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法坛边，老道散去一半的身影与另一个远方之人的影像重叠在一起，虽在消散与凝聚之间有所反复摇摆，但总体上是越来越清晰的。
十二明珠构成一处环形封闭的法阵，方墨隐身在圈外，小毛球也从黑暗中回归，匍匐在他身边。
他的身前漂浮着一小块青黑色火焰，这是最开始那只青面獠牙恶鬼被剿灭后，所遗留的一缕灵魂印记。
此前他施法拟化了一只小一号的恶鬼前去收取这印记，被突然冒出来的老道给拦截并吸入一只瓶里。
不过这道印记并没有落到对方手中，而是被暗中潜伏的小毛球给出手捞了回来。
这种幽冥土著恶鬼智力低下，单独干不成什么事，多半是有人在远方通过灵魂印记施法来操纵它，因此二者之间存在联系。
方墨此时在做的事，就是凭借这道灵魂联系，反其道而行之，尝试着将那位躲在远方出手的人给“置换”到此。
这种涉及空间操纵的能力，不是他现在这点修为可以办到的。为了揪出那人，他动用了神域的力量。
竹山老祖庙对应的神域初成，并没有自然产生老祖法相坐镇，虽然不知为何发展速度很快，但到底底蕴不足。
对方显然觉察了这边的举动，也在施法掩盖自身踪迹。
方墨此时顶着巨大的压力，如同在大河中伸手去抓一条滑不溜秋的小鱼。
好在玉笛从他神形中浮现而出，柔和的光芒仿佛照破空间壁障，帮助他从纷繁复杂的空间乱流中锁定对方。
双方僵持几个来回，新的形象在男女老少间不断变幻。
不过对方终是不敌此处法阵之力，被从远处召唤而来。
老道的形象已经完全散去，原地站着一位船员打扮的青年，手中还拿着一只船桨。
方墨幻化出另一个自己，身着类似老祖神像风格的服饰，以一个年轻道人的形象走进圈子。
他原本不想涉足神道，但这些天在神域闭关，开创出水火相济的快速精进法后，就有了新的盘算。
仙府既开，他暂时修为不足，不可能一直装“上仙”，今后可以对外宣称本尊在仙府闭关，在此期间对外交流都由这个道人分身出面。
实则轮流在仙府与神域修行，借水火相济之道快速提升，待修为足够后再宣布“出关”。
“方墨”看着谨慎观察四周的青年船员，缓缓从迷雾中现身，问道：
“阁下何人，竟在老祖庙前玩假冒老祖门人的把戏，究竟有何目的？”
对方上下打量他一番，略带惊讶地答道：
“原来是你……咦，怎么可能？你是……不，你不像他。老祖归隐千年，你身上怎么会有他的神光？”
“贫道是老祖传人，暂代老祖执掌神域，你先是派人在大典上堂而皇之地冒充老祖显圣，又在地下搞出这种安排，是打算今后长期假冒吗？”
青年犹豫了一阵，还是大方承认了：“没想到此事真和你有关。我欠你个人情，可以告诉你，是的。这件事上我只是受人之托帮忙，今后便不再插手。”
“在神域门口搞出这么明显的阵势，不是相当于直接宣战么，难道主人会让你长期搞下去？”
“这是个意外，并非针对你们一家，别处也不会搞这么明显。但你们家神域特殊，他们常规做法行不通，所以找上了我。”
青年观察着他的神情，答道：“这就是我感觉奇怪的地方。他们以为老祖不过是人间新造信仰，但我却有所了解，竹山老祖此时不可能接受人间香火。那么，阁下又是什么人呢？”
方墨维持着淡定的表情，心里却在快速盘算。
自从知道这个名号以来，就连老白在仙界都没了解到其身份，或许上一个洞府守门人明雅知道得更多，但如今找不到她在哪里。
这个人竟敢断言其状况，究竟是知道内情，还是虚张声势？
他并没有急着开口，而是以身上亮起的熠熠神光作为回答。
“咦，还真是神域之主，他这是又想干什么？”
青年感受到神光中巍峨如山，幽深似海的气息，表情仿佛见到多年未见的故人，言语中带着难以遮掩的一点兴奋：“道长，难道令师打算回来了？莫非……”
说着好像想到了什么，下意识退了三步，连忙说道：“哈哈那个……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不过提醒一下，我不是你的敌人。你要注意的是委托我的人，他们若是得知老祖真实身份，会极力阻止他归来。”
方墨猛然察觉对方开始施展一种高明的法术，不像是某种遁法，十二明珠构建的阵法竟有点困不住他。
于是果断祭起玉笛，以神域之力激发纯阳道光，镇压这方空间，冷哼道：“既然是老祖旧友，何必急着离开。”
玉笛在法阵上方光华四射，如同一轮明月高悬，照亮这方幽冥空间，一时间连天上那轮冥月的光彩都显得暗淡了不少。
“水月凌霄！千年不见！”
青年四周空间封闭，动作都迟缓了很多，神色却毫不紧张，哈哈大笑道：“此生我还惹不起他，先溜了，后会有期！”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只见一道灰烟遮掩住他的身影，片刻后原地散去。
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块乌黑牌子漂浮在那里，想来是用了某种替身之法逃遁。
元神中传来那人的声音：“他们的目标，是暇川连云！”
方墨将牌子收入掌中，沉甸甸的不知是什么材质。
小毛球朝着前方追了一阵，回来后与方墨对视一样，异口同声：“天魔！”
“追！”
玉笛丢失了目标，好像也有点生气，带着一人一猫追踪与之相关的线索，破空而去。
十二明珠化作流光紧跟在后。
一道纯阳真火扫荡而过，将法阵一扫而空。
就在玉笛如明月般光芒万丈时，远处的幽冥地府中也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方墨刚离开，一队身着战甲的阴神卫士就出现在现场探查此地，身上的标识表明是阴司的人马。
此时真火还未完全熄灭，众人不敢太靠近，领头之鬼手中招来散布空中的余烬，仔细辨认后，大惊失色：“现场有斗法痕迹，留有纯阳法力，还有一丝天魔气！”
众鬼赶紧回去通报，此时九天之外也有人留意到这场变化。
一处天外神域之中，银白色的清澈光明洒遍神域。
一株高大挺拔的月桂树下，有座清雅别院，院中荷塘幽静，倒映天光。
一位素衣神女在侍女陪伴下，正坐在水边抚琴。
突然之间，水中光芒万丈，三息而熄。荷塘依旧，仿佛一切没有发生。
神女愣住了一瞬，手中乱了节奏，起身吩咐侍女：“快去请天女来，就说……算了，亲自走一趟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