需物件!毕竟白天赶了一天的路程,便是两条黑狗也已经埋了头垂在火堆旁安息,更何况明天还需要其他任务,众人也未多聊,便草草入睡!填足了晚上所需柴木,呼噜之声便也传了牛大斧耳中;寻了位置躺下,牛大斧眼睛虽然围闭,但脑中却也一时间未能安静下来。牛家虽然有后,但自牛老爷走后,牛大斧家中却更加贫寒;一来家中少了牛老爷这名好手,种粮之外,家中便失了一大收获;二来牛老爷便是牛家庄族长,去了之后,牛大斧家中却有点势落,不复往日辉煌。此时牛家庄的新族长是牛大山他爹,虽然家中依旧贫寒,但若有进山出山之事,皆少不得要牛大山家中领头。这也是牛大斧有了想法先去寻牛大山的主要原因,而两人的关系便是次要。
人类有史以来便将分散的个体和社会力量统一起来,以便实现人类群居生活条件下部分个体乃至全部个体共同利益的实现。这是最原始的目的,是原始人类最终战胜野兽和大自然险恶环境并进化出文明的关键。同时对群居的人类个体、小群体进行管制、协调、约束,对影响社会健康发展的因素进行治理。由于个体都存在私欲,群居生活必然需要一定的制度来保证其和谐。牛大斧不懂这些深奥的大道理,但也知道在牛家庄中,不得族长的肯定,他是寸步难行。以前牛老爷没死的时候,是其他人寻来牛大斧家中,现在变成牛大山家中,虽有想法,却也未有憎恨,更多的是一种失落,一种回忆与现实的冲撞。
此次进的山中,若得不到好物件,这次进山却是失败的。虽然与妻子讲的是打些吃食补身子,但是牛大斧肯定也知道,妻子心中知道他的想法。此时人们但凡娶妻生子,皆为一家之大事;有钱者娶妻,知四方亲朋,告八方宾客,大摆宴席以示于归之喜;没钱者娶妻,六亲近邻也需好生招待,最低八个大碗寓意富贵发财。而添丁,除了祖宗牌前燃起香火,更是要报喜、洗三、满月、抓周这四步。牛张氏生下儿子之后,本来第一步要去报喜;不过考虑到何家庄与牛家庄的距离,这一步倒是没有做。洗三结束之后,牛大斧等人进山捕猎,牛大斧心中想的便是这后面的满月之酒!满月酒不止是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庆祝家中有后,更是需要家中长者为孩子取名、剃头;若是家中兴旺者,还会把孩子的名字报备官府,以示孩子是有身份之人。若是此次打猎收获丰盛,牛大斧便准备去何家庄报喜的时候卖个好价钱,说不得要给儿子满月酒置办得风风光光;若是收获不大,报喜之时,保得八个大碗也是青青绿绿,难有生生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