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之后没过两天便是重阳。秋高气爽,陵城人素来有重阳登高的习惯。
张采薇并不比热闹,过去两年并不参加这样的活动,但今年与往年不同,已经定了亲的男女重阳节可以约了双方的家人一同登高祈福,也好彼此增加了解,增进感情。
张采薇与苏景挑了城外的小寒山,人相比翠微山要少一些,山上有一座小庙宇,虽然不是很大,但好在风景秀丽,一入秋山上层林尽染,似祥云朵朵衬于山间,美不胜收。
张家人口简单,算上赶车的五叔五婶也不过七人,但苏家这次显然很是注重这次出行,全家出动,连平日里忙着苏家生意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苏家大公子都参加了。再加上许术,范青青自己被范青青硬拉过来的程瑞阳,一行人七八辆马车,浩浩荡荡的就出了门。
张采薇自然是与自家娘亲一辆马车,小满与方姨也是跟着的,张教习自觉的乘了放物品的车,一路和五叔聊个天。
马车一路晃晃悠悠,等出了城门人少了,张采薇迫不及待的打开窗帘。
“娘亲,你看那边芦苇地,芦花如同飞雪一般,真美!”
张夫人向窗外望去,果见河边上芦花雪白,而芦苇叶子青黄交接,微风拂来,芦苇沙沙作响,顿觉神清气爽。
张夫人嗔怪的白一眼张采薇。
“还不快把帘子放下,你未来婆母可就在后面,你即将嫁人,需得举止沉稳,大呼小叫的像个什么样子,没得被夫家看轻了!”
张采薇讨好的一笑。
“这段时间接触了一些,苏家也不是那般讲究的人家,苏伯母虽然说性子直了些,但其实很是随和,对我也没那么多要求,想必也不会介意女儿的性子。”
张夫人又白了一样张采薇,语气却是柔和。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这般没一点规矩!”
她家采薇是个聪明的,为自己选的夫婿虽然不是书香门第,但一家人和和气气,未来公婆也是好相处的,想来未来也不会吃苦。
想到自家宝贝女儿就要嫁人,张夫人不免有几分惆怅。
“我与你爹爹就你一个女儿,你嫁人之后,我们也就了无牵挂了。你爹爹从前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等你离家,我与你爹爹辞了书院的差事,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也是好的。”
张采薇见自家娘亲容色微愁,哪里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当下头歪了歪头,轻轻靠在张夫人肩上。
“娘亲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过去十几年都是爹娘在家中等着女儿,以后女儿在家中等着爹娘,等爹娘玩累了回到陵城就来看看女儿,不过将来等女儿也有了儿女,娘亲可别嫌弃家里吵闹就是!”
她知道,爹爹年轻时就有游遍大好河山的志向,只是张采薇离家在外,爹爹与娘亲总是担心她什么时候回家家里没有人,所以用在家中等着。
这一等就是十几年,索性他们身子骨还算硬朗,待张采薇嫁人,他们心无挂碍,也能随着自己心意,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张采薇心里暖暖的,她没什么大志向,只希望所爱之人皆幸福!
一路温情,马车压着一路秋色,已经到了半山腰,后面的路马车已经无法通行,众人下了车。
张采薇刚下马车,就见苏夫人有大儿媳扶着,已经一脸笑意的向她们马车走了过来。
苏夫人不过四五十岁年纪,不向别的大家的夫人那般柔弱,性子很是爽快不拘小节,得了苏馆主的宠爱,婚姻美满的女人浑身都透着幸福的气息。
“张夫人,采薇,路上可累了?”
张夫人见苏夫人过来,忙上前两步。
两家人之前也见过几面,并无多少拘谨。
张采薇行了礼,苏夫人热切的过来拉张采薇的手。
“采薇不必多礼,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规矩。”
苏夫人一脸笑意的看着张采薇,心中是一万个满意。
本来当时自家夫君与程教习商量着说要给她家三小子和张家女儿说亲,她心中还十分忐忑,用了那样的手段也觉得心中十分不安,还想着若是张家小姐不愿意也就算了,不成想自家小子争气,竟然讨得了张小姐的欢心,这叫苏夫人怎么不欣喜。
这儿媳妇她是真心喜欢的,性格豁达,大方不扭捏,更何况自从定下婚事后,原本与家中甚是疏远的三小子也活络了许多这媳妇儿真是她家的福星!
苏夫人想到此处,更是亲昵的挽了张采薇与张夫人的手,一路有说有笑的向山上走去。
此行人多,苏大公子的一对子女很是活泼,一路打打闹闹的前后跑,惹得苏大公子的夫人陈氏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深怕他们撞到了人。
陈氏性子温婉,平日里话并不多,家人说话时也只是含笑站在一旁,一双眼睛却时刻不离自己的夫君和儿女,看得出来夫妻感情甚笃。
苏家二公子是习武的,长得膀大腰圆,是苏家三子中长得最像苏馆主的,为人很是老实憨厚。夫人许氏性格却很活泼,儿子才两岁多一些,此时正骑在苏二公子肩膀上,一双大眼睛好奇的东望望西望望。
张教习与苏馆主还有程瑞阳一路悠闲的谈天说地,两人一文一武,有程瑞阳在中间插科打诨,竟然聊的也很是投机。
范青青自然是一路跟着程瑞阳的,她腰间的小包包里也不知道塞了多少吃食,时不时伸手进去摸两样,一张小嘴就不曾停过。
许术早已跑的没影,而苏景一路不远不近的跟着张采薇几人,每次她回过头来,总能看见他跟在身后。
秋高气爽,张采薇听着身旁家人们的欢声笑语,心中无比满足。
功名利禄,金钱权势皆非她所求,她只愿如此时一样,满心满眼都是这样平淡的幸福。
小寒山并不高,一行人很快就登顶。
许是心中欢喜太满,从来不信神佛的张采薇也虔诚的跟着拜了佛。
张苏夫妇四人拜完佛去后山找主持许一个好日子,年轻人待不住,都一路沿着山间小道看风景。
“采薇,我刚刚见你去拜佛了可是许了什么愿?”
范青青蹦跶到张采薇身边,好奇的问,一边还不忘往口中丢着果脯。
张采薇俯身摘下路边一只鲜红茱萸,回身顺手将它插在了范青青和小满发间。
“并无,我所求的都已得到,无需再像佛主许愿!”
范青青看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苏景,明了的哦了一声。
“哎呀呀,真叫人羡慕啊!不行,你的心愿达成了,我的可还没有,我得再去拜一拜,叫佛主保佑程大人早日娶我!”
说着将手在衣摆上擦了擦,蹦蹦跳跳的走了。
小满自然也不甘人后。
“等等我,我也要去求佛主赐我一个好郎君!”
张采薇无奈的笑笑,看了看不远处的程瑞阳,其实她不需要求佛主,她所求的,只是时间问题。
“那边野菊花很多,我们采一些回去制花茶可好?”
张采薇知道她不开口,苏景可能今日一整日都只是默默跟在她后面。
她开口,苏景自然是无异议。
快走几步到她前面,替她拨开及腰深的茅草,看着她认真挑选含苞待放的野菊花,他心中也如这秋日暖阳一般幸福无比。
以前从未奢望过此生还会有这般宁静的时候,本以为像他这样的人,普通人的平淡生活于他已是无望,是她给他勇气重拾亲情,是她让他觉得人生又开始充满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