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斯威特换好床单清洗完衣物已经过了正午，忙碌之下脑子里的疑惑都被清扫一空，将待在阳台纳凉一个多月的衣服收回房间检查衣柜，里面他现在已经穿不下的衣裤又被弟弟收走，每年都是如此。
他还因此和弟弟‘吵’过一架，最终在弟弟所说的拮据之下妥协——在斯威特的认知里小孩儿都该穿新衣服才对。
父母去世留下的东西并不多，满满一衣柜从小到大够穿他到成年甚至不止的衣服和鞋袜就是其中一样，而剩下的就是这间屋子。
大概所有钱财都被拿去准备衣物，毕竟在斯威特自身感受下这些衣服的质量并不算差，且保质期够长。
他站在门前，思考后并没有扣门：“我要出去一趟，你有什么需要带回家的么？”
回应他的是一如既往的沉默。
斯威特耸肩，庆幸自己弟弟并非挑食群众一员，但貌似也没什么特别喜好，转身在厨房找到菜篮，确认着自己写好的购买目录踏出屋子。
楼下伊娜奶奶穿着灰白长袍闭眼坐在楼外，12区春季正午的阳光洒在被她随意盘成辫子的稀疏银发上，嘴里哼着陌生而愉悦的旋律看起来十分惬意，偶尔不知名飞鸟从空中越过回应似的叫上两声。
斯威特下楼后潜意识不去打断，听着陌生调子呆愣一会儿后接着踏出家属区，嘴里隐约哼着他刚听来的新曲。
穿过有些拥挤的街道来到城区最外临近郊区方向大道旁的贸易市场，门口有着安保人员看守催促售空的贩卖者赶紧收拾东西走人，里面各个临时铺面买卖议价速度极快，门外还有着从郊区来晚拖着果蔬毛皮的人蹲在一旁等候安保人员通知。
斯威特跟紧人群翻开自己口袋受检后走进食物区域，刚准备离开远远就看见亚当正朝他挥手，看到自己发现他后咧嘴笑开，和身旁的男人打了个招呼朝他快步走来。
亚当拍着好友肩膀：“嘿！真巧！话说你来这儿做什么？”
斯威特认出那个男人是亚当的父亲，从菜篮里挑出一根黄瓜递给他：“买点东西，你等会儿要回家么？”
“不回去了，要是明天就通知返校会很麻烦的，晚上我跟阿尔文一起回宿舍，”亚当接过黄瓜咔嚓一口咬下，咀嚼着皱眉：“没我家种的好吃，哎你过来的时候有看见阿尔文么？他从早上进城就和我们分开了，到现在都没回来。”
斯威特摇头，注意到门外保安看着他神色不善，给好友提示：“我该出去了。”
“行吧，那我先陪父亲卖完东西，”亚当朝门口看去，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真是麻烦，斯威特再见。”
他说完又赶紧回到父亲身边，斯威特挎着篮子低头出去，无视保安满含“你耽搁太久”的视线。
斯威特与几人一齐拐进巷子打算抄近路往家属区方向走，偶尔听到巷道内传来呜咽与愉悦的轻哼，他放轻脚步尽量不打扰到春季独有的特色。
最终导致他每经过一个路口都得听听里面是否有其他人在做着什么——计算着时间还不如绕着大路回去。
和自己一同进来的其他人早已离开，斯威特判断方向后选择一条能够通向马路的出口，他要远离这块“愉悦”的区域。
在距离马路只差一条巷子拐角就能出去时斯威特莫名松了口气，耳边不再出现的哼声告诉他总算不用害怕一不小心打扰到人家——毕竟这不礼貌。
“你这次花钱找我是为了打听凯姆？说实话我没想到和我书信来往两年多的居然会是个孩子，他和那...”
斯威特停下脚步躲在墙后，听着自己必经的那条巷道内传来极速而清晰的话语，思索着自己是否应该就这么冲过去，或者等里面的人交谈完？
我可不是故意的——他紧靠着墙这么想到。
男人的话语停在一半，耳廓微动，压低声音对目光有些骇人的男孩儿说道：“行吧，虽然有些麻烦，但看在过去交易愉快的份上我会帮你查的，不过你得告诉我唤灵的相关内容，我那儿可有人等着呢——我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消息贩子？”
阿尔文对他的承诺而露出的满意笑容转瞬即逝，嗓音清冷仿佛刀尖剑刃：“如果你能保证不暴露我的话，可以考虑。”
“放心好了，毕竟之前交易的消息也见不得人，”男人想要摸阿尔文头发的手被后者侧身躲过，收回后挠着后脑勺表情尴尬：“真不可爱，如果可以的话回头我们请你吃饭？就当还你人情。”
得到对方点头回应的男人从裤兜里扯出怀表瞥了一眼：“回头给你寄信，我先走了。”
说完戴上帽子转身离开。
斯威特听着渐远的脚步从墙边起身，抬脚拐进，余光注意到昏暗中贴墙站好的身影，脚步顿住埋怨起自己的大意。
下意识出声：“额——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说完快速转身正欲离开却被叫住。
阿尔文早就听到有人靠近，在男人离开时放轻脚步走到拐角不远处站定，隐去指尖的暗紫光芒藏在身侧，听到来人的声音后收回灵叫道：“斯威特。”
后者停下引导灵质准备沟通导师的动作，转身依靠巷口外的微光判断着那人面貌：“阿尔文？”
那人点头，斯威特从菜篮里掏出一根黄瓜递给他：“吃么？”
阿尔文嘴角抽搐着伸手接过，咔嚓声在巷道内回荡。
“你都听到了？”
斯威特对自己好友的新同居人有些接触不良：“就一点。”
“哦。”
“亚当好像在找你，”斯威特与他擦肩而过说了一声：“你出来好像太久了。”
阿尔文眯眼：“你不好奇我打听的是谁么？”
斯威特听到后没有回头，只是瞬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导师，嘟囔着回答：“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们这些人真奇怪，给我说又不说清楚，还是亚当够单纯。”
阿尔文看着消失在尽头的斯威特，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
“弟弟，你们这儿的人是不是私底下都有本传记？”斯威特靠坐在沙发上喝着麦片对房门吐槽：“我觉得再这么下去连一日三餐都得乱套。”
说完放下杯子，仰头尽量将脑海里一系列疑问清空，目露无奈喃喃自语：“每个人把自己的秘密藏好不行么，或者写成有头有尾剧情详细的小说文章也行，又想和人分享又不打算说完，和太监有何差别？”
斯威特伸出右手心念一动，七芒星迅速浮现，控制着黑雾在指尖缭绕。
“我连自己的问题都没解决，哪有心思听你们讲故事啊...你说是不是？”
指尖的黑雾仿佛听到他的疑问，分出一丝宛如点头般回应，感受到他惊诧的眼神赶紧又融入其中假装无事发生，斯威特耳边隐约响起窸窣对话，将手凑近后他听到断续内容。
“我..不要...发..”
“明明...透...”
“这不...我...难...”
斯威特打断黑雾中热闹的对话：“你是，活的？”
“.....”
“啊哦...”
“！”原本以为幻听的斯威特赶忙控制着黑雾回到七芒星内，大口喘着粗气将额头渗出的冷汗抹去，奔向洗浴间对着镜子。
镜中寸头男孩儿琥珀色眼中充斥着惶恐，一滴汗珠从额头垂到领口坠落，他伸出右手掌心朝外唤出七芒星，镜子里同样的位置却什么都没出现。
近乎无声的告诉自己：“幻觉么...”
一缕黑雾透出飘荡在他眼前，隐约传来轻快稚嫩的童声：“不是哦，镜子这种东西可看不到我们，哎呀别呀反正他都知道了，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嘛，这里无聊透了！”
斯威特看着镜中满脸呆滞的自己，撑住洗漱台声音颤抖：“你们是谁？”
这个问题仿佛投进平静湖面的鱼雷嘭的炸开，让原本的静谧瞬间陷入混乱，那丝黑雾中传来数不清的嚎叫与痛哭。
“我们？哎我是谁啊！”
“我叫什么来着？”
“忘啦！忘啦！哈哈哈哈哈哈都忘啦！”
“呜——我是谁，我到底是谁——”
“啊——我到底是什么东西——”
“年轻人，以后别问这个问题！”
....
斯威特心念一动，黑雾与七芒星隐去，然而痛苦的哭嚎与惨叫还有最后一声苍老怒斥仿佛仍然充斥在耳边，他沉默着打开龙头，哗哗水声在洗浴间回荡。
“他们..是谁...”
迷茫的疑问被水声冲散。
仿佛在回答他没有答案。
......
斯威特洗完澡盘坐在床上始终无法静心冥想，放弃的躺下扯着被子盖上别过头，窗外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光亮。
他烦躁的喘了口粗气闭眼强迫自己入睡。
.....
黑暗中亮起一丝烛光，女人翻开黑皮本跪坐在桌前，嘶哑着祈祷。
“我全知全能的神啊，您卑微的信徒....”
“愿布莱克先生能平安归来，我全知全能的神啊，能否告诉他我不再执着，哪怕没有办法...”
女人哭诉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斯威特无法靠近，只能在外注视。
他很想醒来，很想打断声音来源，恨不得变出那个男人告诉她人就在这儿你别哭了，然而他仿佛被禁锢在原地，只能看着女人逐渐停止哭泣，烛光熄灭，整个空间再次陷入平静。
......
“呼！”
斯威特猛的睁眼从床上坐起，窗外天空朦胧发亮，摇晃着脑袋咬牙出声。
“我的天啊！！！”
那个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感受着脑袋眩晕的微疼倒下，仰头盯着天花板双目无神：“啊——”
等他知道自己梦到的到底是谁，他一定要让那人也感受一下睡梦中被哭声折磨的痛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