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离开后,敞开的棚架子里满满的人一下子变得空闹闹的,由喧哗转为冷清。只余几辆私家车上面的三三两两的人坐在两张桌上吃饭。
空桌子多了肖洋独自找了一张桌坐下。桌子上面贴有菜单,他一行行看下去,基本是炒肉系列,像辣椒炒肉、黄瓜炒肉、香菇炒肉、胡萝卜炒肉等,价格在十五元至二十五元不等。
算起来这里的价格比花都的苍蝇馆子略贵,但是此处得天独厚的优势,加上价格不离谱。长途旅客还是愿意在这里休憩、解手或者吃饭的。
老板是个发福的中年男,他此刻在煤灶火焰上挥汗如雨的颠勺,他肥厚的肚子在有节奏的抖动。他的身前还摆着个小摊板,上面有烟酒零食,右侧角是冰箱里面有冰水冰饮料。
店老板扭头朝肖洋问:“老板,吃饭吧?点什么菜?”
肖洋想了一下,回道:“就来个胡萝卜炒肉吧。”
“好呢,一个胡萝卜炒肉,马上就好。还要点别的吗?”
“不用了,谢谢。”
做生意的老板都是这样,有时候多问一句客人也许就会多要点什么。
有的客人吃饭的时候或许因为天气炎热会点瓶冰啤饮料。
但是肖洋节省惯了,他的摩托车行李架的背包里面自带着白开水,为了不中暑,一路补充水分。小饭馆里一般有免费的白开水的。
肖洋耐心地等着饭菜上桌,这时注意到还有个衣着朴素农村妇女打扮的女人在收拾桌子上面的空碗筷,想必这就是老板的老婆。
夫妻二人为生活所迫在荒郊野岭开个夫妻店也是不容易的。不过看两人的表情,忙个不停汗流浃背,但是脸上笑容是真诚的。这就是普通华夏百姓,知足其乐。
他老家桂山的同乡也是如此,日常而作日落而息,身体劳累却对脚下土地充满感恩。
棚子的顶上有一颗大枫叶树遮阴,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几片绿油油的枫叶飘零而落,像撑开的手掌。
见这里的枫叶树旺盛的情景,肖洋记起家乡后院的那棵老枫叶树,不知何年何月种下,树干斑驳,秋天叶落后松鼠在上来活蹦乱跳飚来飚去,那场景真是雕刻在童年记忆深处。
他愣神的时候,裤脚上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绕着他双脚打转,他求生欲爆棚地站起身,发现是一只黑色的瘦骨嶙峋的小奶狗在桌底下觅食。
哪来的小奶狗啊?店家养的?
肖洋看看肥胖的店主又低头看看脚下瘦弱的小狗,对比反差颇为强烈。心中对店老板颇为鄙夷。
他所想的小奶狗全然不是如此瘦小的。农村很多人家养狗,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都是萌萌的,跑起来像滚动的肉球而且随时可能摔个四脚朝天的又萌又蠢的小可爱。
哪像这只狗啊,面黄肌瘦,眼睛浑浊无神,病恹恹随时可能死去的模样。
而且这家店店主还是开饭店的,剩菜剩菜那么多小狗狗饿的前胸贴后背,简直是惨无人道。肖洋心里忍不住诅咒黑心店主。
老板娘收拾完桌子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跑过来驱赶小狗道:“狗,走,走。”
小狗被老板娘一顿驱赶,吓得缩着身子躲在了棚子外的草丛里面。
老板娘歉意地对肖洋说:“也不知道哪来的流浪狗,来了几天了死活赖着不肯走。”
原来是流浪狗啊。他心里释然,原来不是老板收养的小狗,那么一切就说得过去了。只是荒郊野岭哪里跑来的小狗。心想小狗是被人遗弃还是走丢的未可知。
肖洋故说道:“既然赖着不肯走,老板何不把它收养。看它瘦瘦小小的怪可怜。”
老板娘委屈道:“不是我不肯收留它,是这个狗好像受了惊吓,天天躲猫猫。而且这里客人又多,窜出来吓了人尤其是咬了人谁也负担不起。”
肖洋虽然不认可老板娘小狗会随意咬人的说法,但是考虑到人家做生意,生意繁忙不肯收个负担,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他寻找小狗躲进去的那片草丛,见小狗怯生生瞪着两个可怜兮兮的眼睛注视这边的动静,随时准备趁老板不注意偷出来吃几口地上的食物的举动,心里好一阵酸楚。
若不是他要长途跋涉回家,他真愿意收养这种可怜巴巴的小奶狗。
这时候老板炒好了胡萝卜炒肉端上桌,另外几桌又来了几个客人,忙不迭地又去招呼炒菜了。
早上七点出发,骑了大半天摩托车,肖洋腹中饥饿,闻着饭菜的香味,忍不住狼吐虎咽大口扒拉着饭菜。
远处草木里黑色的身影凝视肖洋的饭桌,吐咽着口水,蠕动喉结。
肖洋火速吃了大半碗,回身一看,果然小奶狗在草丛里深情款款地垂涎自己的饭菜。
哎,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一人一狗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好的是你生出来是个人,而它生出来只是只狗。命运的事谁也无法说得清,许多人活的还不如狗呢。至少狗不会为天下钱财伤透脑筋,有个好主人,有口饭吃就活的开心心,心满意足了。
肖洋内心一痛,自己曾经就是个孤儿,说错了,以后也是孤儿了。他端着饭菜走过来。
小狗不明情况得缩进了草丛,但是肖洋知道小家伙躲在更深沉观察自己。
于是他把饭菜倒在了草丛边上。
他把碗放回桌上,坐下,耐心地看着。约莫两分钟后,一个黑色的脑袋探出了它的狗鼻子,又犹豫了一会,发现没有危险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如同小鸟啄食一样把地上的饭菜舔得干干净净。
它吃完后又一下子闪进了草丛,接着再没出来。
肖洋想小狗吃了这顿,肚子好受一点,估计就不会冒险出来觅食了。
他结完账,戴好头盔,骑上摩托车发动,轰隆隆地一溜烟上来。
两侧的树木飞快的向后方退去。太阳钻进了云层,收敛它的火力。肖洋觉得清爽了许多。他走得很自在,其实心里也惦记那只小狗。不知道它能否顺利活下去,然后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