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乐安原见到李师师算是不期而遇。
这少女在京中的名气越来越大,短短数月便足以跻身花魁界前三,算是创造了不大不小的奇迹。
倒也不奇怪,毕竟擅长小唱的她交往的都是周美成、秦少游、王棣这样的大才子。而且,可能由于童年凄凉的生活在李师师心里刻上了深深的烙印,成名之后,她给人的感觉始终总是淡淡的忧伤,她喜欢凄婉清凉的诗词,爱唱哀怨缠绵的曲子,常常穿着乳白色的衣衫,轻描淡妆,这一切都构成了一种“冷美人”的基调,反而更加迷人。
因为李师师愿意和文人墨客打交道,时人把她比作唐代女诗人薛涛,所以送给李师师一个绰号“李校书”。
其声名鹊起,垂涎其美色者不知凡几,据传有巨贾愿出万金买其初红成为入幕之宾,亦有达官显贵放出风声视其为禁脔,但皆为其所拒。倒是无人用强,一则其登台献艺的矾楼颇有势力,等闲得罪不起;二则与其来往唱和的多有名声在外的文人士大夫,甚至有传言称遂宁郡王与其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旦牵涉到亲王级别的人物,一干蠢蠢欲动的觊觎者自忖招惹不起,只好偃旗息鼓就此作罢。
在王棣看来,李师师性子貌似清冷,却只是自我保护色,其人倒是有几分侠气,无有青楼女子的矫揉造作,误入烟花风尘尚能洁身自好,委实难得。
双方见过几次,李师师还数度登门与聂胜琼、蔡云英切磋交流技艺,每每还带些小礼物分发,一来二去与王府中人倒是极为谂熟,算是府上娇客。
如此一来,关于王棣李师师不得不出的故事便在外面传开,而且版本剧情不一,有鼻子有眼的,越传越离谱。才子佳人,郎才女貌,正是最易八卦的戏码。
不过,当事人却只保持沉默,这种事当真是百口莫辩的,越描越黑,越解释越掩饰,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罢了。
于王棣而言,被传与女神有染,实在是满足了小小的虚荣心的,有甚可辩解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外界看来,即便只是流言,也是李师师高攀了的,因为这事李师师不知引来了多少嫉妒的目光,不知有多少女子恨不得以身相代。
王棣,绝对是女神收割机,如聂胜琼、蔡云英,如有才女之称的苏静嘉。
王、苏二家联姻,算是京中新鲜事。
熙、丰朝时,这两家的关系错综复杂,王安石与苏轼,王安礼与苏轼,王安石与苏洵,王安石与苏辙,王安礼与苏辙,亦师亦友,亦敌亦友,剪不断理还乱。苏洵一篇《辨奸论》可是将王安石骂的狗血淋头:“今有人,口诵孔、老之言,身履夷、齐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与造作言语,私立名字,以为颜渊、孟轲复出,而阴贼险狠,与人异趣。是王衍、卢杞合而为一人也。其祸岂可胜言哉?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浣……”
豪门结亲是常有的事,门当户对嘛,可王苏两家也能如此,还真的是出人意料。
苏轼入京后,王棣与苏静嘉的婚事随即提上了议程。
婚礼一般的都有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步。
在宋朝出现了一些新的习俗,由于商品经济比较发达,在议婚时,开始出现了相媳妇和通资财的做法。相媳妇就是相亲,由男女双方约定一个日期,双方见面,如果相中就在女子的发髻上插上金钗,成称为“插钗“,如果不中意,则要送上彩缎,称为“压惊“。
通资财是在通婚书上除写明男女双方的姓名、生辰外,还要写明家中财产状况,嫁娶论彩的表现十分明显。在亲迎之前,男方要送花粉一类的东西“催婚“,女家要用帐幔,被褥之类的装点新房,称为“铺房“。
当然,王棣与苏小妹可不用“相亲”和“通资财”。
所谓“纳采”,即是议婚:
一、求婚。男方会通过媒人口头或书面形式向女方求婚,为了表示郑重礼貌起见,士大夫阶层会一般都是书面提出求婚。求婚多由当事人的祖、父尊长出面向对方的尊长提出请求,求婚书的内容无非就是赞扬对方并表达要与之议婚之意的客套话。
二、交换草帖:女家收到男家的请求后,如果也有结亲意愿。就需要向男家出具草帖,也就是庚帖或八字。男家在收到女家的草帖后会将女方的八字进行问卜,看看两人八字是否相克。如果结果是大吉,男家也会将男方的草帖给到女家。如果结果满意,女家会通过媒人向男家通报,表示初步同意婚事。
三、交换定帖。在双方达成初步意向后,就可以交换定帖了,表示正式请求与对方缔结婚姻。和交换草帖的顺序不同,定帖必须由男家先出具,通过媒人交给女家,男方定帖的内容有:男方姓名、年龄、生辰、父母官职封号,还要详细列出聘礼的数目。而女方的定帖则要详细列出陪嫁的内容及数目,女方的陪嫁可以是房屋、铺面、田地、奴仆、金银细软、字画古玩等等。
纳采一通流程下来,便用了十来天时间,好在不用相亲,直接便是纳币环节,也便是定聘了。
定聘就是正式的定婚,定聘礼之后,双方在道义和法律上都受到监督保护,如果一方有反悔(主要是约束女方)会受到仗六十或一百,再严重的流徙一年或一年半的处罚。因为名声坏了,今后也很难再议亲,并且会影响到家里其他兄弟姐妹的婚姻。
四月十五,王家用四幅销金有色纸写成三份婚启,一份礼物清单,称“礼物状”,封作两份,称“双缄”,用红绿销金鱼袋装好连同礼物一起装入绘有五男二女的木盒子内。共有十个礼盒,用彩色包袱包好,与定礼一并送往苏家。定礼计有珠宝首饰、金器、销金裙褶、缎匹、茶、酒、饼、食品等,以双羊牵送。
媒人孔若虚带着王家下礼队伍到了苏轼府上,将婚启给了苏轼。这三份婚启,第一二份都是客套话,第三份才是男家正式通知女家行定礼的礼书。
苏轼郑重地接过定礼盒子后放在正屋的厅堂上,备上香烛酒果,告祝天地祖宗,而后让苏辙夫妇开启。
苏家当日回定礼,回定礼物有各色缎匹、女工手作物,还有男家所送酒肴菜果的一半。同时还有书面的对男家定礼婚启的正式答复和回定礼礼物清单。
孔若虚在京中奉圣公宅邸已呆了数月,眼见着王棣一步步高中状元博得官身。他对王棣极为友善、看重,对方请他作媒,自是满口应承。
孔若虚虽无官身,但其身份着实尊贵,做这媒人倒是再合适不过。
元祐元年十月十五日,孔道辅之子、勅中散大夫、鸿胪卿孔宗翰上言:“今有管见,虽干臣本家之事,上系朝廷典礼,……盖袭封疏爵本为侍祠,今乃兼领他官不在故郡。且承袭之人皆取嫡长,父死子继,不必有德……乃乞别立,请俸终身,使在乡里。如此,则知其不可轻去,必能严洁祭祀,敦睦亲族。”
孔宗翰上疏后,礼部和太常寺议商,把新改的衍圣公改作奉圣公,除承奉郎,每三年一任,依吏部格关升资任,不使兼领,以便专心奉祀之事,添支供给,随本资考。每遇亲祀大礼及冬正朝会,许赴阙陪位。于此同时,孔宗翰也以身作则,毅然辞去所担任的司农少卿,请依家世例知兖州。”
孔宗翰所请之后,是为孔氏宗子专职奉祀之始,自此,阙里孔庙由宗子在乡主祀,遇皇帝亲临或遣官致祭则为陪祀。
而新改的衍圣公又被改为奉圣公,实际上也更非仅仅是名称之变,重要的是从此孔氏世爵不再兼领他职而专主祀事,并由原来的无薪俸改为给薪制度。同时,在此之前原来的衍圣公(含改衍圣公之前)并没有固定品秩,其品秩是以兼领的其他官职所决定,而奉圣公则明确为正九品承奉郎。
品衔是次要的,关键是身份地位。衍圣公也好,奉圣公也罢,代表的是文化符号,象征意义远胜于权力权势,儒家学术的朝圣之地。在这儒家学术大行其道的时代,山东孔氏绝对是超然脱俗不可侵凌的所在,任谁也得捧着供着。
其实也是王棣找不到合适人选,早先王安石、王雱所积攒下来的人脉关系大抵是用不上的,毕竟联姻的另一方是“蜀党”领袖家族,媒人实在不好用新党人士。至于王安礼那边,也不大妥当。无党派人士孔若虚便成了最佳人选。
纳采、定聘后,双方定下了婚期,于八月初八迎亲。
时间显得有些仓促,但也够准备大婚事宜了。
彼时的风俗讲究三年婚期,意思是定婚后可在三年内完婚,一般从定婚到结婚会有一到二年筹备期。
刚升为副相不久的苏辙若有所指的说了句话:“太皇太后的病迟迟未愈,真令人担忧啊。”
两家顿时明白苏辙话中之意,这才尽可能地定下最早的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