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梁大惊失色,张皇道:“枫狗,你休得胡乱咬人,你…”
台上司空主祭目光如电,在二人身上一扫,余梁浑身一颤,往后的话再也说不下去了。
司空主祭随即向身后随从嘱咐了几句,便在此时,青铜大门“哐啷”一声,合了起来,无垠之地就此不见。
云消雾散,天上现出一轮清月,洒下曼妙的清辉,地上那些“尸体”脸上渐露安详之色。
忽然,天上坠下一道黑色物事,落入司空主祭身前案上的黑盒内,司空主祭卷起黑盒,身影一晃,便不知了去向。
司空主祭去后,便有两名随从来到余梁二人身旁,分别拿住二人。
江枫见势不对,慌忙大叫:“大人,你抓错人了,坏了规矩的人是他、不是我…是他…不是我啊…”
那随从冷冷道:“聒噪。”手起掌落,打了江枫一耳光。
江枫给这一巴掌打蒙了,眼泪刷刷的流下来,好在他还算够机灵,没有哭出声,并很快擦干了眼泪。
余梁恰到好处的表现出了惊恐、慌张,似欲逃跑,又明知逃脱不得,终于明智的选择了放弃的情绪。
拿住余梁的随从满意的点了点头,与另一名随从押解二人,快步离去。
余下两名随从则站在祭台上,照看尚未苏醒的“尸体”。
江枫也算是想明白了,自己既然揭发了余梁狗,司空大人必定有话要问我,到时我将心中所知一一禀明,嘿嘿,余梁狗一定不得好死,想明此节,他朝余梁咧嘴一笑。
余梁则趁二名随从不注意,向他回敬了个“OK”的手势,心底暗笑:一切尽在掌握之中,这小子被当了枪使,还洋洋得意,不知他知道了真相,会不会气死,再气活过来。
按照神秘人的要求,余梁必须让司空烈,也即是那位主祭的注意到他魇师的身份,才能完成神秘人后续交代的任务。
为此余梁想破了脑袋,终于想出了一个缜密的计划。
很显然,揭露他魇师的身份,这件事绝不能由他自己去做,按照常理,他以魇祭之外的方式成为魇师,为了避免受罚,一定会尽力掩饰,绝不愿意此事暴露。
这件事只能由他人去做,一切才显得自然而然,于是,他便想到这位好邻居江枫。
他在魇祭之前,故意在江枫瞧得到的地方,显露了一手魇师的能力,江枫此人自私自利,又和自己瞧不对眼,一定会去揭发这个秘密。
如今看来,这位好邻居果然没令人失望,司空烈既已知晓我成为了魇师,一定会向我详询情况,我究竟如何成为魇师的?
我只需表演得当,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一一说出来,不出意外,神秘人的目的便可达成。
我便可加入那个组织,那个“渎神”的组织——三十三重天。
这就是神秘人索要的报酬!
***
快活镇有四大里坊,供镇民们居住。
第一坊——恶人坊,乃是达官贵族的居所;
第二坊——客家坊,乃是外乡人的居所;
第三坊——行恶坊,则是如余梁这些普通的镇民所居;
第四坊——罪人坊,是为好人所居。
司空府便坐落在镇北的一品里坊中,这是一座深宅大院,庄严豪奢,气象万千。
此刻,司空府镶有八十一颗鎏金门钉的大门缓缓打开,门楣上两只大红灯笼正洞见门里一副纹龙刻凤的照壁,两个黑袍随从押解着两名黑衣少年,汲汲赶入府中,四人一路穿过灯火辉煌的游廊,步入后院。
后院中有一间厢房、一间书房,书房门开着,室中燃着灯火。
四人走入书房中,也不见有人推,房门“咿呀”一声,自动关上了。
司空烈已在雕花圈椅上落座,不通过魇祭而成为魇师,这是一件大事,他必须要亲自过问。
他已换上了一身华贵紫袍,袍上绣着一双双神态各异的暗金凤凰,这样一只凤凰的凤爪,亦足以抵当镇上寻常居民十辈子的花销。
若细心去瞧,还可见到那些缠绵翩跹的凤凰上,各自绣着一个小字,左边是“烈”字,右边便是“雪”字,左边是“雪”字,右边便是“烈”字。
司空烈被那紫袍悉心“呵护”在怀里,仪态是那样怡然自适,只不过一瞧到他那张嘴,就让人不由自主的感到心慌。
他脚边匍匐着一只全身黑毛,头生独角、状似麒麟的异兽,那异兽正蜷成一团,闭目养神。
司空烈摆了摆手,两名随从立即将余梁、江枫二人压上前来,随即便各自退在一边。
江枫何曾见过这般阵仗,见了司空烈,反倒哆哆嗦嗦,不知该不该开口。
司空烈阔嘴微张,道:“你说。”
江枫得了许可,立刻壮起了胆,点头哈腰,将三日前他如何与余梁对骂,气愤不过,当天夜里,他便想到余梁家中,用自己的拳头脚掌,偷偷与余梁做一番亲密接触,却不想还未进余梁屋里,却在他秘密挖掘的墙洞中看到了一件骇人之事,只见余梁与一只鸟在说话,说着说着,那小鸟儿便化作一摊血水。
他绘声绘色,将此事原原本本说了个明明白白,心中暗自得意:也得亏了常年与余梁狗对骂所练就的话术,否则今日在司空大人面前,还真不易说清楚,嘿嘿,余梁狗贼,你平日骂我骂的倒是爽快,不想有今日吧?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听了这番话,司空烈那犹如石刻的脸,竟也微微动容,喃喃道:“缚咒之力吗?”
忽然,他拍了拍坐下异兽,柔声道:“小雪,去吧。”
一名魇师的能力,除非魇师本人亲自演示,或者使用十分稀有的特殊器物探测,否则便是高出数个境界的魇师,也很难窥测,而司空烈坐下异兽便具有探测其他魇师的能力。
只见异兽睁开双目,露出金黄的底子,金底上点了两颗漆黑的瞳,其中射出两束寒光,在余梁身上扫了又扫,余梁不禁打了个寒战。
异兽立起庞大的身躯,走到余梁身旁,绕着他转了数圈,忽然把它硕大的头颅凑过来,一股腥膻的鼻息扑面而来,余梁心中砰砰直跳,这凶兽似乎具有探测之能,不知那神秘人在我身上做的手脚,能不能瞒过这凶兽。
若被它瞧出端倪,它该不会一口将我吞了吧,这样也好,较之被押入监牢,慢慢折磨,怎么也要好上千万倍,他可是听说过司空烈在这方面的特殊癖好。
只见那异兽伸出一条猩红大舌,在余梁脸上呲溜数下,东西南北、上下左右、北南西东、右左下上舔了个精遍。
余梁只觉脸上湿漉漉的,一串串腥臭口水自脸上横七竖八的流淌下来,他强忍着呕吐的冲动,暗自安慰:还好这不是老虎,若是只老虎(老虎舌头有倒刺),我这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俊俏容颜,岂非要毁于一旦?
司空烈却不乐意了,伸手召回异兽,柔声责备:“小雪,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许你舔别人,要舔只能舔我,明白了吗?”
说着便伸出掌心,悬放在异兽小雪嘴边。
小雪撒娇似的轻吼了一声,在他掌心舔了舔,司空烈一成不变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些满意、兴奋之色。
余梁一早注意到司空烈衣袍上的“雪烈”二字,又听司空烈称异兽为小雪,再看到司空烈对小雪的亲昵神色,不由得浮想联翩,这一人一兽间莫非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忽听司空烈道:“你们都退下。”
他瞥了江枫一眼,两名随从会意,提起江枫,退出屋外。
待众人去后,司空烈沉声道:“你抬起头来。”
他话音未落,人已从圈椅中站起来,迈步向前,一步将出未出之际,人已来到余梁面前。
余梁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却不敢抬头,此人连兽类亦不肯放过,又会如何对付我这个人呢?
他将众人遣散,难道…余梁不敢想下去。
司空烈又道:“抬起头来,一句话我不会说第三遍。”
余梁缓缓抬起头,他神色慌张,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司空烈目光,终于垂下眼,望着自己的脚下。
然后他就闻道一股脚臭,也不知是自己的脚臭,还是司空烈的脚臭。
反正他对这臭味是习以为常,不以为意,只是想:他是不是已窥破了我的秘密,是不是就要痛下杀手?
余梁心中紧张异常,手心全是汗水,这番情态倒并非全然出于伪装。
司空烈逼视余梁,缓缓道:“使出你的缚咒神力,全力向我攻来。”
余梁听他说出“缚咒神力”这四个字,才暗自松了口气,那神秘人果然神通广大,竟能欺瞒司空烈的异兽。
按照神秘人的说法,“缚咒之力”与其说是一种力量,不如说是一种语言,神的语言,准确说来,应当是神的秽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