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屏江上船来船往,商船客船往来不绝。
这是大梁王朝境内最大的河流,流经好几个州的地域,联系着国都与国内最为繁华富庶地区,海外货物也得以便利运输到京城。
南屏江从云州流入贺州,在贺州境内沿着云光山而行,穿过几段崇山峻岭峡谷之后,水面就平稳开阔多了。
流经贺州之后就是庆州,大梁国都永庆城就在庆州之中。
云州曾是大梁最为富庶的地区之一,盛产精美织物与工艺品,以及铁矿等多种资源。
贺州则是传统上的粮食主产区。贺州熟,可保天下丰足。不论王朝如何变迁,这片土地上的物产都关系重大。
因此南屏江可以说是大梁王朝的命脉。
贺州州府就位于南屏江畔开阔之处,名为安江府。
据传建城早年,南屏江水害不断,后来曾有仙人斩灭水妖,疏浚河道,并留下镇水神物。
从此水灾不兴,安江府成为南屏江上非常重要的一处港口城市。
南屏江没有封冻期,如今虽是隆冬时节,安江府港口依然热火朝天。
这天一大早,府城里就有好几拨人马陆续赶往一处专用码头。
太阳初升,一片傅家旗飘扬之中,又有一队身着整齐甲胄的骑士奔驰而来。
领头之人身着藏青长袍,黑色披风在风中飞扬,在码头前潇洒停下。
码头边早有人迎了上去,有人牵住停下的骏马,有人跟着他身边,向他小声汇报。
傅正武随手理了理衣袍,将帽子彻底放下,边走边听。
披风在猎猎风中掀起边角,大红内里衬着他此时平静温和的神情,不太像一位带兵的将士,更像一位英俊的富家公子。
“报告指挥使,运粮船队就在前方,即将靠岸。”
傅正武点点头,看着徐徐驶来的船队,每艘船都吃水颇深,显然载重不小。
今年天下各州都不安生,要么局势不定,要么天灾连连,要么流寇滋生,除了贺州尚好外,别的州粮食减产严重。
前段时间,庆州突发洪水,淹没好几处大型粮仓,导致库存骤降,连供应国都之需都很困难。
天子在朝堂之上连发几天火,撤了不少人官职,要求各地赶紧筹粮。
贺州距离不算太远,粮食储备相对丰裕,因此分到的任务也最多。
其实秋粮已经运过一批,傅家不想在冬天再去收粮食。
无奈国都那边三番五次传信督办,措辞越来越严厉,最后不得不从库存粮食里想办法调了一批,以作应急之用。
傅正武此时来码头,就是带人最后检查一次,无误之后就要直接运往国都永庆城了。
安江府里负责粮食与运输的衙门一早就来准备了,届时他们要上船清点抽查。
几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在一个中年道人带领下,此时姗姗来迟,向傅正武见礼后,就自顾自地坐到了一边。
傅正武望着江面,余光瞥向这些道士,见大部分勉强还算规矩,小部分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心里感觉不快。
修仙大派大多姿态高高在上,看不上人间王朝。
朝中虽有机构与这些大派对接,这些门派也派了人驻在永庆城,但只是为了维持国都稳定。
天子使唤不动他们,又看不上小门小派,最后与贺州新兴的太虚派达成了协议,在朝中设了太虚观。
由他们在全国设立太虚观的分支机构,派人辅佐王朝,而王朝则用物资官爵加以笼络。
中年道人带队的这些人就是安江府中太虚观的人,由他们负责检查物资有没有被人用法术动过手脚,同时由他们派人参与护送船队入京。
这些人行事风格与傅正武心中仙道相距甚远,但确实有几手法术,平时也难免遇到需要倚仗他们的地方。。
傅正武虽然看不惯他们,但一来他们不归自己管辖,二来朝堂的任务交给他们理所当然,若是出事的话也有人一起担责,也就任由他们。
“听闻此次粮食转运,都是由观中真人亲自监督的。”
傅正武询问身边的中年道人:“徐道长,此事事关紧急,待船队到达后还请仔细查看,要是出了纰漏,朝中可是要问责的。”
“傅公子放心!老道几个师弟就在船上,一直盯着的,绝对没问题!”
徐道长捋须笑道,拍胸脯保证。
船队很快进了码头,刚一靠拢,船队的头儿便赶紧带了几人跳到岸上,一路小跑来见傅正武。
傅正武听他点头哈腰地讲着,介绍了身后带来的几个负责验收、装船的人,分别回答他的问题。
衙门与太虚观各自分工,有条不紊地登船检查。
一番清点之后,双方一起回报傅正武,没有发现术法痕迹,也没有发现物资异常。
那边船队在准备起锚,开往永庆城,这边傅正武将准备好的文书拿出,交由安江府、太虚观与船队三方签字。
就在船队负责验收的人提笔签字时,突然呆在了那里。
紧接着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那人身影变得虚幻不定,跟船老大来的人里,还有几人是相同状态。
转眼之间,啪啦一声,笔摔在桌案上,执笔人与另几个人一起在众人眼前如烟般消散。
所有人都惊愕地没回过神来,傅正武眉头一皱,拍案而起,喝道:“拦住他们,所有船一律不得离港!”
说完挥手领了一队甲士,亲自登上最近那艘船,船老大吓得心惊胆战,赶紧跟了上去。
一行人推开货仓门,打开几个麻袋查看,确实都是上好的大米,没发现异常。
傅正武抓了一把捧到面前,凑近闻了闻,神情疑惑地说道:“你们说这玩意儿没问题?”
侧身朝太虚观之人看了一眼,冷冷地问道:“徐道长,你看呢?”
“什么?”
中年道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手中的大米,没看出什么问题,俯身抓了一把,心里顿时咯噔一下,赶紧学着闻了闻,心道糟糕了!
这东西手感气息都不太对!
他掏出怀中一面小镜子,口中念念有词。一道黄光缓缓亮起,从镜面上照向他手中大米。
很快,原本白皙饱满的谷物变成了一捧黄沙,还夹杂着碎石子和野草。
傅正武不管他大惊失色的表情,一把抽出腰间佩剑,朝着堆叠的麻袋刺去,连着扎穿十几个袋子,谷物洒满一地。
徐道长颤颤巍巍地举起镜子,将黄光照向地面,黄光所过之处,谷物全部化为黄沙。
众人又惊又气,跟着将全部袋子割开,黄光照耀货仓,明显看到流出来的谷物在落到地上时就恢复了原型。
一地黄沙,满室狼藉。
这时一位船员慌慌张张跑来,说是有个船员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不见了。
船队老大这时候哪有心情关心一个小小船员的去向,看着眼前这一幕,咚的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手捧黄沙,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这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