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私塾,宋宗勋起身想要回去离园找钰轩报仇,伺机而动。黄孝春从后面蹿上来说,“勋子,咱们今天去翻本吧,我今天可是带够了本。”说着还拍拍胸口。
“去不成了。我爹昨天给我安排了讲学时的差事。这几天要去那,跟那个混蛋钰轩商量着安排。”宋宗勋一提钰轩,便气愤不已。
“日子过得真快,又是春坛讲学了。可怜你,这么小就要肩负家庭的重任,这小肩膀儿怎么承受得起哟。”黄孝春绘声绘色地搭上宋宗勋的肩膀戏谑地说。黄孝春虽然只是一个胳膊横搭过宋宗勋的肩膀,但是宋宗勋的身形和肩膀都太小,以至于宋宗勋整个人都好像被困在黄孝春怀里一般。
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一直男儿打扮,但宋宗勋早已经在心中有了男女的界限。他赶紧甩开黄孝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急得说:“我可不能像你似的,整天不是赌场就是倚红院的。”
黄孝春突然像生怕人听见一般,小声道:“其实我去倚红院是去考察去了,我家就剩下这个生意还没做。”
宋宗勋知道他又在贫嘴,白了他一眼:“那我是不是得让你爹知道知道你这忍辱负重的感人事迹,12岁起便沦落青楼,为家里考察那卖笑的买卖,实在是令人唏嘘啊。”
黄孝春从袖口抽出一块不知道哪个姑娘那得来的绣花丝帕闻了闻香气,做陶醉状慢慢说道:“他一定会说我是乖儿子。”
宋宗勋威胁地说:“没准伯父现在就在我家,我现在就告诉他去。”作势就往外走。
黄孝春明知道宋总勋跟他开玩笑的,可还是害怕:“哎哟妈呀,我爹还不得拔了我的皮呀,你可别去造那个孽。你还是去我家告诉我娘吧,这样她还能多给我点银子。”
宋宗勋终于被他的话和紧张的表情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整天的郁闷一扫而光。
“笑了就好了,要是钰轩那小子再惹你生气,虽然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但咱们合伙的话,打他估计没太大问题。”黄孝春看宋宗勋笑了,转身往另一方向走:“我也要去考察买卖了,走了。”宋宗勋觉得心里一暖。能猜得出他是生钰轩的气,看来黄孝春也没有那么草包嘛。
宋宗勋来到离园,已是申时了,虽已三月底,离园里还是有些寒凉。宋志陶一般这个时辰都在个室闭门撰书。宋总勋伸头张望,见钰轩眼睛直直的坐在书桌前慢慢的磨墨竟过了许久,一看就是想事情想得十分入迷。
他大步迈进书房边说,“哈哈,原来你也有偷懒的时候。”然后随便翻了翻桌上的书。
钰轩眼神缓缓收回,也不跟他计较,说“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没见过你这么积极的。可是别三分钟热度就好。”
宋总勋不接他的话茬,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上半身趴在离钰轩很近的地方仔细打量他的表情,神秘地说“师哥你刚才眼睛都直了,在思念哪位佳人吗?”
“我在想你。”钰轩侧过脸来对着这张八婆的脸说。他本来是想说’想你是不是真能把这计划做出来。’的。可是因为宋总勋靠他太近,结果他一侧脸对着他,两人便嘴对嘴蹭到了一起,瞬间两下都愣住了。
宋总勋先弹了起身,满脸绯红。可看到钰轩却满脸厌恶都用手赶紧擦嘴,又恢复了冷漠说“我是在想你肯定做不好这个计划,又要浪费我的时间。”
气得宋总勋也赶紧拉起自己的衣袖,拼命的擦嘴,擦了又擦,把小嘴都擦得有些红肿。
“哼,你少看不起人,我一定会把它做好。”宋宗勋倔强的说。
“那是最好,可别到时候给我添麻烦。”钰轩拿起名单,语气冰冷的说,一副他一点都不相信宋宗勋的表情。
宋宗勋拖过一张椅子坐在钰轩的旁边。钰轩一刻也不耽搁,即刻给他讲起宋府招待达官贵人的惯例来。
“为了避嫌,宋家并不负责招待达官贵人,只有朝中指定的,或先生的好友,才会被安排住进我们的别院。”钰轩从头细细的解释给他听,“你要做的,就是首先,他们到后安排他们住下,而且负责这段时间的饮食起居。其次,要知道他们想听什么讲学,及时通知他们从别院赶到地点。最后就是平日里头让他们能随时的找到你,帮他们解决问题即可。”
“每次都会有几位官员住进这里,他们是很重要的人吗。”宋宗勋也板起脸认真起来,这回定不能让他小看。钰轩定了定,摇摇头说,“也并非如此,只是由于他们身份特殊,即是官员,又是一门学说的宣传者,因为他们可以随时进行他们的演说,所以为了方便他们,便请他们住在这里。”
宋宗勋越听越糊涂,“即任官职,又收弟子讲学立说?这如何兼顾得了?”两者都是需要花费全部精力的事,若能兼顾,那他们可真真的是能人。
“也并非有多大的才能,他们在朝廷主要的差事,就是著书立说,宣传忠君爱国之言论罢了。”钰轩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架前,找出一本书,放在宋宗勋面前,“这本说古论今的书籍即他们之流所著,观点显失公允,内容偏向吹嘘当今盛世,实为偏颇之论。”
宋宗勋听闻,心中顿生污秽之感,把面前的书扔得离自己远些,“皇帝需要代言人去宣传他的英明神武,开创的太平盛世是自然,可是把文学当作政治的工具,要欺骗全天下的人,宋家竟然是帮凶。”
钰轩摇摇头:“这是宋府与朝廷之间的博弈,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我们也只能权衡利弊,做最大的努力罢了。”
看着他气愤填膺的将自己心中的不满直言而出叹气道“你既代表宋府,纵使心中再有不满,亦不能做如此言说。若让有心人听了去,往上传至朝廷耳中,宋府即是有谋逆之心。往下传至天下仕子们耳中,宋府即是煽动天下人谋逆。宋府都将在顷刻间大祸临头。”钰轩故意把后果说得更严重些,是要吓唬他,让他知道各种利害,下次不敢再妄言。
宋宗勋听了钰轩的话也发现自己的失言,更是一阵后怕。只是他一直觉得宋府作为文人的巍巍丰碑般矗立着,指引着一代代文人修身养德,治国安邦。突然发现并非是想象中那样浩然正气,一时愤慨,口不择言。
钰轩见他一脸惊慌,又有些自责自己是不是说得太过。因为童年变故,他似乎从来没有过孩童的稚嫩和天真。所以他的内心深处时常羡慕宋宗勋身上的纯净和赤子之心。若是能够,他也希望这宝贵的纯净能保持得久一些。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鬼使神差的安慰起他来:“不过你的先祖们若是知道你确如他们所愿般正义凛然,不忘初心,一定会非常的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