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七、十一、十三都是因你而死,别想着活过今日。十年报仇,那是读书人的事,老子报仇从不隔夜!”
刀疤脸在江小鱼身上戳了几下,顿时让他半身酸麻,说不出话来。
武夫在修士眼里不济事,对付常人可不在话下。
“我师父惦记你身上的高阶符箓,而老子只想报仇,所以,你活不成!
老子现在有正事要办,等我回来再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江小鱼被刀疤脸带到一处林中,倒栽葱一样捆在一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这才狞笑走远。
荒郊野外,就算有人找来,又怎会知道这小畜生被自己藏在树上?
江小鱼现在憋屈得要死,他娘的,去个厕所都能被人偷袭,这也太背了。
顿饭功夫,树下有人走近,江小鱼只当是刀疤脸去而复返,却不料有人说道:“小师弟,你在此守住巽位,等待信号。
切忌,无令擅入者,杀!”
之后有人爬上树干,找一处宽大枝杈盘膝坐定,好巧不巧,正在江小鱼的正下方。
他此时恨不得撞树,救兵近在咫尺,自己却无法呼救,世上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吗?
那位小师弟坐定之后,眼见四下无人就开始嘟囔起来,“师父不好,不在宗门好好修行,偏要跑来捉什么灵兽。
大师兄不好,每天都板着脸,好像谁都欠他银子。
二师兄也不好……
五师兄不好,明明遇着强人欺负弱小,却以一句修行事大做托辞。
阿爹阿娘不好,明知我偷上宗门学艺,也不来看我。
阿姐也不好,谁说一根布条就能让我变成男人?”
说着说着,他见四下无人,竟除去外衣,将胸前绑带摘下。
月华如水,亭亭玉立,新剥嫩笋头,小荷尖尖角。
“咦,下雨了?”
“小师弟”在颈上一摸,下意识抬头,“呀,好贼子,着!”
“啊!”
“小师弟”一手捂在身前,一手持弩,怒目而视,“登徒子,咦,怎么是你……你没死?”
江小鱼也瞬间认出,这位就是上午差点儿救了自己的宗门弟子。
他低头瞅瞅钻入肩头的弩箭,不由得老泪纵横,娘的,流口水就要挨箭,这算什么世道。
幸亏不是要害,不然不得亏死?
“这么说,是那家伙阴魂不散把你掳来的?你真的什么都没看着?”
“我江家世代耕读传家,自然明白非礼勿视的道理,我家男女仆都是各走各路的!”
“小师弟”眉尖一挑,再次将手弩对准江小鱼,“那为何会流口水?”
“我自幼脾胃虚寒,不止见你,见了狗都会流口水的!”
“小师弟”虽然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可还是微微点头,算是认可他的说法。
“多谢小英雄两次仗义出手,大恩不言谢,我这就走!”
这丫头跟谁学的包扎,比粽子都不如,整条膀子都麻了,再这么下去,箭伤倒没什么,膀子倒要废了。
“不许走!”
“小师弟”拦住江小鱼,“宗门有事,你不可四处走动,再说……要遇着那贼人返回,你我都不是他的对手。”
江小鱼微怔,这丫头古道热肠,俨然已和自己站在同一战线,只是城府太浅,要没点本事傍身,迟早要吃大亏。
二人再次攀上另一棵大树,之后各安其位。
江小鱼装了不少零食,让“小师弟”大开眼界,边吃边聊,距离拉近不少。
“我叫段玉,襄阳人氏,你果真什么都没看着?”
江小鱼举手发誓,“黑灯瞎火,怎么看?江陵,江小鱼!”
段玉吃东西时嘴角黑痣也随之雀跃,像一颗沾在嘴角的黑芝麻,让江小鱼总有一股替她擦掉的冲动。
两人正聊得热乎,忽听东南方有野兽咆哮声传来,于是攀上高处瞭望。
只见百丈开外,两只长着獠牙背上有三条黑色纵纹的猛虎,正与一只墨蛟缠斗不休。
猛虎灵动凶猛,墨蛟力大无穷,三只猛兽打在一处,山石崩碎,树木倾倒,气势惊人。
“左叔说墨蛟向来群居,虎豹都不敢轻易招惹,这是怎么了?”
段玉没有答话,只是盯着那处轻声道:“开始了……”
片刻功夫,东北、西南、西北都响起阵阵咆哮,一丈高的巨熊,三尾斑豹,还有牛犊大小、獠牙森森的山猪,从四面八方杀入。
黑龙潭盘踞着数群墨蛟,一旦被妖兽攻击,不吝捅了个大大的马蜂窝。
原本静匿的黑龙潭好比滚水熬锅,几十只庞然大物先后爬出水面。
相应而来,有更多奇形怪状的山兽加入战团之中,一时间兽吼连连,山林震动,黑龙潭方圆几里都成了妖兽搏杀的战场。
双方没有对峙恐吓,甚至连基本试探都没有,上来就是生死相搏,而且悍不畏死。
妖兽间舍命搏杀,比修士缠斗血腥数倍,鲜血飙飞,残肢四散,黑龙潭片刻之间就成了修罗场。
段玉下意识攥紧江小鱼手腕,手心微汗。
江小鱼则更加不堪,若不是对方抓着,恐怕早就一头栽下。
这就是妖兽吗?
几十只互斗就如此气势惊人,千万只组成的兽潮奔突而至,该是何等模样?
怪不得江陵城防如此严密,若非如此,如何挡得住这些怪物形成的兽潮。
妖兽已接连出现死伤,黑龙潭方向有一长两短三声呼啸传来,段玉立刻取出一根筷子长短的铜棍,之后掐诀以元气灌入。
铜棍仿佛活了一般,在她手中蹦跳几下,没入土中,不见踪影。
之后树下有一层薄雾升腾而起,却又转瞬即逝。
“什么东西?”
段玉果断摇头。
“鸡米花,用绍酒、胡椒、青盐、糖霜腌制一夜,再淋以蛋液,之后裹馒头碎渣,两快一慢炸三次,才能大功告成,要不要试试?”
段玉小嘴微抿,眼神闪烁。
“灯影牛肉,是我家供奉施展玄妙功法,以手刀切成,烤制之后麻辣鲜香,最神奇的肉薄如纸,可透灯影……”
段玉家世显赫,只要世上有的吃食玩意儿,总能设法弄来,偏偏这少年所说的吃食,她连听都没听说过,眼见对方就要停止下饵,急忙说道:“不许对别人说……”
她夺过食物背过身一通大嚼,这才美滋滋说道:“师父要围猎一种神兽,为此不惜动用师门重宝‘雀笼’,我们几个各占方位……”
江小鱼挥手打断她的叙述,那对剑齿黑纵连番死斗,已把墨蛟逼到他们这里来了。
段玉小嘴一撅,“是你要问的。”
“只是大概了解下,我对这个没兴趣,一般情况下,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江小鱼一门心思都在墨蛟上,只要夺了生丹,就能逃出生天,至于什么神兽、“雀笼”,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成年墨蛟体型庞大,长约两丈,一条蛟尾噼啪乱摆,周遭树木顿时被拦腰扫断。
两只剑齿黑纵身形跳脱灵动,只要瞅准机会就会一口咬下。
两方争斗已久都已负伤,此时更是凶性大发,不死不休。
剑齿黑纵眼见强攻无果,立时换了打法,一只在前诱敌,一只绕到墨蛟身后,伺机攻击对方的柔软下腹。
墨蛟一个不慎,被对方偷袭成功,剧痛之下迅速翻滚,偷袭的剑齿黑纵顿时被搅入其中。
另一只想要救援,却苦于无法下嘴,只得前后跳跃,虎吼连连。
墨蛟翻滚不绝,片刻功夫就在地上刨出一个大坑,可怜那只偷袭的剑齿黑纵,早被搅成一堆破烂皮肉。
就在这时,另一只剑齿黑纵瞅准机会,一口咬中对方的咽喉,死不松口。
墨蛟濒死之际,凶性大发,蛟尾在对方头上猛拍数下,才最终没了声息。
而剑齿黑纵纵使骨硬如铁,又怎经得住如此打击,松口后只走出几步,就摇摇晃晃侧歪倒地,显然是颅骨碎裂,活不成了。
江小鱼正想着如何取丹,没想到转瞬间三只妖兽竟然同归于尽,千载难逢啊!
他正要动作,却被段玉拉住,“你要干吗,师父说了,‘雀笼’之中只能有他一人在!”
江小鱼神情一黯,突然朝段玉身后点头道:“五师兄好!”
趁着丫头愣神的功夫,他纵身而下。
娘的,什么都不如老子的命精贵,管它什么宗门神兽,先取了生丹再说!
段玉一时间没了主意,既怕江小鱼被师父责罚,又怕妖兽会对他不利,索性银牙一咬,随后追来。
江小鱼刚一落地,就以心声联络,“兄弟,取生丹!”
左手食指光华流转,一道白光闪过,戒指消失无踪。
这些天江小鱼和它朝夕相处,早猜到它是一尊炼丹炉,虽然来历不明,但本事着实不小。
而且搪瓷杯取物有道,非江小鱼手中之物和那些无主之物,绝不乱取。
“此处危险,跟我回去!”
急急赶来的段玉,亮出精致手弩,江小鱼连忙停住脚步。
“我需要墨蛟的生丹救命。”
段玉扯着他转身就走,“师父就要做法,不要命了?”
二人刚要原路返回,却迎面碰上两条墨蛟正与一头如小山般大小的银背猿猴激斗。
蛟尾连摆,就像一柄铁桨,树倒石崩,声势惊人。
而银背猿猴左躲右闪,先是扔出几块山石,又拔出一棵一抱粗细的榉树还击。
一时间飞沙走石,大地震动,归路已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