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升是生命存在形式的根本变化，与人间修行之路上的境界提升不是同一种性质。
方墨从传承中恶补了一些修行常识，知道飞升之后尚有金仙之路，可粗略再分为真仙、金仙与大罗金仙三个阶段，但都可统称天仙。
但理论归理论，若要让他认出来者是真仙还是金仙，那他目前可远远没这个分辨能力。
毕竟真实修为太低了……
不知白承作为天仙，能不能看出他“虚张声势”的底细？
看他笑着起身作揖，不仅称方墨为“道友”，称之为天人英姿，还特地给小毛球点了赞，想来没有敌意。就算看出什么，貌似也不会当场揭穿吧。
庞老头的表情既有欣喜，也有点无奈。方墨是明白的，暗地里赶紧收了法力，将散逸的纯阳之力一扫而空。
然后向两位神祇回礼，笑道：“在下方墨，见过云光山神。在下不过方外散人一位，当不起仙长赞誉。竹山也在云光山中，今后还要请山神爷多加照拂。”
说着又抱歉地说道：“庞老爷子，方某一时激动不请自来，还直接冲了进来，真是鲁莽了，还请老爷子不要见怪。”
两位神祇都表示不必介怀。
庞老头挥手招出座椅茶具，招呼他一同坐下品茶聊天。
“方道友此番出关，想来定是已入主竹山仙府？恭喜恭喜！”
白承抚须笑谈，“那仙府可不是一般地界。老朽观方道友法力精纯，收放自如，必是师出名门，不知来自何处仙山呢？”
方墨一边自谦，一边在心里盘算着应该怎么回答。
下山前考虑过哲学三问，对人间之人的答复就是此前对傅萦雪说的版本，自云州逃难而来，探访亲友，但明雅并未给出那位老爷的名讳，方墨此前也没想到会被神道之人问起。
想想明雅给出的信息，半真半假地答复：
“在下修行的是门中秘传仙道。老爷不喜收徒，据我所知，在人间并无嫡系传承，想来算不上名门大派。老爷不喜留名，恕在下无法直言。不过传承与太上道祖有关，可算是太上道统，并非什么邪魔外道。”
庞老头此前也不知方墨来历，主要是不好意思打听上仙的事，这会儿老山神问起，他装作专心给二人斟茶，实则竖起耳朵暗中在听。
听到方墨的回答，他心中嘀咕：
在人间没有传承，那你是咋学到的？太上道统，嗯，这倒是不奇怪……等等
太上……不在人间……难道你是天上来的？
难不成真是上仙？
想到这里，庞老头差点没端稳茶壶，小心悄悄看了看方墨，越看越觉得小伙子相貌堂堂，那一身纯阳道光更是清正，就连身边那只小猫都很不一般。
看来山神爷还是眼光独到啊，“天人英姿”果然不是山神爷随口一说的。
“噢？老朽当初飞升，第一次进入天界时，就是到的太上紫府道场外，咱俩也算半个紫霄道友了。”
白承大笑道，“看来道友果然与我云光山有缘，今后称呼老朽为老白即可，不必那么生分。”
原来还有这样的巧合，好在似乎不是太上嫡传，要不真不知道自己这点了解能和他聊多久……
方墨找准时机转移话题：“不瞒二位，此番修行确有所悟，也的确巧合中得了竹山仙府之缘，如今可算是仙府之主，请两位有空时一定来走走，方某必扫榻相迎。”
说完好奇问道：“方才听山神所言，对这仙府当是有不少了解的，不知能否请教其来历？”
庞老头也附和道：“是啊山神爷，以前我等只知道此处传说有仙府，向您打听多次，您总说时候未到。如今总可以说了吧？”
“说来话长，老夫也是太久没见过那位仙人了。也罢，方道友与仙府有缘，老夫就讲讲当年事吧。”
白承追溯久远的记忆，眼中神采奕奕，将竹山旧事向他俩娓娓道来。
白承虽为山神，却不是走的庞老头这样阴神封神的路子。他本是云光山中孕育的精灵，修行根基在仙道，只不过得了神位，又渡过天劫修成了天仙。
至于具体是什么，白承没有明说，大家也不好细问。
大约一千多年前，白承尚未完全觉醒之时，还只是山中懵懂的精灵。那时候还没有竹山村，如今村后的那片大山，在当年遍地竹林。
有一位云游至此的仙人在林中结庐而居，平时抚琴、练字、钓鱼为乐，渐渐为此荒山聚拢灵气。
灵气充足，让白承这样的精灵获益良多，他也本能地常常停留在草庐附近。
一天夜里皓月当空，太阴月华普照天地，竹林中秋风阵阵，万籁俱寂。
那位仙人在林间空地修行，周身突然光芒大作，凌空向天而去，几步就到了山中一处绝壁之外。
一支玉笛浮现在他手中，被他朝崖壁凌空划上几次。
一道五彩光华射向崖壁，照得崖壁明光熠熠，空中仙音缭绕，大地之下灵潮翻涌，地脉沸腾。
崖壁上两道赤金神光流动，片刻之后现出“竹山”二字。
仙人收回玉笛，闭目吹奏仙音。崖前翻腾的灵气演化天人虚影，为其奏乐伴舞。
仙音中有大道指引，白承就是在此刻天地灵机变化之时，顿悟了修行之道，从而开启灵智，真正成为能自主修行的精灵。
若非仙人引动天地交感，白承还不知道要在山中积累多久才能如此。
当晚之后，仙人消失无踪，白承在山中遍寻不得，直到下一个月圆之夜，竹山崖上再度光华四射，仙人端坐莲台，再次吹奏玉笛道音。
很久之后，白承才明白仙人在崖上刻字那一夜，正是以须弥芥子之术打造了一处仙家洞府，从此隐居其中。
好在每个月圆之夜，仙人会有道音启迪，偶尔还会于空中讲法，谈及仙家修行次第，或是品评仙神修行之法，讲完就回了仙府。
此后每到月圆，竹山崖下都会早早挤满了云光山脉中的各种大小动物们，很多平日里的天敌都安静地坐在一起，眼巴巴地望着竹山崖，期待仙人开讲。
仙人讲法持续了很多年，山中陆陆续续出现一些大妖。
众妖不知仙人名讳，感其讲道之恩，尊称其为“竹山老祖”。
待山中出现第一位度过天劫，飞升青冥的听道者时，仙人叮嘱围观众妖要好好修持，不昧本心，之后便在众妖面前破空而去，从此再未回来。
“老夫有幸，便是那第一位飞升之人。”
白承抚须，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稍稍叹息一声，“可惜仙人就此而去，尚未当面谢过！”
又对方墨补充：“云光山曾有过一劫，当年听道大妖们大多离开此地，遍布天下。道友得到竹山仙府，在我等眼中也是仙府继承人。道友虽自称方外散人，独自修行，此后也并非孤家寡人了。”
小毛球本来慵懒地趴在桌上，听到仙人讲道时好奇地扬起头，聚精会神地听完了故事。
方墨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听着白承的描述，听完后问了一个问题：
“不知仙人是何等相貌？方某无缘一见，也是遗憾得很。”
“仙人相貌为神光所遮，离开即忘，老夫也是飞升成仙后，才能在灵台中回忆起来，只是至今仍无法将其通过影像或者神念具现给他人观看。”
白承挥手施法，在三人眼前展现出当年竹山讲道的画面，其中仙人白衣赤足，端坐莲台，面部被浮云浅雾遮住，只能隐约看见眉目。
方墨越看越觉得熟悉，想起得到传承的那个夜晚，也是皓月当空……
想到这里，他将手中出现的一件东西递给白承，“不知山神可曾见过此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