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伯坐在休闲室中央圆桌正对着出口的座位上,面前摆放着一个残留着咖啡的空杯子。其实他已经坐在这里一个上午,没有同伴,没有供娱乐消遣的消费品,电子设备早被没收,作为一名咖啡党都已经把咖啡喝腻了。他一边按摩僵硬的颈椎一边环顾四周,这个房间就是一个禁闭室,不管它有多么的舒适,但只要它的本质目的是囚禁某个人,那就无可置疑。
无人告诉他当前飞船的状况,但按理来说,哈德曼号已经在前往皮亚乔号所在区域的路上,根据他绘制的星图上的安全航线,哈德曼号会启动空间跃进引擎,以超光速直线驶向坐标位置,而飞船内部的环境系统的力场功能能抵消绝大部分的作用力,作用原理与抵御外界作用力的力场护盾相同,承受能力要比后者差一些。在信息隔绝的休闲室,他不知道飞船抵达什么位置,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他一直凝视着舱门上代表锁门状态的红灯,尽管他察觉到这个行为非常奇怪,但期待的想法促使他坚持下去。
突然,红灯消失,绿灯亮起,他估测不出过去了多长时间,总之,舱门滑入墙体,发出嘶嘶声,不无聊的事情终于来了。
是昨日在电车上认识的史蒂斯和亨德,他们的脸色要比霍伯好看不少。他们的脚步完全踏入休闲室,舱门随即合上并亮起红灯。亨德向霍伯打了声轻松的招呼,史蒂斯则是随手一抬,然后很不自在地入座,趴在桌上闭上眼睛,亨德倒是很轻松,迈着轻快的步伐,看到咖啡机的盈余就马上给自己满上一杯,添糖。
霍伯觉得一个新的话题能释放沉闷的氛围,变换自己郁闷的心情。“史蒂斯先生是不喜欢喝咖啡吗?”霍伯问,“这里还有一些红茶和绿茶,你需要吗?”
史蒂斯看都没看霍伯一眼,更别说回答,仿佛陷入某个深深的疑惑当中,一时半会儿反应不回来。这不是霍伯所期望的反应。
“他现在很累。”亨德对霍伯解释道,“他昨晚睡得很不舒服,我被单独安排到一个房间,期间不允许擅自离开,我不知道他昨晚到底怎么一回事,总之,他彻夜难眠。”她倒了两杯咖啡,一杯放在霍伯的面前,然后她拉移了一下椅子,坐在他的旁边。“他早上是这么向我解释的,我看他一副疲劳的模样,就不想打扰他。免得我的关心,反而给他造成心理压力。”
“毕竟最近发生了不少奇怪的事情,也许他心思较细,多虑了。”霍伯说。
“也许吧,我最近的确碰上一件怪事。”亨德用握着的咖啡朝史蒂斯举了举,“他也在场,非常冷静,不过我可是被吓坏了,那个吓死人的死尸突然出现在面前,任谁都会被惊一下,更何况当时的环境非常暗。”
难道是福斯特·戈尔登?霍伯在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汉萨德之前口述的那位科学家。大概不会,却疑点重重,他们与我一样都是被莫名其妙的事情卷进到同一个问题,但我们经历的事情是否存在联系,尚且需要进一步的探讨。他们看起来也是普通人,对自己当前的处境颇感不满,牢骚时不会撒谎。
“我们站在现场直到赶来的警察封锁现场,他们最开始称将我们作为证人监护起来,护送我们到警局。就是从那一刻起事情愈发遇怪,没有安抚,没有询问,无视我们的呼唤,我有点不知所措。差不多等待一个小时,他们终于肯理我们,可他们看起来没有那么友善……倒不粗鲁,只是很冷漠。之后,他们驾驶警用回旋车把我们载到17号车站,移交给在车站等候多时的军人。我们被安排在电车座位上等候,直到你的出现,电车才启动。中途与你分离并不重要,因为我不知道他们单独带走你的原因,重要的是他们对我们的解释,大致是,我们作为重要的证人,现交由军队保护,同时我们将作为征用工程师为军队效力。他们的任务是营救一艘落难飞船,偏偏碰上工程师不足的问题,所以临时征用我们,顺便为证人提供安全。”亨德上下打量霍伯,“你看起来文质彬彬,不像日不暇给的工程师。我敢肯定,他们单独带走你别有用意。”
“我是宇宙物理学家,为联合资源公司效力,同时还是一名领航员。”霍伯说,“较频繁的工作是绘制星图和跟随飞船执行任务。”
“等一下,”亨德突然打断霍伯说话,“我记得营救任务事后针对灾难起因的模拟重演才需要科学家,况且,领航员是飞船的核心船员,必不可缺,不管是什么用途的飞船。”亨德皱了皱眉头,“真奇怪,他们明明用不到科学家,却把你卷入这里。如果你是法医,倒挺合情合理,毕竟灾难发生,难免会有遇难者。”
霍伯瞥了一眼史蒂斯,史蒂斯似乎睡着了,没有听到他们刚才的内容。“实际上,我是一个替补,”霍伯说,“在我之前的是一名叫做福斯特·戈尔登的科学家。根据他们的说法,戈尔登遭到了谋杀,死法是在无防护服的情况下暴露在零重力的真空环境,他是身体被冻成了冰尸。”
两人互相凝视着双方,沉默不语。约莫过去半分钟,亨德握着空杯子,起身走到咖啡机前,续上一杯后坐回到同样的座位。
亨德疑惑地看着霍伯。“当然,这是一个假设。”她说,“如果戈尔登就是我碰到的死者。你是不是也有这个想法?”
“嫌疑很大。”霍伯说,“但是,根据科学规范,一个事实的证明必须诉诸研究证据,而积累足够的证据需要足够的时间。缺少任何一个要素,假说就无法质变为理论。何况,两个要素我们都不具备。”
亨德抿了一口咖啡。“能待在这里也算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她说,“我感觉盖卫特空间站最近很不太平,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不会改变。我是这样认为的。”
“但愿吧。”霍伯握住那被已经凉透了的咖啡移到面前,一口饮尽,味道又凉又苦,咖啡原有的醇香消失殆尽。他放好杯子,挪了一下摆正坐姿,“你不觉得这个话题有点压抑吗?”
“的确,可又有什么轻松的话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