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斋,“候车”密室中。
五个李门头仍好端端的坐在椅子上,忽然,五道身影重叠在一起,合而为一,只剩下一个胖胖的李门头。
他面前却多了四个人,一头异兽。
其中一人正是司空烈,小雪匍匐在他脚边。
另一人似乎是个女子,虽着一身绣金长袍,亦不能遮掩其窈窕体态,头戴一顶帷帽,帽檐的乌丝纱幕一直垂到她两只小脚上,更曾一抹神秘风姿。
她身后跟着两个与她一般打扮的侍女。
司空烈目光灼灼的瞧着这女人,这女人却清冷的瞧着李门头。
那女人对李门头冷冷道:“李斯文,这木心鱼有了异动,你为何不向上禀告此事。”
李门头头也不抬,只顾逗弄罐中蛐蛐,懒懒道:“你在问我话?”
那女人沉声道:“我在问你话。”
李门头道:“你知道我的规矩?”
那女人不耐道:“我是在问你话,不是问你的规矩。”
李门头点点头:“好,我告诉你,你说错话了,禀告,这是自下而上,便是你们三十三重天天主在此,也不该这样与我说话。我回答了你的话,现在你也该听听我的规矩了…”
他并未说出他的规矩,只是揭开了蛐蛐罐子的盖,随即一股黑烟自罐中涌出,猛地向那女人袭去。
那女人冷笑一声,似乎对此等手段不屑一顾,轻叱一声,她身上金袍眨眼便裂开了数十道狭口,这使得她的衣服看来便像一头古怪的野兽,这野兽身上忽然裂开数十张口,口中金光闪闪,似乎有金色的圣液在流动。
随即,圣液之中析出了一根根金色丝线,金丝迎风而涨,变成一根根金色的手臂,那手臂愈长愈长,无数根细长的金臂,向李门头发出的黑烟纠缠而去。
可那黑烟与金臂一触即散,化成千万墨点,一股脑儿落在那女人身后侍女身上,那侍女惨叫一声,千万颗墨点重又聚成黑烟,将侍女包裹在内,眨眼功夫便连人带烟吸入蛐蛐罐中。
他虽未说话,意思却很明显,凡是问我话之人,都要付出代价。
那女人大怒,指使金臂向李门头攻去。
忽听司空烈沉声道:“司空倩,还不快给我住手。”
被称作司空倩的女人,向司空烈怒目而视,袖袍一挥,终于还是罢了手。
司空烈也向司空倩瞪去,当他目光在自家那诡异的嘴加持下,终于占得上风时,才缓缓道:“木心鱼有异不假,不过异状并未持续,它或许是饿了、或许是渴了、又或许是心情不好,都不必三十三重天知晓。”
司空倩气极反笑:“木心鱼乃天下八珍之一,具有探测人心之神效,你当是阿猫阿狗么?若是平常,倒也罢了,当此紧要关头,任何蛛丝马迹也不可放过,二哥,若是混入了不轨之人,坏了‘天主’大计,你担待得起吗?”
司空烈阔嘴微咧,露出一道诡异的微笑:“二哥?呵呵,我当三妹你眼里只有‘天主’,而无我司空家呢?”顿了顿,冷哼一声,道:“我快活镇之事,三十三重天果真要插手吗?”
司空倩满面怒容,道:“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终于甩袖而去。
司空烈轻笑一声,捋了捋小雪的鬃毛,走到“其余”门旁,手一挥,栅栏上的木心鱼立即暴动起来,自木头表面游了出来,游入空中,层层叠叠的堆叠在一起,堆成一座拱桥,桥面上忽然生起一幅画面,正是先时余梁穿过此处的景象,就连余梁眼中闪起的金光,也未漏过。
司空烈瞧着这副景象,嘴边的笑容愈发诡异起来。
***
这个万事屋和动漫中的万事屋可有联系?余梁怀着一肚子疑问,走到了快活城的万事屋前。
两者间定有密不可分的关联,余梁一见到眼前这间万事屋,便做出了推断。
这间万事屋整体布局与动漫中那间几无差别,是一座双层阁楼式的建筑,中间挂着一个大大的招牌,用黄粱语写着“万事屋”三个大字,不过年久失修,珠丝密结。
天底下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一定是某个地球人穿越而来,建起了这样一座万事屋。
余梁摸出与黄金画皮一起的那串钥匙,比对着万事屋大门上那只大锁锁孔的大小,抽出一把钥匙,“吧嗒”一声,开了锁。
一股浓重的霉味扑面而来,余梁不得不掩面走入其中,地面积了厚厚一层灰,每走一步,便留下一只脚印,扬起一把灰尘。
灯盏里已没有了灯油,借着天上的月光,尚可以辩物,这是一间大堂,布局十分简易。
余梁看来却十分亲切,只见居中放置了一张茶座,四把靠椅,靠里的墙边则是一座吧台,吧台上有几只马提尼杯,空的。
其后壁橱上摆满了酒瓶子,瓶中五颜六色的酒,因年久而愈发浓郁。
余梁愈发肯定,如此现代化的装潢,一定是某个穿越之人,精心布置而成。
他清了清嗓子,不抱期望的喊了一句:“有人吗?有没有人啊?”
“有人,自然有人,你不就是个人吗?莫非你是鬼不成?”
余梁吓了一跳,这不期而至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其声清清朗朗,
犹如琳琅交响。
余梁转过身来,迎向门外,笑道:“这位兄台此言差矣,我是胆小鬼,兄台是吓人鬼,我这胆小鬼差点给吓人鬼吓死了,依我看啊,此处是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两个鬼。”
余梁笑到一半,笑声戛然而止,只见门外走来一个姑娘,十分美丽的姑娘,姑娘的脸已是秀美绝伦,奈何姑娘的穿着更是“简朴”。
胸前束着一条火红的缎子,露出半壁酥胸,一剪纤腰,腰下绕着一匹红霞,走起路来,玉腿烟雾似的在红霞中若隐若现,便像天上的仙女,正赤着小脚在织着漫天云彩。
余梁暗自吞了吞口水,为自己两世为人,保存了四十余年的处子之身,默哀半响,微笑道:“姑娘,一个人吗?”
他方才明明听见的是个男人的声音。
那姑娘也笑:“公子此言差矣,有公子陪着我…”说着她低下头,掩嘴轻笑:“我…我与公子岂不是一对鬼吗?”
听了这话,余梁大惊失色,这分明就是方才那个男人的声音,他指着那姑娘颤声道:“你…你…你是女装大佬?”
那姑娘脑袋微扬,抚媚一笑道:“女装大佬?这个名字我喜欢。”
她的笑声也是清清爽爽,却自有一股勾魂夺魄的魅力。
余梁心中一荡,连忙把持心神,问道:“不知姑娘…公子…阁下在此所为何事?”
那姑娘忽然一把抱住余梁手臂,央求道:“小女子孤身一人,无依无靠,只求公子收留,做一个端茶送水的丫鬟也罢,做一个暖床的侍妾也好,人家什么都肯依的。”
她一面说一面眨眼睛,看来楚楚可怜,实在叫人不忍拒绝。
余梁感受到手上的两抹温软,心中狂跳,更不敢瞧那姑娘,生怕做出令自己后悔终生的事,连忙转过头,强笑道:“阁下且放手,一切好说,一切好说。”
那姑娘只有抱得更紧了,眼波流转,一张殷桃小嘴凑到余梁耳旁,吐气如兰,不依不饶道:“公子若不肯收留我,我绝不放手。”
余梁感到一股奇妙的生理反应,不敢耽搁下去,连道:“我收留你便是,收留你便是,你还不快放开。”
那姑娘松开了手,娇笑一声,道:“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又怎缚的住公子呢,一定是公子舍不得我,这才不将人家推开。公子嘴上说的不,心里却想的是…想的是…公子…你…你可真是个坏人…”
话到最后,她声如蚊蚋,低下头,脸上飞起两片红霞,眼里流露出无限爱娇。
余梁老脸一红,转过话头,问道:“在下余梁,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姑娘吃吃笑道:“小女子姓江名似雪,公子唤我阿雪便是。”
余梁暗道:我看你一点也不像雪,而像火,一团邪火。
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余梁向门外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手里拖着一口漆黑的棺材,背后背着一只破麻袋,正一步一步缓缓走来,那麻袋在他背上锒铛作响,依据余梁多年贫穷的经验来看,那是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