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张洪文站在自己身边却并没有再说话。这片刻的安静让宋宗勋突然想起这些天都是由张洪文换的药,赤身裸体相见的,不由脸上通红。
“张大人”他决定不回避问题:“求大人替我隐瞒我的秘密。”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我早就知道了。”张洪文坦坦荡荡地承认,“我家世代行医,我也得各中真传。况且男女骨骼,身形本就相差甚远,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宋宗勋心中一滞,“还不知先生是何时知道的。”
“之前只是怀疑,第一晚同你驾马车来别院,你靠在我腿上睡觉时,我才确认的。”他说,“多有冒犯,还望姑娘见谅。”。
“那醉春楼之事,你也知道了吧。”宋宗勋此时无暇管那些,她静静地回想与他发生的事。
“只是玩笑,不算什么的。”张大人连这个他也大方承认了。
此人果然非同小可,宋宗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忍着伤,跪倒在他面前,“因为我这一代一直无所出,父母才出此下策。此事关乎宋家百年基业和声望,还求大人高抬贵手,能替在下保守秘密。”
“我想你们也是逼不得已。只是’牝鸡司晨,惟家之索。’阴阳错乱乃祸乱之始也。姑娘虽也称得上文采不凡,毕竟是女子之身。”张大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她,缓缓地扶她重新做到椅子上道:“也罢,事已至此,你也得到了这么重的惩罚,在下不会宣扬此事的。”
“宋宗勋的命在张大人手上,还望大人指点,在下能否借此机会即刻消失呢。”她抬头看着张洪文,生怕漏过他的一丝表情。
张洪文却似乎没想回答他的问题,“敢问姑娘芳名。”。
“单名’怡’字。”她如实地说,心里却十分疑惑他要知道这个做什么呢。
“宋怡?‘怡情养性’、‘怡然自乐’,好名字。”他琢磨着说,“今后无人之时,我便称呼你的真名吧,你也无需客套,今后也叫我弘文就是。”
“是,张大人。”宋宗勋不明白为何张洪文事到如今还要跟她这样一番客套。
还是叫自己张大人,张洪文知道宋宗勋对自己的防备至深,虽然那些都不是自己的本意,自己的确利用了她,“你所求之事只能从长计议。”张洪文也不再强求,一脸认真地给宋宗勋分析:“宋家独子遇刺的事如今朝野上下已经传遍了。现在讲学已经接近尾声,可天下的读书人却越来越多的往这里赶来,若此时你死了,会出大事的。”
“原来现在外面形势已经如此紧张,我竟浑然不知。我何德何能敢让天下学子因我身处险境。”宋宗勋知道自己的盘算只是妄想。若学子跟朝廷对立,又何异于以卵击石呢。“那你们安排吧,晚了若是他们惹祸上身,那我真是死不足惜了。”
“我也正要来跟你商量此事。”张洪文点点头,说:“后天是讲学的最后一天,照例都有宋家掌门人和传人到场,这是最好的时机。所以,你那日务必到场。”
“好。”宋宗勋点点头不再说话。她虽不能胸怀天下,可是却清楚的知道自己身为宋家人的本分。若是没有这个厉害关系,张洪文还会这样尽心尽力的救自己吗。。突然一阵冷风吹起来,宋宗勋不自觉全身地打了个冷颤,她被自己邪恶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恶意满满了。不再看身旁的张洪文一眼,独自起身回房去了。自己已经是捏在别人手中的棋子了,还做什么挣扎。
剩下的两天,宋宗勋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期间有几次她提起笔来想给黄孝春回信,告诉他自己’一切安好’,可是区区四个字却好似特别难写一般,难以成文。是啊!自己关系着所有人的命运,却偏偏不能掌握自己哪怕一丁半点的未来。
最后一天傍晚,爹终于出现在满楼了。之前爹其实来过好几次看自己,可是宋宗勋都假装在睡觉。他每次来都是傍晚,宋宗勋猜测是不是刚听完讲学回来的路上顺便过来的。今天宋宗勋也想假装睡着,可是他今天却选择在满楼吃晚饭。知道实在是躲不掉了,宋宗勋便若无其事的给爹请安。本来也就是自己在生闷气而已,他甚至不会发现。
“父亲来了啊”宋宗勋若无其事的打招呼。
宋志陶见自己的孩子虽然伤无甚大碍,却还是虚弱得很,当下也难过起来“都是怪爹料事不周全,才让勋儿逢此大难。”
宋宗勋见爹一脸难过,完全没了往日的气定神闲,心里不忍,安慰道“谁能想到一个文官落了势,会变得如此不堪,也是我倒霉。”
宋志陶摇摇头道“此事爹有三错。一错在发现后没有尽早斩草除根,任其壮大到了今天这一步。二错在妄想运用一些权谋之术解决。三错在让你们小辈冲锋在前。”
宋宗勋有些讶异,不仅仅是爹自述的罪己状的内容。还在于爹对自己的直言相告。之前爹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宋府的处境和自己的应对之法。今天却犹如平常事一般说出,宋宗勋觉得自己有种深深的信任和亲切。
父亲只是平日和自己相处得少,有些话不能尽言,但在心里对自己还是足够爱护的。宋宗勋开心的想。
“爹,如今出了此事,我们也不能将朝廷逼得太紧。毕竟我们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怕宋家因为自己惹上麻烦。
宋志陶摇摇头说“勋儿你再也不能如此妄自菲薄,人看轻了你,就是看轻了宋家。这些事再怎么闹也动摇不了宋家之一二,宋家光耀百年有余,早已与朝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试问朝中有几个人没受过宋府的指点和恩惠。就连皇帝都是宋家的门生。”
宋宗勋听到爹最后说的话明显是大不敬他自然只能沉默不语了。
可是宋志陶的神情却像刚才只是说了个平常事,又继续道:“你好好养伤,不用担心别的,此事我和钰轩已经有了谋划。若宋家在爹的手里变成了谁都能踩一脚的软骨头,那爹怎么对得起祖宗。勋儿,你这次能奋不顾身救你师哥,爹既心疼又欣慰。你钰轩师哥对你的伤也十分的挂念。”
宋宗勋没说什么笑了笑,他不想细琢磨这些话破坏这温情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