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号街,来往人流稀疏且安静,偶尔停过一辆公用马车车铃叮当,双层建筑物灰白色调外墙让东12区零下温度的冬季看起来更加寒冷。
灵诡新纪12年2月14日,星期五,小雨。
长期以来育院的通知性报道制度导致现在斯威特对于日期的概念有些模糊。
如果不是路过蛋糕店时老板扯下挂历发出的声响吸引了他。
下意识看过去,今天是他的10岁生日,大概是穿越到这个世界的第6年,失去父母后和仅剩的弟弟即将度过的第5个生日。
“你...好,需...什么?门口...篮...麻烦挑选...前台结账谢...”店里破旧录音机每隔几分钟发出尖锐破碎的声音,刺刺拉拉,仿佛下一秒就要报废。
店门左侧是一排透明玻璃展柜,展柜内仅有一个略精致的蛋糕,前方通常摆满糕点的架子上只剩下零散几块黑面包,右侧柜台上的老板身材微胖肤色发红,两只在冬天仍裸露着的手臂快把旁边的水杯挤下桌子,左手夹着的烟卷快烧到手指仿佛毫无察觉,伸手胡乱的把长到胸口的胡子别进围裙,又拿起笔快速写着什么东西。
刺啦——没有抬头的撕掉后在手上狠狠地捏了两下丢到角落:“要什么,自己看价格,钱丢到门口信箱里——嘶!”他想将烫到手指的烟丢进水杯——啪啦啦。
斯威特装作没看见他发泄似的朝地上四分五裂的残片吐口水,也没提醒他胡子被烧断一截,紧了紧身上有些破旧的毛绒外套:“我想要蛋糕,请问可以订...”
老板猛的抬头,发出像是喉咙被堵住的声音:“还剩一个,6寸,要就去拿,”也不低头就这么死死的盯着门口的男孩儿。
下午的雨更大了,噼里啪啦砸在蛋糕店遮雨棚上,2号街尽头城中心的钟楼敲响四下,周围本来就稀疏的人群撑着黑色雨伞走的更快甚至小跑起来,嘴里隐约咒骂着东区这该死的少雪多雨的冬天。
斯威特这才发现他眼睛布满血丝,眼角有些乌黑,从眼眶微略的散出了雾,狠狠咬唇才止住了想往后撤的动作,对着老板乖巧笑了一下,三步作两步跨到玻璃展柜位置撇了眼价格,拉开取出关上动作一气呵成,又将蛋糕胡乱塞进从柜台半露抽屉扯出的口袋里,接着面朝柜台一步步向后退,口腔内已经被铁锈的味道填满,抬着头始终看着老板——眼角的乌黑占据了眼白的一半,衬得血丝更加明显,雾已经变得明显并发灰。
老板盯着他,眼睛像快被挤出的球,手上的笔被捏断,狠狠地捶向桌子:“拿着你的东西和臭钱滚!不要动我的箱子!”
木质长桌发出被折断的哀鸣,斯威特顾不上其他,提着口袋往外跑,用力吞咽着快溢出嘴角的血,内里的衣服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嘴上自语的说着:“诡..是诡吧?不要呼喊,不要警告...”
“嘿小子不要命了!”路上正飞奔的马车急停,车厢内站着的零散人群猛的挤作一团,驾驶者看着闷头往前跑的男孩儿,男孩儿顿了一下却根本没有回头,扯下帽子拧着暗骂一句倒霉。
斯威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提醒其他人这里可能很危险,这是进入育院后的第一条规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只需要保证自己还活着能活着就够了。
育院老师讲过,灵能小于3,当发现有人疑似被侵蚀迹象后必须逃跑,‘诡’侵蚀完毕后将由区下安全机构处理,在攻击范围内监测到将按规定处罚。
【...皮肤发红,眼眶发黑,眼角有雾并且逐渐加深,至眼窝深凹眼球凸出,眼内雾成为实质后侵蚀完毕,这类大多数是形成以怒为核心的‘诡’。】
【侵蚀过程中主人形态动作表现视个体习惯而定,侵蚀从开始到结束时间不定,越是社会底层反应越大、时间越短,同等级普遍攻击力中上,攻击范围偏小,当然,在这儿你们脱离中心500米左右就好。主动或被动接触可疑人员时不许试探不许呼救不许提醒他人,他人生命与你无关,尽量保证自己安全脱离范围,脱离后上报至导师。】
“这是规则。”
斯威特对于父母的记忆最深的就是这句话,他在入院第一天被教授的就是育院的规则。
他所在的是东区福利总院下属12区附属第1育院,当儿童9岁检测到有灵感反应后只有这几种会被强制送进各大区附属第1育院,甚至无法选择——域外隔离区与13区进入、底层人员家庭、流浪者、孤儿。
而富裕家庭会想办法将子女送到11区育院或12区学院。
送入第一天所有人都会强制戴上手环,由当前导师管理,这是灵导器的一种,每半年一换。
如果有监护人还需要监护人签署《同罪协议》——灵能小于1,不允许在育院外导灵,灵能大于1后可使用灵,但灵值小于3不准许私自参与灵诡之争。
不听劝阻导致废灵或死亡,育院视情况将监护人下放隔离区。
当监护人下放后,剩下的孩子如果也有灵感反应只能被叫做孤儿。
或许当他死亡后最好的情况就是他只有一个是普通人的弟弟,而未成年暂时是不会被下放的。
弟弟身体不好,他是弟弟唯一的亲人,所以他要活着,至少活到灵能大于3,到时候不再被育院限制,等成年他就可以带着弟弟远离这个鬼地方,或者更为自由的生活。
时间5分钟,他停下了,等待机构的警笛告诉他没有判断错。
这是一处巷道,有些长,上方被遮得严严实实,他有些看不清前路,不知道怎么拐进来的,身上已经湿透,双腿有些麻木,分不清是冷还是累,喘着粗气紧贴着墙蹲下。
远处传来隐约的警笛告诉他机构的靠近,用力的闭了下眼再睁开,瞬间坐到地上才彻底放松了。
咬开打着死结的口袋,里面原本还算精致的蛋糕上奶油已经所剩无几,只剩下胚子还算保持原状。
检查完毕,舒了口气重新打包好,甚至还扎了个蝴蝶结。
手环金属片位置开始发热,他知道是导师在通知明天返回育院,这会持续10分钟左右,他将手蹭向冰冷麻木的腿——或许是这个手环对他而言目前为止唯一的好处。
在手环开始发烫前斯威特沟通着空气中的灵质引导进手环中心金属片内,如果回复时不是发冷就更好了。
......
斯威特就这么坐在巷子里,等到天快黑雨变小才扶着墙起身,摇晃着朝家的方向有去。
这个家是父母还在附近金属加工厂工作时分配来的,父亲是厂里维修工,就在家属区最北端,二室一厅,那时候斯威特还未出生,一共三层,第二层就是他家,楼下住着当年同在厂子上班的一位叫伊娜的老奶奶,是个瞎子,走路几乎没有声音,整天嘴里絮絮叨叨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斯威特还特意观察过,发现她一个人饿不死就没再关注。
加工厂五年前早已搬迁,厂里能跟着走的都跟着走了,整个厂家属区变成了附近育院征用家属区,其他楼都被住满,只有北边这栋楼仅剩两户。
斯威特家在二楼第三间,趴下藏在门缝里的钥匙,老旧木门发出吱呀声,昏黄灯光闪了好几下才亮稳。
“我回来了,”将蛋糕放在茶几上,一边脱鞋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今天我生日哎!今年的蛋糕是巧克力奶油的,弟弟你要不要?”
隔壁屋子的门关的死死的,没有传出一点声响,斯威特脱衣服的手顿了一下,嘀咕着:“又不理我,饭没见你少吃啊,怎么就不爱说话呢,都几年了,以前不是话挺多的嘛....”
斯威特一手撸着头发一手将藏在枕头底下的照片拿出来,黑白照片上的父母还算年轻,父亲牵着他,母亲抱着弟弟,弟弟伸出手想揪母亲的耳坠,左手腕上有一颗黑痣。
鼻子有些发堵,斯威特觉得自己应该是感冒了,重新将照片塞了回去,摸着自己手腕上的黑痣,他记得以前是没有的,忘记什么时候长的,自从父母死后弟弟就患上了自闭症,再也不和他见面,也不和他聊天,每月最多从门缝里递出一张纸,写着一两句话。
从厨房拿了盘子和去年剩下的蜡烛,解开袋子,点燃后插到蛋糕上,自己唱了生日快乐,给自己许着5年来都没变过的愿望【我想想起穿越前的记忆,我想弟弟好起来】。
有些经验总是好的,弟弟好了就更好。
“嘿!弟弟!这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五个生日,你开心么?”斯威特一边把仅剩的奶油刮到属于弟弟的盘子里,小心的分了个还算整齐的三角形,一边朝着房间喊:“你喜欢吃的奶油,都给你留着了,家里还剩些吃的,你自己记得做或者给我说想吃什么,别放坏了。”
门后依旧没有任何声音,斯威特好似无所谓耸肩,囫囵吞着剩下的蛋糕胚,这是这一年来在育院以外吃到的唯一一份免费的食物,哪怕是从‘诡’那来的,那又如何呢,它是食物,只是食物而已。
脱掉被淋湿的衣服塞进木桶,倒进水以及上次参加活动从育院领回来的洗衣粉浸泡,关窗前望了眼漆黑的夜空,红着眼眶倒在床上,捂紧被子:“弟弟晚安。”
明天会挺冷,又要下雪了。
......
“咔哒——”
紧闭着的门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