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郎,这句词好生凄美,将全词写出来可好?”
审罢此案,王棣心有感触,难得与聂胜琼、蔡云英二人坐在一起用餐,喝了几盅酒,顺口吟了那句词。
聂、蔡二人可都是才女,自是识得货,一听便双眼发亮,三郎可有时间无词作问世的呢。
话说苏静嘉怀了身孕后,王棣又外放为官,一番思想斗争后,终是发话允了聂、蔡二人入门。二女守得云开见月明,等待,总算有了圆满的结果。
望着聂胜琼明艳动人的娇靥,蔡云英既为闺蜜欣悦,又多少有些吃味——昨儿晚上这位好姐妹给三郎送宵夜去便没回自己的屋子,倒是教她拔了头筹。不过,她认识三郎在先,也理应如此。
王棣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指尖余腻犹存,所谓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赞美的便是聂胜琼这样的女子吧。
念及昨夜她的娇喘吁吁、声音婉转如黄莺,他的眼中多了几分柔情。于情之一事,他是木钝的,或者说是被动型的。这样的性子本不讨好,女人嘛,多是听觉动物,最喜的是甜言蜜语。在这个时空,他的性子在外人看来反倒是从容不迫、沉着镇定,这种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表现足够与众不同,再加上他的人才与文采,便实在是最最优秀的良人了。
男人都是视觉动物,如聂胜琼、蔡云英这等女子有几个男人不喜的?出身于青楼又如何?反正又不娶为正室。
这样的时代,男人太过幸福,王棣反而有些不太适应。矫情了,口不对心。
不知怎地,蔡云英虽然未有任何异样的表情,但王棣却能感觉到她的幽怨。呃,可不能厚此薄彼哦。
仔细想了想,元好问先生去年刚诞生人世,那便没有压力了。
这阕《摸鱼儿》他是在金老爷子的那部武侠名著中读得的,始觉文字之美竟可如斯。开初还以为是金大侠的手笔呢,数年后方晓得是一位叫元好问的大词人所写。
此词凄婉缠绵,感人至深,王棣曾猜想作者定是为情所苦、情殇太切,拜读全词后方觉谬误。
美人有求,怎不应之?王棣又饮一盅,漫声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这样的……这样的……聂胜琼刹时间朦胧了取眼,幸福中的女人特别感性。三郎,三郎……低垂着头,一时间,她痴痴呆呆,情难自已。
“叮……”
“咚咚……”
琴声乍然而起,似从远山深处传来,划过溪水涟漪,飘去谷涧幽深,在耳边盘旋荡漾。
从第一个音起,琴音始终似在高空处隐约,悠悠远远。
在天边在耳际的还有歌声,浅吟低唱,如泣如诉,却又分明蕴含着希翼。幽怨中奏出的丝丝缕缕的是美好的向往,呜咽里夹杂有期盼。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
末了,蔡云英的独白似从云层深处传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逍遥自在的时光总是短暂而难忘的,身为一县之主,王棣注定难得一闲。
朝廷的邸报是每期必阅的,虽然其中所载皆是可为人知的。
譬如,闰八月壬戌,严饬陕西、河东诸路边备。甲子,太白昼见。庚午,诏御史中丞举殿中侍御史二人,翰林学士、中书舍人、给事中举监察御史四人。壬申,太子太保致事张方平辞免宣徽使,不允。甲申,刑部侍郎彭汝砺与执政争狱事,自乞贬逐,诏改礼部侍郎。
九月丁亥,夏人寇麟、府二州。壬辰,诏州民为寇所掠,庐舍焚荡者给钱帛,践稼者振之,失牛者官贷市之。癸巳,御集英殿策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科。丁酉,御试方正王普等,迁官有差。岁出内库缗钱五十万以备边费。甲辰,幸上清储祥宫。壬子,宫成,减天下囚罪一等,杖以下释之。癸丑,以执政官行谒禁法非便,诏有利害陈述勿禁。
“东京时报”的时事版反而说的更为详尽,当然,只在允许与禁止的边缘打打擦边球。这份大宋第一家民办报纸经过稳定有序的发展,到而今在京中的销量稳固右六万份上下,再加上派送周边州县,销售总量超八万,影响力仍在持续发酵。
而在“东京时报”上花钱打了广告的商家盈利至少上浮了两成,见此情况,各大商家蜂涌而至,要求在报纸上打广告,其中不乏巨贾豪商一掷千金包下整版页面。“水云间”给王棣带来了大笔盈利,“东京时报”也不遑多让,且有后来居上之势,倒是让王棣吃惊不小。
邸报也好,“东京时报”也罢,终究无法将所有秘辛公诸于众,王棣另有渠道获取信息。
早在年前,他便让苏三在侍卫队中挑选人手组建斥候小队。“雪豹突击队”是特种作战小队,虽然也有专人负责刺探情报消息,但只为本部服务。王棣是要打造一只专门的情报力量,为将来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服务。人手勿需太多,一定要灵敏活络之人。
经过数月的选拔、训练,这只由苏十一、宗沐任正副职领导的命名为“零零七别动队”已初具规模。西夏、辽国乃至于草原女真的消息便是由这支情报部门负责打探,然后归总到苏十一手上,他再剔除一些虚假信息,按重要程度排序上传给王棣。
去年,王棣从苏轼手上讨要了苏三等护卫。双方并非主仆关系,似亲密无间的友人。苏三几个有从军伍中退下的,有在京中闯荡无果落魄潦倒的,早先为苏轼所看重启用,已是将苏学士视为尊主。开初到了王棣这边,多少有些抵触情绪,但一来是苏轼指定,二来双方在杭州联手平乱、救人,合作的极是愉快,更重要的是王棣自身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他们。
王棣的文采自不用说,虽然年龄不大,在大宋文坛已有了一席之地,便连苏轼也断言其必成一代文宗,状元算是锦上添花。难得的是,这样的身世,又年少扬名,却是自律的可怕,每日仍抽时间读书写字、打磨身子。他的身体素质极佳,放在“雪豹突击队”中也属顶尖。便是苏三也赞赏不已,言称若是一心往武功方面发展,说不得会成为像周侗那般的大宗师。更为重要的是,他身上完全没有名门子弟的纨绔习气,言行举止间令人如沐春风。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与这样的人接触交流极其舒适,即便大伙儿都认可了他的“主人”身份,他也从不摆架子,识人用人极是独到,肯放权,肯给人机会,让人觉得跟着他便会有大好前程。事实也确是如此,如苏迟苏过,如张十一李师师许富贵,在京中已是大名人。
这一年下来,作为王棣私人武装骨干的苏三几人,对王棣已是完全折服,心底里视其为良主,乃至于流露出换“苏”为“王”的意愿。
这算是表忠心。他们原本也不姓苏,盖因受了苏轼的恩泽,甘愿改姓为家奴,再改姓“王”亦是此意。
王棣笑说:“要的是心,而非姓。没必要改来改去的,有这份心便成了。不管怎样,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最值得信赖的家人,希望你们看我也如是。”
这还真非收买人心、冠冕堂皇的话,苏三等人知晓王棣便是这么想也这么做的,倒没再说改姓之事,却更坚定了不离不弃之心。
随着暗地里招纳的人手越来越多,王棣更是将训练指挥权分派给了苏三等人,只偶尔给新人们上几堂政治思想课,间或陪着他们一起进行魔鬼般强化训练。新人都知道王棣的存在,只道这个年龄与他们相仿的青年才是主人,经过日复一日的思想教育,忠诚度与日俱增。再者,每日花样众多的训练项目下来,人已是精疲力竭,哪还有气力去想其它的。
王棣设想的便是打造一只如臂使指的精兵,显然是效果不错,至少“零零七别动队”收集的信息便比较全面,让他颇觉满意。
西夏那边,多年不变的是一个词:寇边。
前不久有条信息很有趣,也是上了邸报的:鄜延路都监李仪等以违旨夜出兵入界,与夏人战死,不赠官,余官降等。
什么意思呢?李仪不遵朝廷指令,趁夜出兵跨越边界与西夏开战,却没有打胜战,反而搭了性命。这可没什么“将在外军令有所不从”,你私自出兵,不顾全大局,没治罪是因为你已战死,想博军功,那是不存在的。至于跟着李仪出战又侥幸未死的,统统降职处分。
啧啧,这通操作可真够……雷厉风行的。朝廷在这敏感时分,主张以和为贵,严饬厉令不准与夏人开战。但这般处置,岂不是要寒了前方将士的心?
随后,就在同一月中,夏人寇怀远砦。下月,夏人再寇麟、府二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