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欲语还休的少女心事，都藏在了一针一线之中。
豆蔻年华，深居简出的少女对一个还算好看的远方青年动了心，这就是方墨的猜想。
可是对他而言，这不过是修行路上一段偶遇罢了，还是想个办法赠上还礼，尽快离开找个合适的地方修行为好。
看戏的时候，方墨也在想着这事，有点心不在焉。
他早看出来了，彭华元气缺损，先天不足，有早夭之象，莫说让她修仙求道，恐怕天年都难以尽享。
彭家对此显然知情，平时都在为她煎药。若不是家里略有薄财，方墨怀疑她都活不到如今年纪。
要不走之前给她炼点药，再传个药方，以作答谢？
小毛球在他身边喵呜叫着。
不知为何，这小家伙好像一直长不大，老是一副小奶猫的模样，但是变身以后又很威风。
这一场结束，戏台上在为下一场戏做准备。
彭华静静地看着台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突然冒出一句话：“方大哥，如果你是那位书生，会丢下家业跟他去修仙吗？”
“会！”
前世有句话叫不娶何撩，不能耽误人家，方墨狠狠心，决定不废话。
不行的话，再发张好人卡？
“是啊，谁不羡慕神仙好！”
彭华依然看着前方，神色平静，仿佛自言自语：“可若是彼此喜欢，携手相伴，几十年风里雨里走过，相濡以沫一生，哪怕不能长生，又有什么不好呢？”
说完片刻后，又自顾自笑了起来，眉目间踌躇尽去，少女天真烂漫，笑颜如花。
说起话来也不再像前些天那样拘谨。
与方墨开始有说有笑，一会儿聊台上故事，笑骂负心人，一会儿又品评服饰绣工，看起来心情不错。
一位邻居家女孩儿从旁边路过，彭华哎呀一声，说是想起有事未做，跑去跟那个女孩儿耳语几句，把人家给硬是拉走了。
那位白胡子小老头看着她跑开后，从小土包上跳下来，对方墨笑呵呵问道：
“小老儿姓庞名义，阁下就是最近暂住彭家那位方先生吧？多谢方先生让出这个位置，小老儿想在家中备薄酒几杯以作答谢，不知能否请得先生赏光呢？”
小毛球原本在假寐，听到这里耳朵一下竖起来，朝着小老头龇牙咧嘴，凶凶的。
方墨对庞老头也有些好奇，知道他并非常人，于是谢过邀请，一边安抚小毛球，一边跟着他走出人群。
戏台对面是村里土地庙大门，一共一个院子，规模不算大，看得出来以前只有一处正殿，院子是近年来扩建的。
此时村民几乎都在戏台那边，土地庙门开着，里面没什么人。
庞老头一路小跑在前面领路，两人走进土地庙大门后，就消失在空中。
方墨抱着小毛球，虽然心中好奇，但还是装出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暗中观察这处地方。
他早看出此地土地庙有神，二人穿过庙门进入的并不是世俗的那个庙宇，而是那位土地神的神域。
土地一类的地神，通常是阴神得了机缘封神，或是有修为的妖精兼修神道，虽然有神力，但终归不算天神一类，不能在天外开辟道场，因此神域多半依托幽冥而设。
他们来到的这处庙宇明显比人间要高大恢宏得多，黄色的神光笼罩整个神域，闪耀着戊土之力，象征着大地安稳如山。
庙宇神域外一片黑暗，以方墨法眼看去，可见丝丝缕缕的幽冥气息充斥其间，天地昏暗无光，应该正是幽冥地界。
玉笛仙光在他神魂中亮起，护住他的形神，随时可以打破空间壁垒，送他返回人间。
所以方墨才有底气从容而来，亲自考察一下神域构造，说不定回头自己建道场时还能参考。
前方引路的庞老头感应到身后如旭日般炽热的力量，脑袋上都冒出汗来，心想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自己已经尽可能高估他的实力了，没想到还是小瞧了对方！
不过对方越是厉害，那自己所求之事不是越有希望吗？
想到这里，庞老头又有点小纠结，转眼就到了殿前，抢先一步上前，吩咐前来迎接的童子准备好瓜果美酒，再回身来躬身做出邀请，把方墨迎了进去。
待方墨在殿中八仙桌旁坐下，小毛球从他怀里轻轻一跃跳到桌上，好奇地看着桌上瓜果，凑近闻了闻，又摆摆头慢悠悠回到他身边，乖乖地蹲着，看着眼前的庞老头，不知在想什么。
庞老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小毛球一眼，看着眼中蓝光幽深，差点神魂不稳，赶紧偏过头来，拍拍胸口，长出一口气。
乖乖，大仙就是不一样，连座下宠物都这么神骏啊！
这么对比一下，怎么看都觉得大仙和蔼可……不对……慈……额还是不对，平易近人？
庞老头并没有跟着坐下，而是理了理衣服，一阵黄光罩体，瞬间换成一身大红袍子，与神庙中的神像差不多。
这才在他面前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竹山村土地庞义，见过上仙！方才人间凡人多，小神礼数不周，还望上仙海涵！”
方墨知道自己可不是什么上仙，反而在玉笛遮掩之下，他在别的修行者眼中应该是毫无修为的凡人才对。
那么这位土地神是怎么发现他与众不同之处，甚至误以为他是什么“上仙”呢？
搞明白这点很重要啊！
退，可完善敛息伪装的道法，更好地出演一个凡人；进，则可开发出某种神棍功能，必要时扮一扮高人！
所以方墨故意不回答，而是对着他微微点头，做出一副“很欣赏你”的表情，从桌上端起茶，半闭双眼，清香阵阵，稍后才问到：
“方某哪是什么上仙啊，只不过是方外散人一个，土地神谬赞了。此番游历人间，一路走来，自认为还算谨慎，尊神是如何发现方某的呢？”
庞老头连连点头，“嗯嗯，上仙说不是，那就不是！小神一定为上仙保密！其实云光山老山神那样的天仙大能也这样指点过小神，小神明白的。”
心想上仙是不是都喜欢这样？
想那云光山老山神，那可是自己顶头上司的上司，地神里的大人物，除了神位之外，自身就有天仙道果。
如此大能，还不是三天两头扮作凡人模样，在人间到处凑热闹？
想起有一次老山神在外与人喝酒吹牛，喝得尽兴时，庞老头恰好遇到，脑门一热把人身份说破了，搞得现场跪成一片，老山神不得不一人赐了一杯仙酒，然后当场驾云回了山。
庞老头自觉理亏，主动上云光山道歉，又主动留下酿了三个月仙酒以做补偿。
他当然知道老山神那样的上仙不会与他计较，这不，酒酿好了，走的时候老山神还给了他几坛呢！
他带过来只喝过一次，就舍不得再喝，封在库房里，直到今天才打算拿出来，待会儿用来招待方大仙人。
“上仙道行精深，返璞归真，无论怎么看都宛若凡人。小神也是在上仙让位于我时，近距离体验才敢确认。”
庞老头看方墨微微点头，心下大定，接着说道：“上仙法力不显，人间修行者一般就看不出什么端倪了。不过上仙周身隐约环绕纯阳道光，如天人临凡。对于小神这样的阴神而言，纯阳道光如旭日高照，想不见都难。小神见识少，平生仅在云光山神那等天仙身上见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