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小姐在后,纵然贼多,也得报孙家之恩!两个兵卒不约而同地鼓起气,拔刀挥砍上去。这两人好歹也经历沙场征战,挥刀极准,那冲上前的一个盗匪颈和小腹各中一刀,闷声而倒。一瞬间,紧跟上的五个人一顿乱砍。两个兵卒一通搏斗,也只稍刮伤一个,便被砍倒在地。一个兵卒用手抓着一个盗匪的脚不放,对着少爷小姐刚想说些什么,又被砍了一刀,再也不能动弹。
门已被锁,院墙又高,实在没有出路;万没料到还有如此多盗匪留在城内!太快了,还没呼喊,两个老兵已没了气息。孙权额头冒出汗来,直把小妹和那孙影护在身后。
“我们本不想惹事。”一个盗匪似为领头,上前说道:“和黄老板交割一下,也就走了。”
孙尚香刚想喊,另一个盗匪用剑指道:“不准出声!”
匪首又执刀上前:“天都快亮了,事已至此,只能劳烦三个小娃陪我们走一趟了。快,把武器放了。”
孙权朝孙尚香使了个眼色,两人当即会意。孙权解下佩剑,要交给匪首,半递之时,右手急抽出剑来,斜上一挥——匪首脖颈喷出血来,溅了孙权一身。
剩下的四个盗匪忙冲上前,孙尚香急站孙权左边,用长弓格开一击;孙影起初还有些愣,但见主人上前,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上,一边挥舞快燃尽的火把遮挡刀剑,一边大声呼喊:“救命!杀人啦!”
盗匪一听呼喊,慌了神,拼力上前挥砍,已管不得这三个小娃生死。孙权趁空隙,又刺伤一个。孙尚香只恨自己带的是弓,这般近战只能替二哥挥挡些个,极难伤人。盗匪终究是成人,孙尚香一时格挡不住,又是一刀砍来;万分危急!孙影将火把往前一扔,扑了过去。
啊!一声痛叫,孙影倒在孙尚香怀里。可这般情况紧急,孙尚香无暇顾及,忙挡过一击,但眼看又一刀招架不住!
嗒嗒嗒……一声嘶鸣,一个影子从孙尚香身后的院墙飞入,当的一声,砍过来的刀被格开!影子落地瞬间,又背手执长矛一捅,正贯穿挥刀盗匪的胸口,喷出的血溅了孙尚香一脸。形势紧急,这影子单手抽出长矛,格开再袭来的挥砍,另一手拔出剑来划开一盗匪腹部,再也不管,双手执长矛迎战。剩下的两个盗匪毫无理性,只当眼前的是鬼怪,一刀砍来,一剑直刺!那身影动作极快,不仅不退,直上前,矛尖挑断执剑的手腕,矛柄格开刀口作个弧形,矛尖又至,扎穿一人。整个院子瞬时安静……
一层阳光漫过墙檐,正是满身鲜血的赵云!
“怎么了?”赵云匍身,忙撕开孙影衣服:右肩的伤口虽深,鲜血直流,但万幸没碰到骨头,大概是痛晕了。赵云忙用撕下的衣服熟练地包扎,一边问道:“你们呢?没事吧?”
“多谢赵大哥救命之恩。”孙权拜谢。
孙尚香只失神地看着赵云,还从未见他这样。
“你呢?”赵云抬头问道。
孙尚香赶紧摇头:“没事。”忙问道:“她怎么样?”
“得赶紧治伤,不能感染。”赵云包扎完毕,和善地把孙影交给兄妹俩,转身便是恶鬼,走向唯一活着的盗匪。那盗匪手掌已断,瘫在地上,害怕得直往后挪动。
赵云不管,直将断手踩住:“还有几个?”
一声痛叫,忙喊:“没了,没了。”
“谁带你们进城的?”
“黄老板,还有李府的……”
孙家厅堂,看着赵云和孙权一身血污快步走进,吴夫人差点从椅子上跌落,李老爷一众也吃惊得很。孙权忙上前搀扶:“母亲,我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吴夫人放下些心,但发觉女儿不在,忙问道:“香儿呢?”
“母亲放心,小妹也没事,只是侍女受了些伤,她带着去医馆治伤了。”孙权附耳道:“母亲,李府……”
“既有定论,那就先收拾一下,晚些时候再说给李老爷听。”吴夫人慈爱地抚着权儿的脸:他们虽然偶有顽劣之举,但逢正经事不仅拼命,而且可靠,除去那些好勇的个性,有一份也是想让自己这个做母亲的不难堪。
日已高升,明晃晃的大厅内摆好了被劫的金银,一分不少。李老爷和一众家人、管事、仆人都作礼感谢,但见孙权带着捆好的黄老板:“李老爷,您向来支持我大哥,这也是我家应做的。”
“这是?”李府一众摸不着头脑。吴夫人却颔首高坐,示意孙权继续。
“城中的盗匪,皆藏身于黄记酒坊。”
黄老板知事败露,瘫跪在地上,已无求生之念。
李老爷直上前道:“黄老板,我和你素无冤仇,你为何要伙同贼人祸害我家。”
黄老板只是苦笑,全身的肉都耷拉下来:“无冤仇?你倒买倒卖,赚钱容易,你自己捐钱捐物结好官家就算了,为何要拉上我?”
“这是好事啊。怎么就和你说不通呢?”李老爷直摇头,这黄老板丝毫不懂真正的为商之道。
孙权又问:“黄老板,你再没有什么说的了?那么多人和武器,大概也是借你运酒、做工为理由进城的吧。”
黄老板这时倒多了几分硬气:“我已死定,再无多言。”
“那我来说。”孙权踱步道:“昨夜亥时,一大队盗匪翻进李老爷院中,直奔账房,本想搬完钱财就走。谁知有人蹭倒花瓶,发出声响,引起惊觉。”孙权走向李府管事:“丁管事,我说得对与不对?”
丁管事躬腰回道:“是啊,我正是听到有东西打碎,才去查看的。”
孙权笑道:“管事真是勤勉,但对其他仆人关照不周啊。”孙权踱开步,接着说:“盗匪居然知道李府账房所在,又知道哪些箱柜放了金银,人数也刚好足够揣走大量金银不至于被容易追上!足见李府有人带路。可贪心难足,人多出错,一步错,步步错。几个仆人吃坏东西,大半夜跑肚拉稀,又恰听见花瓶打碎,前来查看。场面不可收拾,盗匪便造了人命,逃跑时又出现争执,大队杀死守卫,逃出城去;小队藏身黄记酒坊。那些惯匪逃兵想逃出城一了百了;普通流民没那个胆色,就留了下来。是不是啊,丁——”
“你!”只见丁管事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抵在李老爷喉咙,孙家人倒吸了口凉气;李府一众则立马慌乱,仆人不由自主的后退,女人们脸色惨白,还有个女孩突地哭起来,场面甚是混乱。这实在是……孙权本以为丁管事会束手就擒,谁知他竟抵死一搏。
“你,不要乱来,我可不曾亏待你啊!”李老爷喊道。
丁管事手有些打战:“谁都想活得好些。跟我走!”
丁管事挟着人,一步步后退,往门口挪去。孙权不敢轻举妄动,弄伤了李老爷可是大事。丁管事一步刚退出门——一声风鸣,一闷声似有血肉撕碎,丁管家一怔,匍倒在地,背上一箭深入其胸!这情景,把哭闹不止的女孩吓傻了,发不出声音,一动不动。整个厅堂也安静下来。那院门,倚着孙影;门正中,站着孙尚香,慢慢放下长弓。
“香儿,你又胡来!”吴夫人虽惊魂甫定,但忙赶上前,拉着孙尚香赔礼:“李老爷,对不住,小女无礼了。”
“哪里哪里,是小姐射术绝伦,救老夫一命。”李老爷全心拜谢,一瞥丁管事的惨状,顿时有些晕,赶忙避得远远的。
……
不过一起盗案,死掉几个仆人管事也不打紧,没几天的工夫,人们在茶余饭后就已谈厌了;倒是黄老板常有人提起,因那黄记酒坊关门,一时没个其他补上,嗜酒之人的日子极不好过。幸有李老爷不知从哪运来各样杂酒,起了个小铺面,补上缺口。这些酒虽然没之前清爽,但便宜,种类多,也是值的。又没过几多天,城里人就忘了城中原有的老酒坊,纷纷夸李老爷是少有的善心商人。城防队差不许多,把死去的人名勾掉,也就忘了……这个小城,并不需要重新添置人手,重新整队即可,前线捷报频传,孙将军多过些时日也该回来了。
不一样的是,三个兵卒把赵云传得神乎其神,平白给赵云添了一些尴尬。大家甚是好奇赵云的出身、过往的征战,天天围着赵云。但赵云全部从实细讲,也并没什么好听,终究弄得大家不高兴,纷纷断定赵云有什么隐藏,着实让赵云哭笑不得。他在常山王国长大,自幼和大哥给大户人家养马讨生活,骑术稍好而已。至于率领义军,则是无奈被推举到那个“领头人”的位置:那时,公孙瓒和袁绍交恶,河北诸地都被逼到不得不选边站队;常山王国的官将虽然认定公孙瓒才是仁义明主,能与袁绍争锋,但并不想因站错队而受牵连,便推举“英姿非凡、少年英雄”的赵云为代表(到少荐表上如此写)。说到底,赵云背后无甚势力,在前头顶责而已。若是公孙瓒输了,袁绍追究起来,全推到他身上就是。至于之后受公孙瓒派遣,率骑兵和刘玄德大人一起协助田楷对抗袁绍,其间战事颇多,死伤者众,但仗都不大,实在没什么好讲……而兵卒们最关心的这一身本事,缺不得天资,也少不了尸山血海的洗涮:赵云如是想。还好孙尚香比以前更黏赵云,经常从一众兵卒的盘问中将他解救出来:“唉,城防之事安排妥当了没!我有好多事要问你呢。”