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专营沽酒的酒馆并不多,只有一家,不夜酒馆。
余梁、杨柳青二人到达不夜酒馆时,酒馆中一个客人也没有,不夜酒馆只有在夜里才最为红火。
杨柳青拣了张临窗的桌子,大摇大摆的坐下,就像是自己家里,看来他对这里十分熟悉。
人方坐下,他便朗声道:“小二,上酒。”
腰间酒葫芦跟着飞了出去,划过好长一条弧线,落在柜台上,柜台“砰”的一震。
杨柳青又道:“再给我打一千斤好酒。”
余梁也坐下,苦笑道:“杨大哥,一千斤酒,你要用来洗澡吗?”
杨柳青摇头笑道:“非也非也,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用酒洗澡,那定是痴人!你杨大哥我宁愿做醉鬼,也不愿做痴人。”
余梁也笑:“那我今日只有舍命陪君子了。”
二人等了一会儿,仍不见有人上酒,杨柳青酒瘾大动,好不耐烦,大声催促:“小二,再不上酒,杨某人可就要渴死在你家店口了,于你做买卖的不大吉利。”
杨柳青嚷了一阵,才有一个青衣小厮,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走到杨柳青跟前,瞪起眼睛,冷冷道:“一千斤酒,我看你早晚要醉死,早死晚死都是死,何必浪费许多好酒。”
区区堂倌竟敢这样说话,任何一个酒客,都难免要被气个半死,但杨柳青却微微一笑道:“你是新来的?”
小二干巴巴道:“是。”
杨柳青微笑:“难怪难怪!你可知我是谁?”
小二道:“不知。”
杨柳青道:“我是你们杨老板的好朋友、好兄弟。”
小二点点头。
杨柳青笑道:“现在你可知我是谁了?”
小二道:“知道。”
杨柳青笑道:“那你还不上酒?”
小二把手一伸,手掌摊开,意思再明显不过。
杨柳青却不大懂,笑问:“你这是何意?”
小二冷冷道:“先给钱,后喝酒,这是规矩。”
杨柳青无奈摇头,一副不知者不罪的模样,笑道:“你把你们杨老板请来,他若知道我来了,一定要请我喝酒的。”
小二把黑洞洞鼻孔朝向他,投下两撇轻视的目光,嗤笑道:“好,你等着,我这就去请杨老板。”
杨柳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微笑道:“这人当真憨直的可爱,余兄弟,你说是不是?”
余梁道:“杨大哥,你和这家酒馆的老板很熟悉吗?”
杨柳青道:“那当然,人们说八拜之交,他见了我总是要十六拜、三十二拜、一百二十八拜的…”
他说得起兴,忽听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听说有人自称是我的兄弟,我生平只有两个弟弟,不知来的是我大弟弟,还是小弟弟?不过我两个弟弟向来滴酒不沾,我看来的一准是骗子,胆敢冒充我的弟弟,哼,人家一定要请他喝酒。”
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就像一朵花,从地底冒出、绽放,忽然出现在余梁二人面前,她穿着一袭水绿的裙子,水绿的花鞋,水绿的蝴蝶缎子在头上绑了两颗丸髻,长得粉雕玉琢,让人很想掐一掐她的脸蛋。
杨柳青惊呼:“是你?”
小姑娘浅浅一笑:“是我。”又道:“是你要我请你喝酒?”
杨柳青眼疾手快,身法更快,他眼力到时,人已至柜台边,手已抓起那只酒葫芦,顺带提起柜边老大一只酒缸,余梁只觉柜边人影一晃,杨柳青人又已至酒馆外。
只听他朗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余兄弟,咱们后会有期。”
杨柳青又道:“苏苏妹子,这坛酒就当是给杨大哥的见面礼,好不好?”
这句话却是从青天外传来的。
杨苏苏道:“这可不成,这不是我的酒,这是杨家的酒,杨家的每一滴酒都是要记录在案的,杨大哥,我给你记账就是了。”
杨柳青笑声远远传来:“好,记账,你尽管记账。”
杨苏苏果然摸出一本小本本,一连翻了数页,停顿,只见纸上写着:
二三一杨柳青
六个大字,“青”字之后则是一连串鲜红的叉叉,她又向后翻,叉叉一直延续了十来页,终于到了空白页,她嘟着嘴,咬着手指想了想,这才伸出小指头,临空虚划,重重划了五个叉叉,只见五只红色的叉叉自她指端飞出,深深刻印在纸上,永世难以磨灭。
余梁恰在她侧后方,望着她账本上触目惊心的叉叉,以及她熟稔至极的记账手法,惊得目瞪口呆,暗叹:这哪是小姑娘,这分明是个小魔女嘛。
杨苏苏收起账本,看来心满意足,在余梁对面坐下,笑眯眯道:“你跟杨大哥很熟吗?”
余梁不知她这话何意,向她微微一笑,并未答话。
杨苏苏笑意不减,道:“那我可要请你喝杯酒了。”
这小魔女的酒,余梁哪里敢喝,忙道:“在下尚有要事,这就告辞了。”
起身便走了出去。
杨苏苏嘻嘻一笑,右手临空一握,手中便现出一只酒壶,她倾壶倒酒,壶下立即出现一只碧绿的酒盅,盛住酒水,酒水满溢,在杯沿张开一道圆润的弧度。
杨苏苏举起酒杯,喃喃道:“我要请你喝酒,你总是逃不脱的。”
说着举杯一饮而尽,杯酒下肚,杨苏苏脸上立即浮起两朵红晕,眼神随之涣散,接着一头醉倒在桌上。
***
不夜酒馆位于镇上最大的市集——东市,余梁一从酒馆出来,便来到熙熙攘攘的街市。
此时,正值清晨之后、晌午之前的那段时光,恰是一天最好的时候。
街上人流络绎,商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奋力的招揽客人。
余梁很享受这样的喧闹,这让他远离魇师们的恐怖厮杀,让他忘记这是个存在神奇能力的世界,给他一种从未离开过地球的假象。
不像他曾看过的穿越小说所写的那样,主角很快就能适应新的世界,并准备大展拳脚,干一番大事。
余梁无时无刻不想着地球上的家人、朋友,在这个朝不保夕的世界,他的心灵没有着落,实在很想很想回家,但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小心的将思乡之情藏在心底。
忽然,余梁停下脚步,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家书店,店招上写着:秘籍、宝图、古经图册皆有收售,这里有没有晶气之法的法门呢?
他决定进去瞧一瞧。
这是一家很大、却也很奇怪的书店,书店既无店名,亦无老板,或者说有数十位老板。
只见方圆数十尺的店内,零零散散摆着大大小小数十个书摊,每个摊子后头,都站着个书贩,奋力吆喝着。
客人三三两两,从这个摊位逛到那个摊位,却很少有人掏出荷包的。
余梁随意逛了一圈,问了几个书贩,都说晶气之法乃是修行的最基础法门,如此低档货物,他们懒于兜售,又说什么咱这有几本传自上古的神秘宝典,只需按照宝典修炼,必将成为独霸一方的绝代高手。
还说什么今日你我有缘,咱也不说几多钱,谈钱忒俗气了些,这本宝典咱就免费赠与你,你只需看着办,随意开发一些,算是请咱吃顿饭,喝口酒,交个朋友。
一听就不靠谱,余梁正准备离去。
忽听人道:“这位小友,你可是在求购晶气之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