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句话叫做县官不如现管,说的就是此时褚良的处境,就眼前这么几个不入流的角色,只要一句话,就足以让褚良店门关闭长达十天之久。
那三人缓步走进了店内,虽然之前褚良已与他们打过交道,可一名手中拿着记录板的人却不拿眼看人,颇为傲慢的说:“谁是老板。”
褚良笑着上前,道:“我是,几位幸苦了。”
“有事说事,别套近乎,先带我去厨房看看吧。”
褚良见对方铁面无私的模样,本想取出香烟“行贿”,此时不由的又打消了念头,带着几人走到了厨房门口处,说:“几位,这是按照你们之前的吩咐整改的,而且我特地吩咐了一位有经验的装修师傅,他说了,这样的话保证是没有问题的。”
这一次褚良显得有些着急了,而那人闻言只是简单的扫了扫厨房,便走开了,冷冷道:“行不行是我说了算,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不服气的话可以找你口中那位装修师傅来跟我谈。”
褚良闻听此言顿觉不妙,还来不及说些什么,那人便十分敷衍的挥挥手:“情况我也看过了,这次做的很不错,只是排烟口得换个位置,还有下水道不够深,厨房里的地板不是专门防滑的,你先改这三个地方,十天后我再来看。”
说罢,那人就要走,事到如今,褚良也已经可以一万分的确定,这背后是有人搞鬼的,否则不可能如此荒谬,厨房专业的防滑地板就算是大酒店也不一定全用上,而且排气口是与其他商户一样直接通上楼顶的,怎么可能会有问题,就算有那也是全部商户一起改,总不可能单单要求褚良一家。
现如今的褚良本就已一穷二白,身上没剩下几个铜板,这几天还是唐笛笛请他吃饭,在这样折腾下去,店没弄好,褚良就得先饿死了。
再说了,对方口中需要整改的三个地方,至少也需要三五万元,褚良现在哪拿那么多钱来?
之前褚良一直准备进贡的赃物也不再打算拿出来了,事已至此,褚良岂能不知就算将那些东西拿出来,对方收不收都没有什么作用了,只是他不知道这背后是谁这样缺德给他使绊子。
眼看着那几人就要走,他们这一走,褚良恐怕就要开店无望了,唐笛笛一开始见这三人气焰便觉得不对劲,此时看着褚良低头苦笑模样,心中莫名微微一阵针刺般的疼痛。
只见她冷着脸上前将三人拦了下来,大声道:“你们收了多少钱这样为难我们,大不了我也给同样的钱就是了,老板是老实人我可没有那么好相处,逼急了我,信不信我告你们去。”
那三人见唐笛笛这般说话,先是皱了皱眉,随后为首的一人笑呵呵道:“小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最近上头查的严,严令我们要将消防预防工作检查好,要是不信的话,自己去问问。”
“呵,我们在这方面没有熟人,当然什么都不懂,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了,你们这是欺人太甚,明天我们照常开业,你们要是有本事,就真带着盖过章的文件来查封,我就不信就你们几个屁大点管事都不算的人还能翻天了不成?”
被唐笛笛这番话一激,那三人脸色都不好看,只见为首一人冷冷看着唐笛笛道:“放心,只要你们明天敢开业,我就敢在拿着封条来封,到时候你们别说转让费了,就算是店租都要亏进去,咱们走着瞧。”
那人气焰极其嚣张的说罢,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褚良的饭馆,唐笛笛气的直跳脚,在身后叫嚣了几句,很是不解气,一转身走到褚良身前,道:“褚良你别怕啊,有本姑娘在,他们不敢拿你这么样的。”
看着唐笛笛那急公好义的模样,褚良忍俊不禁摇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啊,难道看不起我,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三叔是开大饭店的,别的关系没有,这方面肯定面熟,我这就打电话让他帮忙。”
唐笛笛刚刚敢那样嚣张替褚良说话,自然是有些底气的,据褚良对她家室的了解,唐笛笛出生算不上什么豪门,可到底父母是老上海人,早年又是做房产生意的,随后听她说后来改作进出口贸易,无论社会地位还是影响力,都不是褚良这种乡下小子能比拟的。
像唐笛笛这种家境丰实的女孩子自然是不会将方才那几个人放在眼里的,不过褚良见他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便连忙上前将她手机夺了过来,笑道:“我已经想到解决的办法了,这点小事,就不用麻烦长辈了。”
唐笛笛看着褚良,此时怒气已经消了大半,也渐渐冷静了下来,觉得方才自己的举动确实有些不妥,以她家的处境,想要帮褚良那只能说是小事情,可一直以来唐笛笛最多也只是拿出一万块入股褚良饭馆,为的就是不以身世无意伤害褚良的自尊心。
也许在他人看来,这点自尊心是很可笑甚至可悲的,不过在唐笛笛眼中看来,就是这样可悲而可笑的自尊,却是褚良之所以是褚良的原因,一个男人连自尊都可以放下,那还有什么不可以抛弃?
哪怕是性格,原则,底线,又有什么值得坚守呢?
唐笛笛一直不觉得一段关系中,家庭地位属弱势的男人自尊不重要,也许为了维持褚良的自尊,一切的事情都会变得很麻烦,明明一句话就可以搞定的事,为什么要翻来覆去的折腾?
也许换任何人,都是这样想的,都认为眼前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什么男人的自尊,就是笑话。
可唐笛笛不希望褚良生而为人的自尊心因为她被伤害,他明明可以在任何情况保全自己的尊严,凭什么因为爱上了自己就要抛弃这些?
唐笛笛本来是想好的,只要褚良不主动开口,她就不主动利用家里的关系替他打点,可事到临头,还是没忍住。
她此时像是一个做错事小女孩一般低着头,一语不发。
而褚良则坐在店内低头深思。
唐笛笛以为他是生气了,凑上前来,扯了扯褚良的外头,语气有些自责道:“对不起啦,我只是刚刚真的看不过去那几人的嘴脸,才那么生气的。”
褚良抬起头,看着唐笛笛一副真诚认错的模样愣了愣,随后才想起什么,笑着说:“有什么对不起的,我又不是傻子,你对我好我都看在眼里。”
“那你干嘛不说话,吓死人家啦。”
“呃,我像是很小气的男人吗?”
唐笛笛连连摇头:“当然不是了。”
“你又没做错什么,其实刚刚我也很想对那几个王八蛋爆粗口的,但想想这样只会让自己显得很难堪,像是一个骂街的泼妇。”
“你骂我?”唐笛笛顾着嘴眨着眼努力的挤出了些许泪花。
褚良苦笑,叹了口气道:“我可没有这么说,你的心意我都知道,可将来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你不累我还累得慌呢。”
“而且…你也知道我是一条咸鱼嘛,咸鱼有咸鱼的觉悟,你也别想着让我将来发多大的财,然后在你父母面前站得更直一些,我觉得现在这样就很好。”
唐笛笛还是将近日来的担忧说了出来:“可…可这样的话,也许将来会有人说你闲话的,比如说你吃软饭什么的。”
“大丈夫生于天地,要么积极进取,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要么就像我一样,做一个纯粹的二皮脸,反可得自在逍遥,别人的眼光算什么东西,只要…只要你不那样想就足够了。”
看着褚良不以咸鱼为耻,反以此为荣的神态,唐笛笛有些汗颜的抚了抚额头:“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看着唐笛笛一副想通了的开心模样,褚良淡淡一笑,思忖半晌后,将手机那么出来,本是想打个电话的,可拨出去后又急忙挂断,然后改成发送短信。
手机上短信页面收件人是廖厨,这是褚良在这举目无亲的城市中唯一认识一个算是有一定社会地位的“朋友”了,既然对方要送自己人情,那么就看看这次接不接招。
短信很快就发了出去,褚良没有提关于消防的任何细节,而只是单纯的请对方吃饭,对方要是看的起他,明天自然会来,要是看不起,褚良就决定将店面盘走,收回本钱替父亲看病。
以他一代宗师的厨艺,褚良还真不相信在这太平光景,能有多不堪。
短信发出去之后,善解人意的唐笛笛已从外头打包饭菜回来,她这几天在褚良面前格外的温顺,一点往日泼辣模样也没有,应该是知道褚良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的缘故。
吃着外头打回来的饭菜,唐笛笛又开始减肥了,褚良劝她多吃一些,她也只是摇头,抱怨道:“明明自家就是饭馆,还要出去吃这种垃圾食物,气死我了。”
褚良见她还是对那几人怨念满满,笑笑正想安慰她,手机却在这时响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